于家太太在笑,我看不出她笑里藏刀,最可怕的就是这个模样,把杀人印到骨子里的。她没有错,只是在为柳柳报仇。
错的是我们,不应该打扰她们的“二人世界。”
可我们也没有错,这世界人鬼还是要泾渭分明的。
我看着鸡汤,许月萍喝了半碗,而我不知不觉也尝了好几口。
于家太太越来越虚弱,“这,这个毒药见效慢,但是没解药,你们就当一块陪我下去吧,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说着话,于家太太慢慢的瘫到了桌子上。
我怔怔地看着她,回过头再去找许月萍。
许月萍面无表情,即不紧张也不害怕,她站起来,到了于家太太的身边,手指探探她的鼻息,然后对我摇摇头。
“死了?”
“死了!”
“那我们怎么办?等死。”
许月萍从包里面掏出了两枚药丸,一颗给了我,“吞下去,不要嚼。”
我和许月萍趴在马桶边吐得天昏地暗,整个胃就像八级大风掀起的海浪,波涛汹涌。
刘嘉琦坐在角落里,看着我们。
“我——,呕——,”我一个字还没蹦出来,酸水又倒了出来。中午我们本来就吃得少,加之先前这么大体力的消耗,肚子早就没什么存货了。
许月萍给我的药丸,药性实在是大的厉害,臭的像是发酵后的屎,熏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幸亏我没好奇心泛滥的去嚼了一口。
我吐得精疲力尽,两腿发软,瘫坐在马桶边。
许月萍也不好受。
“这,这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解药。”
“解药?于家太太不是说没有解药嘛。”
“任何毒药,有毒即可解,一物降一物。”许月萍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这药是啥,你的解药有用?”
“我的解药能解百毒,在药性上来之前,把它逼出来。”
我一愣,“逼个屁啊,不就是吃屎把自己吃到吐完为止嘛。”
许月萍点点头,“确实可以这样理解。”
我皱着眉头问她,“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鸡汤里有毒?”
许月萍耸耸肩,“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看着于家太太不对劲儿,才意识到鸡汤里可能下药了,所以我在推测毒性起作用的时间——幸亏来得及。”
她果然知道。
“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我们必须在毒性上来之前,把药丸服下去,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我们真的会死!”
我完全吃不准她的路子了,明知道鸡汤里有毒,还冒着那么大的风险?!
“我觉得值。”许月萍一本正经的说。
“值?值什么。我们差点被药死了。”
许月萍摇摇头,“于家太太最后的执念就是报仇,只有让她以为我们真的死了,她才会安心离开,否则又化作一只厉鬼,情形比现在要危险一百倍。”
我挠挠头,似乎明白她的动机了。
我们不能在于家太太意识尚存之前,服下解药,要让她的记忆停留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愿望,都已经完成了,我们已经死了,她大仇已报,才是一了百了。
可——,
这也玩得也太大了吧。
“呕——”我又忍不住吐了起来。
从进了于家的门,许月萍一直都在生死边缘游走,没想到她竟然是个那么有魄力的赌徒。
好在我们赌赢了。
夜已深,雨也已经停了下来,空气意外的清新,天空还出现了繁星。虽说生门就是和生死打交道,然而刚刚和阎王爷擦肩而过,还是让我心有余悸。
我心力交瘁,肚子空空,双腿就像踩着棉花一样,轻飘飘的,就想现在找个地方赶紧躺下来睡一觉。
可是事情还没完,我们的目的是达到了,还有一大堆后遗症要去处理。
一栋别墅里全是尸体,外加一张人皮,就算是给我们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百口莫辩吧。
幸亏许月萍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点,从给黄秘书发匿名信息的电话号码,到刚刚进小区时避开人群,我们都很好的做到了不留痕迹。
我们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富人区的房子隔音好,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发生过的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
到了安全的位置,我们报了警。
任凭这些尸体在别墅里腐烂终归不是一件事儿,而且尸体腐烂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再横生枝节,最好的法子就是尽快把尸体火化。
我们看着一辆警车驶进小区,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警察便跑了出来,蹲在路边“哇哇哇”的吐了起来。
且够他们迷茫一阵子了。
这样的现场,没点心理素质还真没法接受,更重要的是,警察可能永远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我们走了,步行,沿着街边围墙。
路上没有行人,很安静,路灯穿过树叶,在地上画出一道道光斑。
到了拐角处,许月萍停了下来。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想起于家太太的话来,“还是躲不过啊。”
“怎么了?”我装傻。
许月萍问道,“她还在?”
“谁!”
“别打哈哈,我闻得到气味。”
好吧!
刘嘉琦一直跟在我们的身后。
她要我们帮的忙,我们已经帮了,在人世间已经没有遗憾了。
她无处可去。
也可以说有地方去。
“她应该去那!”许月萍指了指天空。
我偷瞄了一眼刘嘉琦,她可怜兮兮的站在墙角边,在过去十分钟里,她一直不声不响的跟着我们。
我们走她也走,我们停她也停,像一只流浪的小狗,无依无靠。
“可是她刚刚救了我。”我说。
许月萍说道,“人鬼殊途。”
我咽了口唾沫,竟然有些舍不得,许月萍说的没错,可是——
“我们总得问问她自己的意愿吧。”
“什么?”
“她要是不想走呢。”
“不想走也得走,鬼留在这个世上,是异端。”
我看看刘嘉琦,她的眼神中透露着祈求。
“喂,你想走吗?”
沉默。
“点头或者是摇头。”
刘嘉琦轻轻地点头。
她还留恋人世间。
我转过头来对许月萍说,“等等。”
“等什么?”
“于家太太和柳柳都能在一起,我们为什么不能把她留下。”
许月萍眉头紧锁,看了我半天,“你想养鬼?”
“她刚刚救了我。”
“胡闹!”
许月萍转头继续往前。
我跟在她的身后。
刘嘉琦依旧和我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到了下一个路口,许月萍停下来,叹了一口气,“你要养她,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我点头。
许月萍不再说话了,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我以为别墅里的事情,会在县城闹得沸沸扬扬,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稀奇古怪的谣传,流传开来。没想到竟然出人意料的平静。
压根没有人提起过这起骇人听闻的事件。
就算院长消失了,也仅仅有几个警察过来了解情况,并一再声明,院长夫人报案说,他失踪了,让我们别胡乱猜测。
看来果真是事情闹得越大,才越容易被隐藏。
那些警察穿的都是便衣,不是本县的,其中一个我认识,正是之前水箱沉尸案里的季主任。
玄乎的案子,都会看到他的人影。
当然,也都有我们的身影。
季主任见到我们时很诧异,很快,他便掩饰过去了。
刘嘉琦在我家待着。
白天躲在黑暗的小房间里,到了晚上便可以在家里四处走动了。
我和她渐渐熟络起来。
也没见许月萍所谓的“你做好准备了吗”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月萍不说,我也不问。由着日子一天天过。
倒是我自己,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精神状态一直都不是很好。
我原本想请个假出去旅游的,一来县城里的事情放不下,二来总不能把刘嘉琦一个人丢在家里。
县城里有人在发瑜伽班的招生广告。
许月萍说,你不如去报个班,练练瑜伽,和你的催孕手诀一起,没准心情就会好。
我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去学瑜伽像什么样子。
许月萍没再劝,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中午的时候,我趁着吃饭的功夫偷摸溜了出来,招生广告上的地址离医院不远,在一幢百货大楼的三层。
前台小姐倒没有在乎我的性别,热情洋溢的向我介绍着她们的瑜伽馆,以及从各地高薪招来的老师,还说现在就有几堂试听课,要不要试试?
她们的生意还真不错,一会儿的功夫,又有四五个结伴而来的女生走了进来。
前台朝里面指了指,让我自己进去,然后把精力放在了她们的身上。
毕竟因为我是个男的吧,消费的可能性小。
我闲着没事儿,便走了进去。
瑜伽馆里有好几个教室,我进了第一个,正有七八个女生跟着老师伏在地上做着动作。
我跨入教室,坐到角落。
老师教授的动作不难,而且很慢,我的体力足以支撑。
我跟着做了两式,老师发现了我,“咦,你怎么进来了?”
“啊,你认识我?”我看看两边,确认她说的是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里你不该来。”
七八个女生全都笑了起来。
我就说嘛,瑜伽都是小姑娘家家做的,我个大老爷们像什么样子?!
只不过当众被嘲讽,让我很不爽,我回了一句,“男人就不能做瑜伽啊。”
哄笑声更大了。
老师耐着性子给我解释道,“男人当然能做瑜伽,可这里,是孕前瑜伽班啊。” 生门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