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招呼许月萍靠近一些,这是一个废弃的后院,角落堆满了建筑垃圾,地上杂草丛生,还充斥着尿骚味。
但也是这些成为了掩护——谁会没事,跑后边来喂蚊子?
我和许月萍蹲在墙角,笃定地听着里面的对话,心无旁骛。
胖三的声音我认识,现在他管黄秘书叫表哥。
“表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黄秘书声音尖细,像个读书人,我想象着他的獐头鼠目,更加确认这是个斯文败类无误。他在教训胖三,“什么叫想太多了,我今天看见他们了,他们到五中去了。”
“没准只是路过。”
“路过?你开玩笑呢,两个医生同时不在班上,跑到个中学来,找里面的老师聊天,你觉得这是路过?!”
胖三嘿嘿嘿的傻笑,“也许他们认识。”
“不可能,那个许月萍和韩冲又不是亲戚,两人同时来找五中的老师,难道只是唠唠家常?”
我一惊,黄秘书竟然能够准确无误的报出我们的名字,这实在是细思极恐。搞了半天,我们被他们摸了个底朝天,而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
从什么时候暴露的?
顾文山?没错,应该就是他,他的智商显然没能应付这群人的狡猾,三下五除二,就把我们给暴露了。
“哪个老师?”胖三问,“我找几个人把她家砸了。”
黄秘书语气更加严厉,“别老是打打杀杀,老师不比顾文山,怎么说也是体制里的人,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报警。”
“我们公安局不是有人嘛!”
“有人也不能胡搞,搞出事儿,谁都兜不住。”
我想起了医院里的那个酒糟鼻警察,原来都是沆瀣一气,得亏刘嘉琦当时在,否则这亏从头吃到尾了,还有顾文山的网吧,确定也是这群人的“杰作”,他们到底网络了多少在县城里有权有势的人。
“那你说怎么办?”胖三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他的口吻阴森起来,“想办法弄个车祸?”
我心一紧,幸亏偷听到了,这正在预谋着对我和许月萍不利呢!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出了人命,我现在哪里有那么被动。”
我看了眼许月萍,她眉头紧锁,心中所想势必和我一样,这是什么世道!竟然有人命在手,还可以逍遥法外?
我听到打火机的声音,胖三点了一根烟,“那个刘嘉琦自己不识相,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终于说到重点了,我竖起耳朵仔细听。
“你说这小丫头,明明答应要来‘干活’,临时变卦,我们几个兄弟不是着急嘛,就在后山把她给轮了,没想到捂得太紧了,谁知道会憋死。”
我听得心惊肉颤,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们嘴里就像说书一样的轻而易举。
我算听明白了,刘嘉琦是被胖三一伙人杀害的。
“哥哥,我疼!”
我突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恨得咬牙切齿,真想现在就冲进去,一顿暴揍。
“嘘——,你不要命了,说的那么大声,隔墙有耳!”
胖三不以为然地说道,“怕什么,又没证据!”
这句话反而让我冷静了下来,刘嘉琦死了已经有三个月了,该“打点”的早就“打点”好了,贸贸然暴露,只会打草惊蛇。
胖三嚣张归嚣张,但声调还是降了下来。
里面嘻嘻索索的又说了几句话,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到了最后才大致明白他们的意思。黄秘书好像是在说,要通过我们医院额院长,想点办法,对付我们。
具体要怎么做,我却没有听清。
这个世界总有人铤而走险,不顾法纪和道德。总有一群乌合之众,被这样的奸人笼络,构成一个关系网,平头百姓永远不会知道内幕。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开窗户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赶忙缩起头。
被发现了?
我顺手操了一块石头在手上。
生死攸关,必定是一场死战。
没有了刘嘉琦,我还真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过了一会儿,却没有动静,从窗户丢出一个烟头,随即窗户又被合上了。
虚惊一场。
我和许月萍来到了大街上。
我们没有说话,刚刚偷听来的话即在意料之中,又出人意料。我的意思是,你从新闻里听到的再耸人听闻的消息,那也是在新闻里,和你无关。
然而现在不同了,一不留神就成了局中人。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捅破这层纸,对方就是团灭,没有谁会坐以待毙,更何况他们还是有权有势的人。
“要不咱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许月萍提议道,她的神色肃然,心里的波澜,想必和我是一样。
做个普通百姓多好,朝九晚五,结婚生子,坦然度过一生。
可人生总是很容易就被扳动轨道,一不小心,就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退?是不可能的了。
只有迎面而击。
“去吃饭吧,我也肚子饿了。”
我们进了一个小饭馆,饭店的老板是个着四川人,口味和我的相符,我和许月萍都能吃辣。点了一桌子辣菜,许月萍特地还点了两瓶酒。
这酒喝的有点悲壮,怎么像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践行?
不就是两个蟊贼嘛,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不是怕事儿的人,许月萍也不是。
“干杯!”
“干杯!”
“你觉得咱们应该怎么做?”许月萍问我。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我说,“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刚刚为什么不带个录音笔,把他们的对话全都录下来,这样现在的事情就好办了。”
许月萍没搭我的茬,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国有国法,可咱们是生门的人,生门的人——说得高尚一点叫道德规范,说得通俗一点,我们要有规矩。”
“怎么个意思?”我把脑袋凑了过去。
“遇见鬼缠人,人罪不至死,哪怕他是个混蛋,我们也要救。”
“德不近佛,才不近仙者不能为医。”
“是这个理儿,”许月萍点点头,“但他们不是人,是一群禽兽,衣冠禽兽。”她义愤填膺。
“然后呢?”
“对于畜生,我们要有自己的态度。”
我挠挠头,一点点理解许月萍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
“他们不是要害我们嘛,我们先下手为强。”许月萍横着手掌,在自己的脖子前,做了一个划过的动作。
我皱皱眉头,“难不成——”
“你想得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有点兴奋,生门里的方术,多为求稳,导致许月萍的性格也是滴水不漏,可没想到她竟然也有热血的一面?
“如何做?”
许月萍说,“我们能见鬼,驱鬼,自然也能招鬼。”
“招鬼?”
“如果是鬼杀了那些混蛋,我们就不需要负责任了。”
女人狠毒起来,确实可怕。
“借刀——鬼——杀人?”
“是这个意思。”
我想起了刘嘉琦。
刘嘉琦有求于我,如果我们能达成共识,让她帮助杀掉那些混蛋,其实也是再为她自己报仇,一举两得!
好办法,不过——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事实,既然刘嘉琦有这个本事,可以助我把胖三打得满地找牙,为什么不自己去复仇呢?
胖三可是她前世的仇人!
许月萍思索着一会儿,“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
“什么?”
“她刚死不久,鬼气尚未凝结成形,成不了厉鬼,无法直接杀人!”
我听得新奇,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许月萍接着解释道,“她现在也只能借力打力,借你的力,然后对付那些混蛋。”
——也就是说,刘嘉琦没法直接伤害胖三他们,却能利用我的身体,给他们沉痛一击?!
我有点兴奋,许月萍的计划是法外行刑?!
酷! 生门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