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后的第二日,池琬袖没打算给秦戈行做早点,故而起的甚晚,精神倒是很好,在院子里稍微伸展了一下腿脚,这便穿着打扮好,准备迎战。
但他死活没等到池香袖,等来的是军医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军医还未来得及给池琬袖把脉,大太监便说皇帝召池琬袖觐见。
池琬袖听闻那叫一个诧然,显然有点无措。大魏这个皇帝是个厉害人物,人人赞颂也人人都说他无情乖戾,是个厉害的角色。
池琬袖有些忐忑,摸不准皇帝召他一个将军夫人做什么。
刚走到岫璃宫宫门口,秦戈行便已出现。
他在台阶下望向池琬袖,神色毫无波澜,大太监看了眼秦戈行,微微颔首退到一边,池琬袖下了台阶,福了福身,“妾身见过将军。”
秦戈行手扶住了池琬袖的手,捏了捏,轻言:“不用畏惧什么,只管去。”
池琬袖藏了藏手,捏紧了,扬起一个笑容,“谢谢夫君。”想了想又道,“晚上将军早些回来,妾身为你准备饭菜。”
秦戈行挑了挑眉,“好。”
池琬袖跟着太监走了,秦戈行在其后,一直望着,直至池琬袖消失在其他宫门。
大太监走在前面,池琬袖在后,见太监走的认真,便悄悄打开刚才秦戈行塞给他的纸条。
纸条只写了四个字:莫提香袖。
原本以为秦戈行良心发现,过来提点他面圣的事情,心情很好,但看到这四个字,他登时火冒三丈。
喵的,怕把他心尖尖上的人供出来是不是!
也太特么小瞧他池琬袖的行事作风了,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还幼稚的做告状这样的事情?
蛇精病!
收起纸条,池琬袖气得跺脚,恨不能把秦戈行踩死。
大太监听闻身后动静,转过来陪着笑,“池小姐这是怎么了?”
池琬袖蹙眉,“你怎么唤我池小姐,如今我是将军夫人,怎么也该换一声夫人吧?”
大太监抿嘴一笑,眸子里尽是宠溺,“池小姐便是成了孩子的娘,有了孙子,在圣上眼里,你永远是池小姐,圣上说了,以后见着您,都尊一声小姐。”
池琬袖听的云里雾里,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跟着大太监来到御袖园,大太监便在宫门口退下了,只让池琬袖一人进御袖园,说是圣上在菩提树下等着。
池琬袖顺着青石板小路往里寻。
这御袖园当真是花好景美,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淡淡的清香,鸟叫虫鸣,稀疏的曦光透过繁密的枝叶细缝洒下,斑驳、星星点点的,漂亮极了。轻风微拂,小花瓣随风一扬,神圣不可侵犯的红墙黄瓦,瞬间化为了绕指柔,明明是一副动态画,却生生透出了宁静。
池琬袖的心情,也随之开阔了起来,方才因秦戈行而生气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行至菩提树旁的假山边,池琬袖停住了脚步,当今皇帝一身明黄色,手指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端坐在他的正前方,皇帝嘴角微扬,似乎心情很好。
池琬袖却心底一阵惊慌。
那人,那张脸,是现代熟悉的人,因为他,现代的池琬袖沦陷了,沉溺在他的温柔乡,陷落在他温暖的爱中,正因为是他,池琬袖才背叛了秦戈行。
虽然错不在他,错在池琬袖心志不坚,移情别恋……但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池琬袖都不敢正视他。
但是,这辈子,池琬袖再也不会因为谁而背叛秦戈行,即便是眼前的人,就是现代的那个他,也绝不可能动摇他的心志。
如此反复强调几十遍之后,才缓步走向前。
不等他行礼,对方已开口,“你来了。”
池琬袖身形一震,心绪已经乱了。
“不过半年没见,你便送我这么大个礼,你叫我如何是好?”
一个皇帝在你面前自称“我”,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熟透了。
“我……”池琬袖半天蹦不出个屁来。
这特么的叫他说什么好?
仔细瞧了眼前这人,此时的他大概也是现代的他的前前前前前……前世吧,虽不是现代的那个他,但这个不知道多少个前的前世,特么的跟女版“池琬袖”有一腿,这是真的啊!
佛祖啊!他们曾在您面前幽会,看在女版“池琬袖”已死的份儿上,就别追究了吧!
池琬袖心里默默祈祷。
“也罢也罢,原本你我也无可能。”
池琬袖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其中似乎有很多内情啊,各种版本的故事,池琬袖在脑海里都过了一遍。
“但是……”
池琬袖呼吸一顿,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皇帝后面的话。
“那池香袖胆大包天,居然要你替嫁……”皇帝眯了眯眼,“朕定不放过她。”
“……”池琬袖咽了咽口水,还真得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皇帝啊,只怕是池府有几个眼线,这皇帝都门清吧。
扯了扯嘴角,“那个……”
皇帝蹙了蹙眉,“你怎么了,嫁了秦戈行之后,怎行事言语这般窝窝囊囊?!”
池琬袖上辈子、这辈子,字典里压根没有“窝囊”两个字,听到他说自己这般窝囊,不由来气了,一跺脚,怒道:“池香袖让我替嫁的事你不用管,让我自己来处理。”
皇帝挑挑眉,“你怎么处理,她是你亲妹妹。”
“断我幸福者,杀无赦!管她是我亲妹妹还是我亲娘!”
皇帝嘴角噙着笑,意味不明,“你意思是,原本与我……”
“你应当晓得我此生之志。”池琬袖抬眸,外人都知道“池琬袖”的志愿,那么这位皇帝自然也是知道的。
断了他的想法,池琬袖只能赌,赌他真的爱“池琬袖”,赌他尊重“池琬袖”。
“一生一世一双人。”皇帝无奈的摇头,“只可惜我不是平常人,不若便是允了你又何妨。”
池琬袖心里雀跃,赌赢了。这江山和美人,在皇帝的心里,自然还是江山更重一些。他不可能遣散后宫,只取一瓢。
“他,待你好吗?”皇帝低落地问。
池琬袖笑着,“有什么好不好的,搭伙过日子呗,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倒也过得惬意。”
皇帝深深地看着池琬袖,那深邃的眸子闪过了一丝恸。
“若是不喜欢秦戈行,便一纸休书,反正此事你业已习以为常。”
“这都三嫁了,再休一次,怕是当真嫁不掉了。”
“若真嫁不了,便来我这里,不能允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便允你一国之母。”
池琬袖正视他,面前这个人,这张脸,按理说应该是敬而远之的,可在他说出这话来后,竟觉得这人也不那么令人生畏了。
唔,终究不是一人,不能相提并论。
“算了吧,废了现在的国母,再立个三嫁的女人,怕是你这皇帝会被全天下的人笑死吧。”池琬袖忍不住笑出声。
皇帝却静静地看着她,这双眸、这笑颜,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一个没忍住,伸手将池琬袖拉入了怀里。
池琬袖更是一惊,连呼叫都忘记了,只听头顶传来他的话。
“小袖子,不管怎么样,你若是在秦府待不下去,累了倦了,便想想你身后还有一个我,我的家门永远为你打开。”
池琬袖心中一动,要不是因为经历过死而又生,就这种情话,他会跟在现代一样特么毫无理由就沦陷了好吗!
“圣上……”
“你从不曾叫过我圣上,如今这是变相拒绝我吗?”
皇帝低低的声音,叫池琬袖心里有些不好过,索性,他道,“那天在秦府醒来之后,记忆便零碎了,很多细节都不记得,我、我忘记从前唤你什么了……”
“阿婴,你从前唤我阿婴。你生气的时候还连名带姓的唤我,魏玄婴。”皇帝闭了闭眼,“大概,以后便再也听不到你这么叫我了。”
“……”不得不说,女版“池琬袖”当真是厉害,把这一国之主控在手心里,妥妥的。
皇帝放开了池琬袖,“或许这就是命。”
“阿婴。”池琬袖笑了笑,“我答应你,如果我当真被人人喊打,没地儿去了,一定去你家。”
皇帝轻笑出声,“调皮。”
池琬袖咧嘴笑了笑,还好这一世的他性格不极端,不然完犊子,脾气再暴虐点,不先强上几十遍,然后生几个娃,锁在后宫,永无天日?哪里还会允许喜欢的人嫁给别人?
池琬袖看了看天,回眸道:“我出来时间不短了,要先回去了……”
皇帝点点头,“好。”
池琬袖抬手挥了挥,转身离开。
池琬袖走远了,可皇帝却依然站在斑驳的树荫下,那颀长的身躯显得极为没落,再也看不到池琬袖婀娜背影的时候,才低低的送出一句话:“他若负你,朕叫他五马分尸。”
皇帝收回目光,微微叹息,在石凳上坐了回去。
“出来吧。”
不片刻,巨树后面走出一个侍卫,在皇帝面前跪下,“属下已查明,池香袖对池小姐所用药物为断情蛊,抹去记忆事小,如用量不当,将致死。”
“朕岂不还得谢谢池香袖用量得当,没有害死我的小袖子?”皇帝冷哼一声。
“这……”
“还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皇帝不耐烦道。
“属下以为,此事凭池香袖一人无法完成,怕是还有幕后黑手。”
皇帝拧了拧眉,“查。”
“是。”侍卫准备起身要离开,皇帝又说,“消息给秦戈行透露一些,别让他对她有所误会。”
侍卫又咳了咳,“方才……属下在树上的时候,看到秦将军在围墙外的窗前站着,那会儿……”
“那会儿怎么了?”
“那会儿圣上您正好抱着池小姐。”
皇帝勾了勾唇角,“如此,便不用透露什么消息了,朕这一动作,他该明白自己捡了多大个便宜。”
“圣上英明。”
…… 嫁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