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宫背山面大魏河,倚日影峰山势而筑,规模宏大,建筑宏伟,楼台叠错,遍布日影峰。
温泉宫中又设立大大小小的温泉殿,日影峰半山腰上最壮丽的宫殿是皇帝和妃嫔所用,山下为文武百官可用,享用时间有限制。而圣上却单独点了一座妃嫔所用的岫璃宫,赐给池琬袖,随行这段时日随时享用。
池琬袖很奇怪,为什么皇帝会优待她?心里琢磨着之前的“池琬袖”是不是跟皇帝有过什么……
但后来想想,女版池琬袖如果当真跟皇帝有点什么,怕是换嫁给秦戈行后,秦戈行的日子也不会那么好过吧……
虽是傍晚了,但这上山的路上却灯火通明,三十阶战立一个侍卫,各个威武雄壮,走累了的时候,池琬袖还跟他们打趣儿,只可惜这些兵蛋子都冷着张脸,生人勿近的样子,一点意思也没有。
到达岫璃宫的时候,池琬袖额头都沁了薄薄一层汗,不由吐槽:“泡个温泉也不容易啊,还得爬这么老高。”
春梅也气喘吁吁,“小姐,您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能不能等身子好点再来啊?”
池琬袖不理会她,径自进了岫璃宫,走到岫璃殿门前,被一个小太监却拦住了她的路,“哎,你是哪家的夫人?这可是皇上赐给大统领夫人用的,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池琬袖挑眉。
春梅跳出来,气呼呼地道:“这就是堂堂大统领夫人!你不认识吗!”
那小太监狐疑的看了看池琬袖,又朝宫门内看了一眼,“怎么可能……刚才大统领已经送来了一位夫人,怎么现在又来了一位大统领夫人,大统领到底几个夫人啊!?”
池琬袖拉住了又要跳脚的春梅,冲太监微微颔首,“大统领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位夫人,池琬袖,不知道这宫门内的夫人姓甚名谁?”
小太监听到“池琬袖”的时候,心下一惊,圣上恩准的确然是秦府大统领夫人池琬袖……
可刚才秦大统领亲自送来的人,他一个小奴才哪里还敢问姓甚名谁啊,自然是认为那就是大统领夫人,欢欢喜喜的迎了她进门伺候着了啊。
小太监抹了把汗,“夫人……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把房内的人唤出来。”
池琬袖拦住了小太监,“不用,既然是大统领送来的人,便给大统领这个面子,让里面的人洗完。我呢……”往旁边的宫殿看了看,“旁的耳房没人的话,我过去休息休息,等她走了,你再来唤我。”
小太监心有狐疑,但还是爽快的答应了,“哎,奴才这就带您去休息。”
到了隔壁耳房,池琬袖静坐着,看着春梅。
春梅低着头左顾右看,最后实在受不住池琬袖的目光,便道:“婢子刚才去唤大统领来吃饭,结果看到二小姐了……”
池琬袖刚才在正殿门口就猜到了,能被秦戈行亲自护送的,自然就是秦戈行心里的人。
只是他不是很理解,池香袖怎么会出现在吟游山庄的?
“具体的。”
“二小姐穿着打扮如贫民窟里出来的人,那样子可怜极了,倚靠在大统领的怀里,哭哭啼啼的……”春梅观察着池琬袖的表情,话说的也慢。
“然后?”
“然后……我就听到二小姐控诉小姐,说你抢了她新娘的位置。”
“如果我是池香袖,我不会控诉。”池琬袖冷漠道,“说实话……”
春梅一咬牙,道:“二小姐虽然没有控诉,可她那么说显然跟控诉没区别!她说小姐经历过两次婚嫁,怕是再难嫁出去,这次做出这等事情来,也实属无奈,她说她原谅小姐了……”
“呵……”白莲花的说辞一般都是这样的,看似是原谅,可听者却会为她不值,这变相控诉很容易引人上当。只是在池琬袖眼里,这种说辞真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而且,当初到底是“池琬袖”换嫁,还是池香袖逃家让“池琬袖”替嫁,现在也只有池香袖一人知晓了。
“小姐,咱们要不要去找大统领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池琬袖冷笑,“从成亲第二天开始,这换嫁就跟板上砸钉一样,成了事实,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
“可是,二小姐回来了,以后大统领定是一门心思都扑在她那里了,您若再不争取,怕是……”
“着急的不应该是我。”池琬袖吃着自己带来的杨梅干,酸酸甜甜的越吃越开胃,感觉又有点饿了,“去让人准备点儿糕点吧,我有点馋了。”
春梅一跺脚,又去准备了,回来小声嘀咕:“小姐是不是怕二小姐?”
“你主子的命里就缺怕字。”
“啊?”春梅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命里没怕字……那你刚才明明猜到那是二小姐了,干什么不让她出来,反而自己躲到这耳房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躲着她了?”池琬袖冷冷送出一个眼刀,“我要的是等她主动上门来,而不是我送上门去。”
春梅:“有区别吗?”
“有没有,你等着瞧便是。”池琬袖吃着糕点,心情似乎一点都没被突然出现的池香袖影响到。
※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耳房外的走廊里,传来了一男一女的话语声。
“她来过了?”秦戈行的声音。
“方才我沐浴时,听到了姐姐的声音,不过姐姐没有进门,现在不知去了哪里。”池香袖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似水如歌,清澈动听,叫人听了心里仿佛荡起了涟漪……
秦戈行的声音亦不同往日对待池琬袖那般冷漠,此时温润如暖阳,“她做出这等事情来,必是无颜面对你,躲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其实我不怨姐姐,真的。只要还能与大统领在一起,我便是与姐姐共侍一夫,也是心甘情愿的。姐姐此生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怕姐姐不能够容纳我。”池香袖微微急切道。
秦戈行声音更柔和了一些,“她若有你一半蕙心纨质,我便不用这般头疼了。”
“大统领,姐姐是个妙人,德才兼备,她也……”
“好了,不说她了。快些回屋吧,晚上蚊虫多,不宜久留。”秦戈行打断了池香袖夸池琬袖的话,这些话他听得太多了,可他接触下来的池琬袖压根与“德才兼备”等字眼无缘,倒是“妙人”还真有几分贴切,这个“妙”字,相当精准。
“哎……也好。”池香袖做无奈的叹息状。
两人欲离开,耳房的房门却打开了。
不见其人但闻其声,“哟,夫君这是来探望妾身的吗?”话音一落,房门内款款走出个人——池琬袖。
秦戈行看到池琬袖时,鼻间突然一热,迅速把目光投向别处。不是不敢看她,是怕看了她,自己血尽而亡。
而他很生气,看看她什么德性,穿成什么样子了,半露着香肩,头发随意披散着,落在白皙的肩头,衣襟随意搭着,恰好遮住雪峰……
要不是从宫门里走出来,只怕是被人误认为是窑子里出来的浪女。
“你把衣服穿好!”秦戈行怒道。
池琬袖轻哼了一下,走到秦戈行身边,一把抓住秦戈行的手臂,雪峰恰好靠在他的手上,“夫君,妾身这么穿,是给你看的呀,好看么?”
秦戈行想要甩开池琬袖的手,奈何她抓的太紧,他怎么也挣不开,“你别太放肆,这里可不是在府中。”
“有什么关系,这岫璃宫是圣上赐给我洗浴专用,我在我的地盘儿,又没外人,爱怎么穿怎么穿,爱怎么放肆怎么放肆~”池琬袖那脸蹭了蹭秦戈行的肩膀,余光扫了眼池香袖,故作才看到池香袖的样子,“呀,妹妹!你回来了呀!”
说着忙放开秦戈行,“不对呀,你怎么回来了呀,他们都说你被我绑了,按理说我不放你,你不应该还被我绑着呢么?”
池香袖一脸震惊的看着池琬袖,与她一同长大的的人,不过两个多月没见,仿佛变了个人似地……她都不认识眼前这个放浪形骸的池琬袖了。
“我……”
“池琬袖,你够了。”秦戈行将池香袖护在身后,“香袖为何流落在外,你心里最清楚,现在她回来了,不追究你恶劣的行为,你应该感谢她,而不是质问她。”
池琬袖退了一步,挑了挑眉,依然是不羁的模样,“对呢,是该谢谢妹妹,谢谢妹妹把秦戈行让给我。”
“姐姐,我没有……”
“没有什么?啊,我知晓你没有霸占戈行。”池琬袖笑眯眯的,“只是这大半夜的,妹妹与姐姐的夫君这孤男寡女的相处,还是不大好呢,毕竟人言可畏呀!”
“池琬袖!”秦戈行怒瞪池琬袖,“你别再得寸进尺。”
池琬袖向秦戈行走了一步,“得了一寸,你如何?”又往前走了一步,“进了一尺,你又如何?”
第二步迈的比较大,整个人几乎都快压在秦戈行身上,而秦戈行身子也往后仰去,若不是他乃习武之人,只怕早都退倒在地上了。
池琬袖却不罢休,伸着身子继续像秦戈行压去,看到秦戈行面红耳赤,这才伸手拉住秦戈行的衣襟,把他带回来,站定,池琬袖踮起脚尖,快速的亲了秦戈行一下,“你又喜不喜欢我得寸进尺呢?”
秦戈行被偷亲的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唇上的温热、酥麻感还在……
池琬袖得逞似地笑,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池香袖,“妹妹,你既知道姐姐此生之志,便不要做飞蛾扑火的事,姐姐怕最后伤的不是别人,是你。”
池香袖呆立在原地,她怎么都没想到,这种话是出自她的姐姐之口。
池琬袖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戈行,嘴角微扬,挥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潇洒转身进门,“啪”的一下,房门紧闭……
池香袖被这关门声震的浑身一抖,杏眸大眼瞬时酝酿出了水雾,一副受了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
秦戈行无动于衷,眸子却是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脑海里尽是池琬袖那双坚定而又绝然的眸子,熟悉的,仿佛那天悬空寺相遇时,见到的那双会说话的翦眸…… 嫁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