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朗举着斩妖剑气势汹汹地冲过去怒骂:“哭哭哭!哭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就去救他!”
知琼猛地一怔,身首异处,还能救?可明知如此,知琼心头还是又有了温度,像燃起的火,越烧越旺,“怎么救活他!”
穆星朗把斩妖剑一挥,指向北方,“炼狱妖塔的顶层有一只老妖,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你若能带着它从里头闯出来,孟庭筠就有救了。”
知琼垂眸思索,炼狱妖塔中的老妖她是听过的,她和弄影出山时,弄影救过那个老妖,他们私交甚好。
可炼狱妖塔虽然由妖掌管,还是天庭的妖塔,只怕闯出来,天庭也不会放过她和孟庭筠。
穆星朗的眼睛紧盯着她。
知琼看着穆星朗,他的眼睛叫人看不透,知琼虽知这人阴险,但眼下也却是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见他要走,知琼追上前去,质问道:“你不过一个凡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穆星朗微微侧目,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咱们可是旧相识。”说完,驾马扬长而去。
为何穆星朗给她的感觉总是那么熟悉。
来不及在他身上多费心思了,知琼拧身往炼狱妖塔赶去。
传说,最恶的人都要下地狱,受烈焰焚烧之苦,最恶的妖都要关进妖塔,抽筋剥皮,永世不得超生。
可事实上最恶的妖被囚禁,最恶的人往往长命,游荡人间。
妖塔屹立火山,直插云霄,是夜色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被硫磺火湖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妖精在里头痛哭求救,远远看去,塔身怨气冲天,漂浮着鬼魅般的黑烟。
越靠近妖塔的地方空气越是灼热,知琼是极怕热的,妖塔旁的风迎面吹来,她感觉自己身上的皮都快要被烤裂。
若是以往,看到这烟熏火燎的架势她肯定望而却步,可现在,妖塔是救活孟庭筠唯一的指望,除了硬着头皮往里闯,再无他法。
妖力加身,知琼猛地撞开了妖塔的门。
塔心有一通天火湖,赤红的光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味,几十个小妖不分青红皂白就往知琼身上扑。
知琼以前没打过架,遇到危险,都是弄影挡在前面打,一个个丑陋至极的小妖扑到知琼面前,长着血盆大口,森白的长獠牙上挂着涎水。
知琼狠狠的把它们打下去,它们却不知疼不怕死,极其缠人咬她的腿脚。
“啊……”她吃痛的叫出了声。从前躲在弄影身后的她第一次面临厮杀,这才明白那是出于怎样的心,才会这样为一个人。
她终于学着去爱了,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可是弄影,孟庭筠,都已经离她而去。
也许是因为悲愤,知琼感觉到自己身上充满着从未有过的力量,浑身的金鳞显现出来,铠甲一般护住她。
红色长发一直垂到膝,每一缕都能被她随心所欲控制,小妖被她用长发一卷,狠狠就丢出去。
手向天一指,妖光幻化成剑,知琼执剑飞身而起,剑气扫过之处,妖精哀嚎一片。红发乱舞,知琼妖冶的眉斜飞入鬓,一双眼杀气毕露。
像一个战士,知琼一层一层的打了上去,竟在这一层,听见了人的声音。
“都是给扔进来的,头回见着自个儿闯进来的。”人面蛇身的妖精吐着信子,慢悠悠的卷着身子。
知琼环视这一层,这些妖明显比之前的那些强,而且不那么害怕塔心的火湖,那蛇身女妖甚至依在火湖边上,一双铜镜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它们的眼神也比下层的妖更为复杂,可以说是各个心怀鬼胎。
知琼被热气熏得几乎喘不上气,她已连闯五层妖塔,精疲力竭,稳着气息高声道。
“你们助我一臂之力,我带你们恢复自由身!”
众妖面面相觑。
它们已经被关的太久了,早已忘了自由为何物,活着就是为了活着,改变?总要有人牺牲的,是你,是他,是我?
众妖互相瞅着彼此,妖塔中一片的寂静。
“怎么样?”知琼试探的问。
“不如捉了你请赏!”它们做出的决定不约而同,本就一无所有,不能连命都没了,说着,它们把知琼团团包围,一个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知琼看着它们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天庭的人本就以虐杀你们为乐,你们竟指望向他们摇尾乞怜?就算能讨价还价,也无非是程度的区别。”
众妖猛然扑上来,“那就把你分了吃!还能多熬些时日!”
铺天盖地的妖,无数鬼火般的眼,无数森白的牙,无数细长锋利的爪……知琼感到一阵眩晕。
四面八方而来的撕咬。
知琼在剧痛中完全丧失了学来的人性,变回一只畜生,只为生存毫无保留的去厮杀,她已然变成了一个杀戮的凶器。
把世间最毒的蛇虫蚁蝎关在蛊中,让它们自相残杀,互相吞噬,最终留下的那一个就是能把世间之毒到极致的蛊。
知琼只知道疼,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杀着杀着,她连疼也不知道了,她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像杀光了这世间就干净了,可似乎并不是这样,仿若在地狱,忽然被人打开了天窗。
有光倾泻进来,一切戛然而止,一切都结束了,光照见了这场杀戮,照见了遍地的血,照见了被撕碎的肢体,照见角落里的妖物畏惧的眼神。
知琼惊恐的望着自己满手的鲜血,竟是这样可怖,她是妖,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妖。瞳孔猛地一缩,她突然想起了她是来做什么的了,孟庭筠,她要救孟庭筠!
那个不在意她是妖的人。
“求求你,放过我。”幸存的妖物缩在火湖旁,连连哀求。
知琼不再看它们,提着剑,扭头走向了下一层,“你们该自己放过自己。”
“它们看不明白,你看的明白。他们看得明白的,你却看不明白。”第七层妖塔空无一人,却有老者的声音在布满纱帘的房间里回荡。
知琼四顾,除了朱红纱帘和贯穿妖塔中心的硫磺火湖,房中还悬了一面巨大的铜镜,镜中只有她,那人久久不现身。
“所以说妖塔里捉不来你这样的妖,也容不下你这样的妖。”老者继续说。
知琼道,“无所谓容得下容不下,我只来寻我要的东西,别无所求。”
话音刚落,镜中出现了丞相府里的画面。
是孟庭筠! 画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