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继续
解淮身为禁军统领,他在京中那般阵仗都找不到一个身怀有孕不便行动的女子,只能说明随辛根本就不在城中。
秦知易出了城周边转寻,没多久就查到了些线索。
城郊大夫,善心悯人,神医亲传。
苏南。
“你今日怎么出去了那么久?”
随辛最近越发焦躁,因为苏南的照料孩子在她腹中一直安生,体内之毒发作的也越来越慢,每次发作的痛楚也清减了许多。虽然她心中知道也许她就快见到这个孩子了,可是这般的期待也抵不住她对秦知易的思念。
“城中戒严了,为了拿到这些药我跑了数个地方。”
“为何会戒严?”
苏南想起城中的告示,见她一脸担忧不忍隐瞒。
“圣上为太子殿下选了数名妃嫔只等良日行礼,可是太子殿下一直未曾露面,百姓众多议论,都在说……”
“说什么?”
“说是太子妃善妒,不愿让太子纳妃。”
“……”
随辛翻了翻眼,对这些坊间议论毫无办法。
“这些便算了,哥哥他一直未露面是不是他还未回去?”
“也许吧。”
苏南想他不知道秦知易到底在使得什么路数,若是换成他的话,如果是他,他一定不会让随辛经历这些伤痛的。
“苏南,我想去找他。”
“不行。”
“若是换成我,在他身体不便却不在我跟前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怎么样。”
苏南自然知道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煎熬,“你相信我,在等一段时间,只要在过一段时间你生下孩子一切就都好了。”
随辛还想说些什么,却陡然觉得肚子一疼,与毒发时不一样的感觉涌上,让她瞬间弯腰拽住了苏南的胳膊。
“好疼……”
“随辛你怎么了?”
“肚子好疼……”
肚子疼,苏南迅速将她扶上~床,搭上她的手腕,片刻后他吓出了一身汗意。
这是要生了。
如此突然,明明这个孩子不该在此时出来的。
“随辛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去找产婆来。”
“我……我是要生了吗?”
“嗯,你坚持一下,不要怕。”
怎么能不怕,从未有过的经历,随辛被那一阵阵的痛楚折腾的整个人都思绪骤乱,根本都注意不到苏南的离去。
“哥哥,好疼!”
……
产婆产婆,好在苏南住的地方是个村落,此前因为随辛怀有身孕他也早早与村上的产婆说好的,脚步匆匆的就要去接人。
“苏南,大夫。”
清冽的男声,强大到不可忽视的存在,苏南转身,无需验证他便知道,那个一身玄衣负手站立睥睨他的人,正是随辛口中放之不下的人。
“太子殿下。”
秦知易似是笑了,虽面色瞬间缓和下来可那眼神却直直落在苏南脸上,十分威严。
“苏大夫这是坦然面对?”
“殿下既然寻到此处,我不认为我还有何好隐瞒的。”
“很好。”秦知易走近几步,高大的身形带着苏南明显感觉到的压迫,冷冷开口:“她呢?”
“她?”苏南被秦知易突然出现而震住的心神这时候才缓缓收回,在顾不得身后人的紧逼几乎是飞奔着朝村落而去。
他那惊慌的神色秦知易看在眼底不禁拧眉,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南回来的极快,他见秦知易站在原地也来不及出声,身后跟着的产婆亦步亦趋的被他拉着往前。
“苏大夫您慢些,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女人生孩子都是那么回事苏大夫别太急了。”
女人生孩子……
苏南不知道秦知易知晓了什么,等他到了院落时秦知易恰好与他一同站定,只是眉宇间带着明显的担忧。
“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的耐心耗尽,苏南将产婆安排进去,一应物品皆都准备齐全。这个时候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去看一旁的人,面带苦笑。
“如此情形殿下还不知吗?娘娘要生了。”
秦知易胸腔猛烈的震动,根本不再管他抬步就要冲进院落。
“殿下!”
苏南到底是照顾随辛许久的人,秦知易往前冲了很远,却又在他出声后生生止步回头。
“殿下知道娘娘的身体吧,毒素未除,如今生产可谓是凶险万分。为了这个孩子,她求我了许久,我耗费心神让她得以保胎到如今。只是殿下可知,如今她吊着一口气拼命要生下这个孩子,一旦你出现让她慌了心神,毒素蔓延只怕会出大事。”
这是叫他不要进去吗?他的女人在里面痛楚万分,他却不能进去抱着她安慰她吗?
“殿下能够找到这里足以说明你对随辛的真心,我答应她会帮她生下这个孩子,望殿下让我不要于她食言。”
他那随辛的安危说事秦知易如何能不理?
他又想到了那个梦境,那个随辛生产的梦境,苍白,血色,心悸……
隔着院落,房中的呼喊声似乎都能听见又丝毫听不见,秦知易紧握双手只感觉全身发软。
随辛的生产并不顺利,因着毒素的关系她的身子本就不好,加之这个孩子在母体未曾足月,如今早产她一下慌了到现在只感觉全身都在痛,哪里都使不上力气。
“夫人用力啊,小公子就快要出来了。”
“啊!!!”
痛,真的很痛,痛到随辛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什么都想不到。原来,为心爱之人生下一个孩子会是这样痛楚的过程。突然间随辛很想看到秦知易,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生产之际她对他的念想越发庞大起来。她想让他握着自己的手,想听见他在耳边的哄慰,想他低头的细致亲吻……
“哥哥!”
“夫人生了生了,夫人生了个小公子……啊……”
产婆抱着刚刚出世的孩子,从未见过的场面让她不免心惊。
“这孩子……怎的毫无生气?”
在去看床上的人,亦是痛晕过去无声无息,产婆一下害怕起来,匆忙将孩子裹了抱出去。
“苏大夫你快来看啊,这孩子……”
还未说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刚刚还抱在手里的孩子不知何时已被人接了过去。
“孩子怎么了?”
苏南赶忙上前将秦知易怀里的小人接过细细探看,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被随辛体内的毒素沾上了……”
“现在要如何?”
“尚有气息,必须立马回宫用人参护住心脉,再以银莲解毒。”
秦知易眉眼一动,手指贴着小人的嫩颊轻微抖动。
“哎哟苏大夫,夫人也不好了呀,夫人晕过去了,流了好多血啊!”
……
江上的夜晚,衬着船只行进间的萧萧风声,显得格外吓人。
苏南这几日一直不休不眠的照看着随辛,到了如今已是疲惫不堪。他靠坐在床沿,看着昏迷不醒的人,窗边,是一阵一阵的海浪拍打声。修长的手指移向随辛白嫩的脸颊,那温润的触感,使他渐渐着迷。
慢慢摩擦间,苏南却未注意到,被子下的那双小手,轻微的颤动了下后,归于寂静。
“苏南你看,江景多美啊。”
小姑娘靠在他怀里,两人依偎着,坐在甲板上欣赏着绚丽的江上风景。苏南将她紧紧抱着,心底一阵柔软,低头浅浅吻上她的发顶,语气温柔:“你乖乖的,等我忙完了,就带你四处瞧瞧风景好不好?”
“只要乖乖的就行吗?”
“嗯。”
“那要是你说话不算话可怎么办呀?”
“不会的,只要是答应您的,我都会做到的。”
“可你不是要悬壶济世解救百姓吗?苏南……你会为了我,放弃游走江湖吗?”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动听极了。苏南听得心头熨贴,巴不得把心掏出来呈给她。
“我已经在江湖行医多年,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直以来的坚持。我们一起离开,找个安静地方,像以前那样,只有你我,我们安生过日子好不好?”
他在等怀里的人回答,可是等啊等,却一直未听见她的声音。苏南急了,摇了摇怀里的人,追问道:“你不愿意吗?”
这一摇,却将他自己给惊醒了。原来,竟是他疲惫不堪靠着床沿睡了过去。适才梦里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苏南苦笑,原来他是这样的在意她;原来为了她,他可以做到如此。只是没有听见她的回答,实在可惜……
转了转发麻的身子,苏南准备给随辛整理下被子,这一看,却让他心尖一跳。
那床上被子掀开,却不见任何人影。随辛她,不见了。
顾不得其他,他飞奔出去,房门被急速打开江风簌簌灌进来,将他仅有的几分疲惫,给去除了干净。
“来人!”
在外面守候的婢女一见他的样子,吓得要死:“苏大夫您这是怎么了?”
“你可看见有人从这屋里出去了?”他刚才摸了摸那被子里的温度,尚有几分暖意,随辛她一定还未走远。
“我一直守在此处,并未看见有人出来呀。”
苏南已然冷了眉眼,再不是平日里好说话的苏大夫,“你真的片刻都未走开?”
见他的冷下去的语气,婢女低头扭捏,终于挨不住,解释道:“适才有些泛冷,我回房添了件衣裳。不过真的只有片刻我就回来了。”
看来,随辛定是在那个间隙出去的;若不是她自己醒来走出去的,那便是,有人带她离开……
“她在船上,不会走远的。”缓过那一阵惊慌,苏南双手紧紧握拳,脑中激烈翻涌:“在船只到岸前,她都不会离开。”
四下找寻动作极大,只是最后的结果,实在出人意料。
苏南在随辛不见了之后,就一直坐在甲板上,望着满天黑幕,一动不动。直到婢女前来禀告,他才缓缓挪动了步子。
“你说什么?”那语气里有几分激动,是旁人不察的欣喜。
“苏大夫,那女子找到了,就在船尾处……”
不等那人将话说完,苏南已经整个人都奔了出去。
船尾处人员较少,凛冽的风声呼呼而过,在这江上的黑夜,让人看着心里发慌。若不是纯粹的欣赏美景,这般场景怕是叫人高兴不起来的。
就在那满天黑幕之下,熠熠星光之中,有一女子,披着素白的披风长发散下;江风拂过,那背影看去,像极了将要乘风而去的仙子,飘渺,虚幻……
“随辛?”
苏南的嗓音,在不觉中带了几分颤抖,那披风他眼熟的很,是他亲手替她披上的;她一直昏睡,一动不动的与之前那个灵动可爱的女子大不相同。可是眼下,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不动声色间却已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太过耀眼,太过不寻常。
她缓缓转过身来,脸色白皙,许是大病初愈,唇色亦是苍白的很;眉眼精致五官动人;她很美,他自小就知道,她是个美丽的姑娘。
“你在叫我?”
她的声音温软,是个妙龄女子独有的嗓音,动人细腻。苏南听的眉头一松,脸上不再是严肃,他浅笑着点头:“醒来怎么不在房里好好休息?江上风大,你还有病在身,不宜吹风受凉。”
这样关怀的话,常人听了该是感动不已的。只是……苏南瞧着她,像是有几分为难的样子,竟然缓缓蹙起了眉头。他心里一怔,不由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难受?”
随辛抬起手揉了揉泛疼的脑袋,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是谁?你又是谁?还有,这里是哪里?”
苏南愣在了原地,这竟然是,失忆了?
“你,不记得了?”
随辛蹙着眉,拼命回想;可稍稍一用力,脑袋就疼的厉害。她不由双手抱头,很是难过:“我该记得什么?为什么我一回想,脑袋就好疼?我到底受了什么伤?”
苏南缓缓上前,将她一把拽进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出言安慰:“难受就不要想了,你之前睡觉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撞到了头;你脑袋里一时有淤血未除,所以记忆混乱些是正常的,不要害怕。还有,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是的未来相公,我们此去是南下办事;等事后回京就成亲,明白了吗?”
随辛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一开始惊醒后,心中的不安缓缓散去。她的呼吸放匀,乖巧的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觉得很安心。你说的,我都相信。”
两人抱在一起,被风吹起的长发交杂缠绕,那场面,实在契合的很。
“这里风大,我扶你回去休息。”
“好。”随辛顿了顿,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来,双眼晶亮有神,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与之海天相连的星空,毫不逊色。
“我都不记得你了,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呢,你说我们是未婚妻,那我以前,都叫你什么呀?”
“我叫苏南,你以前都叫我……阿南。”
“那我呢,我又叫什么呀?你以前又是如何唤我的?”
“你叫,甯乐,苏甯乐。”
“也姓苏?我们……”
“没有关系,你还小的时候,是被我从市集买回来的。”
“那我好可怜,都没有父母呢……”
“你有我啊,我们一直在一起;也会永远不分开。”
“阿南你对我真好。”
“当然,你是我的妻子,不对你好对谁好?”
她似乎已经彻底接受了,接受了他为她设下的,一个漫天大谎。
苏南你好像乐在其中?只是,不知道随辛知道了真相后,会不会恨你对她的隐瞒呢?毕竟,世人都知道,她是当今太子妃啊……
苏南坚定了神色,不论如何,她现在已经忘记了一切;除非有人存心让她想起;只是,她想起了一切又如何?
“我的头还疼呢,睡不着。”随辛抱着被子,眨巴着眼睛不肯入睡。
苏南无奈,只好从后抱着她,轻轻拍打:“早点睡你精神才会好,身体才会康复,乖,听话。”
“我真的是从床上摔下来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吗?为什么听起来很奇怪?不像,不像平常之人会做出来的事啊。”
苏南手一顿,声音平稳不减:“你本来就多事啊,平日里玩的疯了,晚上睡觉就不老实;说了多少次,总也不听。这次把自己摔伤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随辛在他怀里挪了挪,寻了个舒服的位子,安心的闭上眼睛。
“阿南,我以前是不是总是给你惹麻烦?你是不是很嫌弃我?你说我们回京城就成亲,你是真心的要娶我吗?”
“当然。”
“可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要成亲的激动与喜悦。我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情绪,眼下,我有的,只有对你的,依赖了。”
也许是醒来后,苏南对她百般温柔体贴,让她在无意中,对他心生好感。这种好感,直接影响了她对苏南的情感判断;苏南说她是他的未婚妻,她相信他,毫不怀疑;即便在她脑中,有一个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却始终挥散不去,即便那道人影与苏南,毫不相像……
“大船还有几天才到目的地啊?”
苏南扶着随辛靠在甲板栏杆上晒太阳;午后的阳光温暖舒适,随辛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怎么,待的烦了?”
“每日行进着,却只能望见一望无际的江水;船上的人又不和我说话,除了你,我都没有可说话的人,好无聊呢。”
苏南心下恻然,的确自她醒来的这几日,一直在水路行进。
“委屈你了,等到了岸上我陪你四处逛逛可好?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好不好?”
他的话听得随辛直直发笑,这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幼稚的紧。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这样了?我就是同你唠叨,其实啊,我也不喜欢人多,那样会让我觉得没有安全感?”
“为什么?”秦知易对她是极好的吧,那么她的不安,又来自哪里?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那些人看我的目光,都带着几分贪婪,就像是,像是极力想从我这拿走什么一样。”
苏南听她慢慢开口,却让他心头一跳:“那些人?你,想起来了?”
“没有啊。”
“那为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同你说着说着话就自己出来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随辛顿了顿,又缓缓开口:“我倒是想记起来呢,这样,我就能知道我们的以前,就能知道我们之间的相处,就能,对你更好啊。”
“不必!”
他突然冷下来的声音让随辛皱眉,“为什么?”
“你这样就很好,不必为了其他事情伤神。”
他在担心自己,随辛心里清楚。只是,心底却有着几分难过。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苏南会不高兴。于是她不在开口,靠在他怀里,沐浴着阳光,浅浅睡去。
行进了十日后,终于抵达岸口。踏上地面的那刻,随辛伸了伸懒腰,长长的舒口气,这几日来的闷郁,一扫而光。
“甯乐姑娘,这边走。”
一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站在随辛面前,恭敬地出声。她叫莫笙,是苏南特意找来,安排在随辛身边的侍女,也是护卫。
她愣了半响,才回神知道那句甯乐姑娘,叫的是她。对,她叫甯乐啊。
“咦?阿南呢?”
带着她往前的莫笙回身解释道:“苏大夫一下船就急着为您开药去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呢?”
“姑娘放心,苏大夫早在此处为姑娘寻了住处,等苏大夫忙完,会回来同姑娘汇合的。”
随辛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走着,只觉得身后有道视线直直朝着自己射来。她被盯的发麻,猛的回身,果然身后不远处,有一人,深深的凝视着她,目光炙烈且大胆。
那是个男人,是个漂亮的男人。眉眼分明,五官立体;身形修长,且看着壮实有力;比之苏南,有过之无不及。这样的男人,自己明明不认识又毫无印象,为何他,却一直看着自己?好生奇怪。
随辛与他对视一眼,只觉莫名。这个人自己真的不认识啊。可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为何那样……说不清的奇怪呢? 绝美傻妻:太子的心尖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