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风冷,月光如刀。
妙妙赤身坐在亭中,骄傲的昂起胸膛。
宋明珠从亭外走来,站住脚步,瞟了一眼妙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悠然坐下,仿佛把妙妙当作了木偶,看都不看一眼,端起酒杯一笑:“爸,今天过节,我先敬你一杯。”
酒杯还未举起,杯中酒已消失。
宋云生手指弹起一道冰柱,冰冻的酒柱。
他狠狠拍着石桌:“你还喝酒?你这孩子脑袋秀逗了?”
宋明珠抿嘴一笑,起身就搂住了宋云生的手臂:“爸,你不怪我了?”
宋云生冰冷的脸色瞬间融化,小心的给她披上自己的大衣:“怪你什么,现在要注意安胎,我已经让人把全江宁最好的补品都买来了,就在那边。”
他手指的方向,是堆满补品的仓库,那里本来是可以停下最少十辆车的车库!
现在车库已经完全堆满了。
“我才不吃什么补药。”父女俩温馨的聊着天,正是明月团圆之夜,万家灯火之时。
妙妙已经颤抖起来,冷风吹过她娇嫩的身子,毫无瑕疵的肌肤上,已经起了一层小疙瘩。
雪白的肌肤愈发衬出她狼狈的灰败的脸色。
她抓着长发,发出愤怒的尖叫。
“阿尔弗雷德,把她扔出去!”宋明珠淡淡说道。
宋云生轻叹一声:“妙妙,以后你不要再来这里了。”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老管家出现,麻利的捏住了妙妙的肩胛骨,手指用力,这女子哀嚎着,蜷缩成一团。
她的肩胛骨上刺出了两个血孔,沿着人体背部最重要的这两块骨头,一直到腰肢间,经脉系统瞬间被搅碎成了一团。
妙妙已经露出绝望之色,这个平日里温和善良的老管家出手太狠了,就这么一捏,自己一身的移形换影术已经彻底废了。
“老爷,小姐,为了防止这女子用移形换影潜进来闹事,我已经废了她的功法。”阿尔弗雷德俯身轻声道。
“嗯,便宜她了!”宋明珠哼一声。
阿尔弗雷德提着妙妙穿过凉亭,从后厅走向了大门。
顺手扯下了后餐厅的一张桌布,裹住了妙妙。
穿过大门口,黑色的带着青藤装饰的大门呯的一声关上。
阿尔弗雷德放下女孩:“妙妙姑娘,你走吧,你还年轻,前方路远,尚有一片天地。”
妙妙撑着双臂,全靠腰部力量才能施展的移形换影术,真的是被废了。
她抬起脸,双眸一片通红:“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阿尔弗雷德轻轻叹息:“因为你太贪心,贪痴爱,你全犯了,落到这个结果就不要怪别人了。”
妙妙凄声大笑:“是啊,我太贪心,太痴心,也爱错了人。但我最恨的还是宋明珠,那个贱人凭什么骑在我头上,她根本就不算宋家的人!”
阿尔弗雷德眼神冷了下来:“妙妙姑娘,你还不明白自己最大的错误么?哼,这些年你暗中调查小姐的身世,还妄图破坏东海深处夫人的水晶棺,这已是犯了老爷的大忌!记住一点,今夜你能活着离开,是小姐大发慈悲给你的机会。”
妙妙呆住了,自己暗中做的这些事,自问无人知晓,原来早就被宋云生看穿了。
阿尔弗雷德袖中落下一份卷起的文件,扔到了她面前:“小姐感谢你这些年不辞辛劳的照顾老爷,所以命我废去你全身修为,这样老爷就不会杀你了,这是一份股权书,里面的股份足够你下半辈子无忧无虑了。”
妙妙抓起文件,直接撕碎,然后骄傲的站起来,裹紧了身上的床单,冷笑着转身离去。
她憔悴的背影在路灯下仿佛如一片飘落的黄叶,随波逐流,随风而去。
阿尔弗雷德再次叹息,转身打开门。
走过后厅,老管家做了一盘水果沙拉,正要端出去,心头就是一震。
他身形带着一道电光,瞬息穿过厅堂的窗户,出现在了书房外的大树外。
阿尔弗雷德双眼如电,浑身都紧张的颤抖起来,双袖的扣子紧紧的贴在一起。
因为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危险,所以他才如此紧张。
“是谁!”他低喝一声,宋云生书房外的树下,一条曼妙的身影正倚在那里。
“是我……”一声幽幽话语。
阿尔弗雷德却如遭电击,扑通一声跪下,眼中露出不能置信之色:“夫人……”
“闭嘴!”那声音带着冰雪般的冷冽。
阿尔弗雷德俯身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一言不敢说。
“出去!”那曼妙的身影轻轻又说了句。
阿尔弗雷德俯身转头,慢慢的爬着出了这片树林,然后颤抖的跳出院墙,他站在庄园外的大路上,扶着一旁的路灯,竟然好半天还没回过神来……
凉亭中,宋明珠托着腮,正抬手轻轻拍着老爸的脸:“宋先生,妈妈离开后,你不是说任何女人都不碰的么?这个妙妙跟了你几年了?”
宋云生尴尬的躲开:“乖女儿,这事你可别冤枉老爹,妙妙只是我的助理,我从未做过什么。”
“哼!”宋明珠冷笑。
宋云生微笑,转而轻轻摸着女儿的脑袋:“刚才你让阿尔弗雷德废了妙妙的功法,是为了救她吧?”
宋明珠装傻:“我为什么要救她啊。”
宋云生傲然:“她犯的错误,足以让我起了杀心,但你既然废了她修为,那就是要保她一命了,我就知道,你这个丫头啊,面冷心热,太善良了。”
宋明珠看着父亲鬓边灰色的头发,心中一酸:“爸,你又多了几根白发了。”
宋云生叹息:“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算白了头也没事啊。”
宋明珠靠在父亲的怀里:“那爸爸,只要你帮我找到陈阳,我发誓,以后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宋云生沉默下来。
沉默许久,他摇头:“女儿,我可以给你全世界,但陈阳不行!”
“为什么?”宋明珠愤怒的推开父亲,几乎是跳了起来。
宋云生急忙伸手,在半空僵硬的停住,慢慢收回去,他咬牙:“为了你的以后,你必须嫁给曹青葱!”
“曹青葱到底有什么好的?就因为他的一品堂么?”
“不,不……”宋云生痛苦的扭过头,沙哑道:“是为了,为了保护你,人间彼岸,两界之地,只有曹青葱可以保住你的命。”
宋明珠听不懂,也不想听,她扭头擦着泪就走:“宋先生,以后你就一个人在这里过日子吧!”
委屈,不爽,不解,宋明珠哭着奔出了大门,却四处都找不到阿尔弗雷德。
明亮的街道,寂寞的秋夜,猛然间,四周的路灯一盏盏熄灭。
墙边,数百根细密的藤条出现,地下的树根也开始窜出。
宋明珠还在伤心中,看到这一幕,急忙摸向了腰间。
三生境还未取出,就被细密的藤蔓锁住,然后猛然拖向了墙边。
墙边地下裂开,数不清的树根如盘起的活蛇,将她包裹……
庄园里,宋云生呆呆坐了许久,他想追出去,但追出去又该怎么说?
明珠是真的爱上了陈阳!
她甚至怀了陈阳的孩子!
但为了保护她,自己又不得不拆散这对年轻人。
宋云生瞬间苍老了几分。
许久之后,他站起,在萧索中拿起了一瓶酒,慢慢回到了书房中。
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喝了一瓶又一瓶,酒精像是凉水,只有肚子一片冰凉,毫无被麻醉的快感。
宋云生不爽的又抓起了一瓶老白干。
此时,外面,树影婆娑处,一条身影出现在窗前。
书房中灯火立刻熄灭。
黑暗中,只有两双眼睛隔窗对望。
啪的一声,宋云生手里的酒瓶落下,摔个粉碎。
那双眼睛睁大了,眼神中带着惊喜,狂喜,惊诧,狂怒……各种复杂的情绪仿佛要透过这扇窗户都送出去。
窗外的盈盈双目眨了眨:“云生,你喝多了?”
书房内的男人忽然就红了眼圈,嘶哑的声音仿佛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样:“十年生死两茫茫,何况是二十年,二十年不见,现在你终于出现,就,就跟我说这个?”
宋云生需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
他想要冲出去抱住那个女人,然后跪在她怀中痛哭一辈子。
“宋云生,我就在彼岸,你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去看我……”
“花事了!你若想我去看你,又何分人间彼岸,你若不愿见我,那我上穷碧落下黄泉,又如何见得着你。”
花事了,她的名字。
开到荼蘼花事了。
荼蘼,是她如今的身份。 镇魂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