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亦看着睡熟的长安：“宫里流言向来多，我不知皇上说的是哪一个！”

　　夏侯临道：“关于长安的！”

　　扶桑默了默：“听过！”

　　夏侯临又问：“皇后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扶桑低下眼，掩盖掉眼中一闪而过某种情绪，淡然回：“我以为此流言太过无稽，长安是正统皇子，皇上不必将它当回事！”

　　夏侯临叹口气，站起身来，以一种不可言说的眼神看向扶桑，沉默好一会儿，才问：“若朕说，此流言非虚，皇后怎么看？”

　　扶桑震惊地看向他，却发现他眸里一片平静。

　　“皇上的意思是……长安……真的不是茹又灵的孩子？”

　　她不完全信林玉珊，对此说法保持怀疑，但也觉得此等大事，林玉珊当不会乱说，十有六七会是真事，但她没想到，夏侯临竟然对此毫不避讳，且似乎，他已知道很久了。

　　“不是！”夏侯临果然摇了头。

　　他缓步踱至屋外，扶桑亦随他出来。

　　“那他的母亲呢？”扶桑需要一定时间平复这种心情，她实在想不出，长安生母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值得夏侯临这样来守护。

　　“宫里一直都有另一个传言……”夏侯临叹口气，“那传言说，长安是多年前的辛扶桑为朕留下的遗腹子！”

　　“不可能！”旁的扶桑或许不清楚，但她自己的事，她却很是明白。当年她虽心在夏侯临，也打定了主意下半生要将自己交给他，但她从小长在宫里，对体统礼制之事极为在意，从未与夏侯临做过此等逾礼之事，到如今，她也仍是处子之身。

　　“为何不可能？”夏侯临很是诧异。

　　扶桑才觉自己竟然差点说漏嘴，连忙缓和些语气，解释道：“我虽是时南公主，但对靖宣当年的事也有所耳闻，辛扶桑一人死在皇上登基那日，也便是十一月初五，可长安生辰却在次年五月，隔了六月光景，纵是当时她已有孕，胎儿也不可能活得下来！”

　　“皇后说得不错！”夏侯临表示赞同。

　　“或者，皇上是想告诉我，辛扶桑其实根本没有死？”

　　夏侯临笑笑，摇头：“朕给她那一剑，她活不了！”

　　扶桑故作惊诧：“辛扶桑会死，是因皇上一剑？”

　　夏侯临常与她提起三年前的事，会提到三年前的她，但他总会下意识将她中剑那一段抹去，她以为这是人善于美化自己的本能，把不堪的自己选择性忘记，便也假装不知她自己的“死”因，平时说起来，也只当做是死在他破宫之时的混乱中了。

　　“没错！”夏侯临今日，不知为何，对这些事竟然毫不避讳，“是朕亲手刺伤了她，若不是朕，她就不会死！”

　　对他的忽然坦诚，扶桑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夏侯临又问了：“皇后知道朕刺的她哪里么？”

　　“哪里？”

　　“心口！”

　　“呵……”扶桑只觉得可笑，“皇上口口声声惦念辛扶桑，为她植一园扶桑，留一座宫殿，却原来，皇上对她下手时，也毫不手软！”

　　夏侯临神情忽变得黯然：“是朕对不起她！”

　　对不起有什么用？如果什么事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解释，这世上也就不会存在那么多恩怨和恨了。

　　“皇后可知，朕今日，为何与皇后说这些？”

　　“不知！”

　　夏侯临沉默一瞬，终于道明来意。

　　“其实关于长安的流言，是皇后放出去的吧？”

　　事情虽是由扶桑起的，但放消息的人还真不是她，是阿芙。

　　“不是！”

　　夏侯临显然不信：“朕以为，朕对皇后坦诚相待，皇后便会与朕坦诚相待！”

　　“我确实有与皇上坦诚相待，可若皇上不信，我也无能为力！”

　　夏侯临微眯起眼：“真不是皇后？”

　　扶桑仍旧回：“不是！”

　　夏侯临顿住，似在思考她话的可信度。

　　“皇上还是不信？”

　　夏侯临没有回话。

　　“皇上既然不信，又何苦来问我？”

　　“皇后误会了！”夏侯临道，“朕只是在想，若不是皇后，还会有谁会在这件事上做手脚？”

　　“长安是皇子，是皇上的长子，他身上系的是靖宣未来的命运，我以为，包括我在内，谁都有可能利用他！”

　　夏侯临又顿了好一阵：“皇后的话，朕记住了！”

　　扶桑心一颤，忽然有种黑云压顶的感觉：似夏侯临这样的人，几乎将整个皇宫全掌握在手中，她们的一言一行，乃至悉心谋划，到他那里都似跳梁小丑一般，她们说的话，不在于说不说服得了他，全在于他愿不愿意信！

　　扶桑决定换个思路。

　　在长安这件事上，夏侯临比其他任何事都要看重，她毫不怀疑，若这事再这样进行下去，他定会为了保全长安乃至茹又灵而惩戒她。为保全自己，她决定与这件事隔远一些，并且对轩姑娘一再嘱咐，让莳萝万不可参与进来，阿芙给的所有命令，让十夜一人去做。

　　扶桑也不知，这样亡羊补牢，救不救得了她，救不救得了莳萝。

　　往后一日，平平无事。

　　第二日，素竹轩那边传来消息，茹又灵忽染顽疾，前一天还好好的一个人，第二天突然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清楚。

　　太医说，她是思子心切，心病。

　　但轩姑娘说，她是中了毒，此毒靖宣无解，唯放血以疗。

　　第三日，茹又灵还不见好，长安吵闹着要去看她，扶桑百般劝阻，可长安却道：“母后不让我去看望母妃，是因她不是我母妃么？”

　　扶桑极为惊诧，她如何能想到，长安竟然知道此事。

　　“长安说什么呢？我不让你去，是因她病得重，我怕她过给你！”

　　“母后不必瞒我！”长安出奇地冷静，且懂事，“此事父皇虽未与我言明，但早旁敲侧击地与我说过，而且……前日夜里我并未睡熟，父皇与母后说的话，我全听见了！”

　　扶桑更震惊了，一个三岁孩童，能理清这种关系已属不易，知道后还不动声色藏了两日，实在是超出了她认知。

　　“母后便让我去吧！不管母妃是不是我母妃，她于我也有养育的恩情，父皇常教导我，有恩必要报，如今她病了，我总要去看一看！”

　　扶桑再不好阻拦，只能让她去了。 我把江山拱手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