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还政
但因为有扶桑的事在前,他一直不敢下决定,他害怕中间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姑姑和她腹中的孩子又会丢掉性命,为此他徘徊犹豫好多天,最后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他没有把他的计划告诉姑姑,准确来说,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所以在皇陵之中,姑姑努力求存,甚至不惜诋毁夏侯靳,以撇清她对夏侯靳的感情,企图以此来说服夏侯临放过她。但夏侯临深知,他要放她非常容易,可他放了她,她后面的每一步就都似在刀尖上跳舞。
于是他态度强硬,一定要亲眼看着她走进皇陵,看着那厚重的石门落下来,再也打不开。
所有人,都以为跟夏侯靳有关的人都已死去。
他们窃取来的江山,就真正到了他们手里。
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夏侯靳的祭礼过去两天以后,夏侯临以重病为托词,明则在宫里养病谁都不见,暗地里却趁着夜色去了皇陵。两天的时间已足以让一群娇生惯养的妃嫔失去希望从而奄奄一息,但姑姑不是,尽管她有身孕,身体应该比其他人更弱一些,但那一众被迫来殉葬的人之中,只有她一人最有精力。
夏侯临没有现身,是让最信任的手下将它们全数救出。
是出来之后,到了他们临时落脚的点,姑姑才真正见着他。
那天仍旧下着雪,夜色仍旧寒凉。
姑姑问夏侯临:“你送我去死,今天却又把我救出来,有意思么?”
夏侯临与她说:“我从来没有想要送你去死,那只是一出戏,不管你信不信!”
姑姑不信:“那扶桑呢?也是一出戏么?”
夏侯临对此事本就自责不已,又被姑姑这样嘲讽地说出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姑姑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除了言语强硬一些,其实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为让她安心,夏侯临故意说出了知道她已有孕的事实,并且告知她,是夏侯靳死前托他好好照顾她们母子。姑姑面对这个夺了夏侯靳江山,又逼着他去死的人,这样的话根本不敢去信,但她腹中有一胎儿,且这胎儿早暴露在夏侯临面前,她只能赌上一把。
毕竟,夏侯临要杀她和她的孩子,任何时候都可以。
她同意了夏侯临的提议,择一处清幽雅静之处,暗地里将那孩子生下来。彼时夏侯临其实已为她准备好了住处,但她没有同意,她与夏侯临说:“若论与世隔绝,唯径庭寺最与世隔绝,若论环境清幽,也就径庭寺最适宜我安心养胎!”
两人其实各有考量,姑姑是觉得,如果一切真按照他安排的来,恐怕就主动走进了他的陷阱,尽管她并不能想通,夏侯靳已经死了,他的皇位已经坐稳了,他还要算计她做什么。而夏侯临则是觉得,把她放在自己精心布置的眼线底下,可以防止一切不可控事情的发生。
最后是夏侯临妥了协。他将姑姑送到径庭寺,让住持为她专程搭出一个小院,他的人不方便在寺中驻守,就只派了几个稍懂武功的嬷嬷在外伺候。
幸而,一切都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
没有人怀疑姑姑有可能还活着,也没有人怀疑他的立场。
转眼一月便过,夏侯临以为新朝祈福为名,摆驾径庭寺。
当时逼近年关,寺中可谓人山人海,就是在这一日,他带回了茹又灵,并昭告天下,茹又灵腹中有着他的骨肉,已四月有余。
但其实,茹又灵并没有怀孕。
她只是一门心思爱他,所以他让她帮忙,她便帮了。
她并不知道他为何要她假孕,或者说,他想利用她假孕带进宫里的人是谁,但夏侯临提出这个要求时曾与她说,只要她愿意,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权势,地位,甚至高于所有人的宠爱。
她同意了。
于是姑姑腹中的孩子,就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新朝皇长子。
生产那天,夏侯临又一次偷偷出宫。姑姑生产完,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但她逼迫自己保持清醒。等夏侯临进了屋,接生的嬷嬷把孩子抱到他面前,夏侯临看了一眼,道:“是个男孩儿,生得可真可爱!”
姑姑问道:“这么久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在算计什么?”
夏侯临忽视了她的问题,兀自问道:“辛妃想为他取个什么名字?”
姑姑也同样在自说自话:“你可知,今日你将他带进皇宫,往后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夏侯临嘴角含笑:“我筹划了这么久,后悔做什么?”
姑姑道:“后悔把皇长子的身份给他,后悔在你还未站稳脚跟时,就迫不及待让你的仇人做了你的后代!”
夏侯临问:“辛妃的意思,是等他长大以后,会告诉他是我害死了他的父亲?”
姑姑默然不言。
夏侯临反而笑了:“若是这样,辛妃便要好好活着,最起码,得活到他有能力为父报仇的时候!”
“你……”
“说吧,他叫什么名字?”
“……”姑姑固执地不愿答。
夏侯临思索片刻,道:“那便叫长安吧,前几年我应召进宫,曾听皇叔说过,若有朝一日他能得一子,不求他文采飞扬,亦不求他英勇无敌,只求他能一世长安,平平安安地长大!”
夏侯靳失去过太多孩子,这样的话,在扶桑面前也不止说过一次。
长安……真的是姑姑的孩子!
而他将长安接进宫,给他皇长子的身份,原本就是为了把江山还给他。
还给夏侯靳。
如此一来,所有的不能理解,便都能理解了。
扶桑初见长安的熟悉感,是因他长得像姑姑,又神似夏侯靳,而夏侯靳与夏侯临本属一脉,她便想当然地以为,这种相似是因他由夏侯临所生,父子间的样貌传承而已。但其实,长安只是像夏侯靳,像他亲生的父亲。
同时便也解释了,当年茹又灵怀揣着对夏侯临的憧憬入宫,帮他撒下了这个弥天大谎,过后便得到了夏侯临近乎变态的宠爱,他给她所有其他妃嫔想不到的特权,任沈亦涵如何权势滔天,她亦可以在宫里过得有滋有味。甚至于当夏侯临发现她拿长安做文章时,第一时间说的不是要如何处置她,而是一句:“是朕对不住你!” 我把江山拱手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