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提了起来,心想难道他知道郁灏了?
“袁国富,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杀死你女儿。”他声音阴冷的说。
我被这话震在原地,颤声问:“我爸在附近?”
杜磊低头,审视着我,“你少装傻,难道刚才不是袁国富把你从坑里救上来的?”
原来是因为这事。
我失望不已,“就那么个坑,难道我自己爬不上来?”
说话的时候,我一直仔细观察着杜磊,发现他听见这话后,他的脸色不如之前紧绷。
我觉得他虽然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其实更加害怕我爸真的出现。
“真是你自己爬上来的?”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我手心冲着他,“我自己拽着绳子爬上来的,手心都给磨破皮了。”
他抬眼看过来,我抓住机会,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同时右膝猛地往他裆部一顶。
他嗷的一声,身体缩成一团。
我又伸腿在他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爬起来没命的往前跑,刚开始右腿落地疼得我身体直往旁边歪,到了后头整条腿都没感觉了。
“可以停下来了。”郁灏拉住我的手,说。
突然被拉了下,我没防备,直接栽到了他的怀里。
他扶着我坐下,摁在我的右腿上,问我:“疼吗?”
我摇头,“不疼。”
我把裤子卷起来一看,脚腕肿的跟馒头似的,外侧还有块拳头大小的淤青,乌黑发紫,触目惊心。
郁灏从我的外套上撕下来一块布,缠住我的脚腕,“慢慢走,别跑了。“
我吸了吸鼻子,眼睛莫名其妙的湿了。
爸妈失踪五年,二叔二婶能做的也就是定期来看看,仔细算起来,这是五年来第一次在我难过的时候被安慰。
虽然对方是个鬼。
我低下头,擦了擦眼睛,应了声:”好。”
他揉揉我的脑袋,柔声道:“往西南走。”
“嗯。”
在地上缓了会,我重新找了根棍子,一瘸一拐的往西南方向走。
刚才跑的时候没顾得上注意路线,现在才发现我好像来到了两山之间的平地。
想起我之前看见的那张照片,不由得叹气,原来杜磊和牛叔是认识的。
我捏了下大腿,暗骂自己蠢,没准杜磊口中的领队根本不存在,或者他就是那个领队,他跟牛叔合起伙来骗我。
就是不知道要杀我的假人和要杀杜磊的影子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我越想越上火,做梦也没想到牛叔居然真的根本我爸认识,而且在他们有交情的情况下,把我领到这里,推到坑里去。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停住。
“郁灏,你说我妈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我皱眉问。
人死亡后,身体都会腐烂,可我妈的头却完好,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就连臭味都没有。
郁灏思索半晌,回道:“一般情况下,人死后都会腐烂,但也有些不外传的秘法可以遏制这种现象,所以无法断定时间。”
我更加泄气了,“你说我能找到杀害我妈的凶手吗?”
这次出来,我真正的见识到了自己有多没用,啥都不知道,啥都不会,看相还就会看一点,命理八字都推算不出来。
他走到我身前,低头凝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你知道你爸为什么给你取名叫从从吗?”
“不知道。”我抹了把眼睛,声音里带了哭腔。
之前情况危急,我没心思多想,现在一松懈下来,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负手而立,下巴微扬,神态像个教书育人的老夫子:“从从,乃是一种吉兽,状如犬,有六足,你命格不全,这个名字一方面可以压一压你的命格,另一方面以兽为名,也是你父亲对你的期望,莫为这一时成败悲伤,你不止于此。“
我吸了吸鼻子,“是个狗啊?”
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不还是长得像个狗。
他拧眉,纠正我说:“是吉兽。“
我用袖子擦了把脸,没再跟他争辩,心想他比牛叔会安慰人。
“好吧,现在吉兽要去找七难河了。”我重新拄着棍子往前走。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我终于出了那片林子,仰头一看,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郁灏说:“拐过前面的弯,就是七难河。”
我本来还想休息下,听他这么一说,也不休息了,快步走了过去,拐过去后,看清眼前的景象,我直接惊住了。
前面本来山脚,却硬生生的被掏出来个三四层楼高的洞,洞壁上面挂着一层层的船棺,中间的船棺造型精美,有的简直缩小版的大船,而上下两头的船棺就是树干掏空,盖上个盖子。
我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在洞壁的最上方龙飞凤舞的写着七个字:七难河,易进难出。
跟杜磊石牌上的内容插了一个字,石牌上是难进难出。
正要问郁灏接下来怎么办,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洞里实在是没地方躲,我急得团团转,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一咬牙,直接攀着固定船棺的木头爬进船棺里。
我已经做好了跟白骨对视的准备,却不想进去一看,里头竟然是空的,别说人,连陪葬品都没有。
我刚躺进船棺里,外面就传来杜磊的声音:“我始终觉得有人帮她,这些年咱们轮流监视她,可以说她就是在咱们眼皮底下长大的,她有几斤几两你难道不清楚吗?掉进坑里,看见她妈的脑袋,竟然还能完好的从坑里爬上来,凭她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如果是袁国富,你把刀架在他女儿的脖子上,早就蹦出来了。”牛叔沉声说:“别疑神疑鬼的,这次带着她过来,只是想通过她牵制袁国富,既然他没来,也就没有让那孩子进七难河的必要。”
透过船棺的缝隙,我看见牛叔和杜磊急匆匆的走到西北角的洞壁前,牛叔在上头摁了下,轰隆隆的一阵响后,他面前的洞壁竟然出现一条缝隙,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牛叔打头阵,先走了进去,杜磊站在外面犹豫了几秒,才跟着进去了。
在杜磊犹豫的那几秒,我清楚的在他脸上看见了恐惧。
“郁灏,我……”我话没说完,就听石缝里一声惨叫,紧接着杜磊满脸火的跑了出来。
我又赶紧趴回船棺里,看清杜磊的情况后,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脸和双手掌心都是火,可衣服身上却没事,衣角一点火星都没有。
他被烧的嗷嗷叫唤,在地上打滚使劲的蹭,想要把火蹭灭。
杜磊在外头惨叫,跟着他一块进去的牛叔,一点动静都没有。
过了好半天,杜磊脸上和掌心的火终于灭了,脸上又是土又是血,看得人心里发寒。
他从地上起来,小心翼翼的走到缝隙前,伸出去一只脚却半天没落地。
就那么盯着缝隙里看了会,他突然惊恐的叫了声,跌跌撞撞的跑了。
我从船棺里翻出来,心惊胆战的看着那条缝隙,不敢靠近。
正犹豫着,我听见牛叔在里面高喝了声:“急急如律令。”然后再次没了动静。
“可以进去。”郁灏说。
听他这么说,我才有底气进去。
穿过那道缝隙,里面竟然是个巨大的圆形天坑,无花无树,只在正中间摆放着一艘大船,上下三层,造型精致,像是古代的画舫。
船头插着一根白色的旗子,上面写着三个红字:七难河。
“这才是你要找的七难河。”郁灏跟我说。
我压下心中的恐惧,小心谨慎的走到船前,许是多年的风吹日晒,船身被腐蚀的严重。
我顺着船身右侧的梯子上了船,这才发现虽然在船头看着外形像画舫,可从侧面上来一看,竟然建造的跟正常房子差不多。
眼下两扇木门已经被打开,里面一片漆黑。
我从兜里摸出手电,小步的往里走。
杜磊进来一趟被烧成那德行,没准这里头有啥机关。
刚进去,我就听见一声厉喝:“快把手电关掉。”
我下意识的照过去,牛叔身影一晃,直接跳到我跟前,打掉我手上的手电。
手电一离手,直接窜起了火苗,而且那火苗竟然诡异的直奔我的脸过来。
要不是牛叔拽了我一把,我也会落得杜磊那样的下场。
我吓得腿软,脑袋一片空白,抓着牛叔的胳膊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手电上的火苗灭了,牛叔才说:“我就知道你会追来。”
我如梦初醒,慌忙推开牛叔,手背蹭过旁边的柱子,顿时一阵火烧火燎的疼。
牛叔叹口气,拿出一张符纸拍在我的额头上。
我这才逐渐看清了眼前的情况,这间屋子没有窗户,里面摆着三排船棺,每排九具,棺材和柱子上都抹着一层黑粉。
“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冷声质问。
他叹口气,指着正对着我的那面墙壁说:“为了那副画像。”
我看过去,就见那墙壁上画着七张一模一样的人脸,五官平平,面露慈悲,分不出男女。
牛叔领着我走到我墙壁前,说:“既然来了,你就看一看这几张脸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从右边一张一张看过去,“就是普通的脸,毫无特色,看不出运势,更……”
说着话,我走到最右边的一张人脸前,再也说不出话。
原本普通的脸此刻在我看来竟然看出了我自己的影子,画像平淡的五官像是有了生机一般。
同时,我也从这张脸上看出了我自己的运势,额头右侧驿马部位赤红,命门灰黑,是灾祸临身,意外横死之相。
我心里咯噔一下,往前凑了两步,想要看看怎么破解,瞅了半天却发现我只能看出这么多。
额头不由得冒出一层的汗,难不成我要死在这里?
“看出什么了?”牛叔问我。
我伸手摁住心口,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我是横死之相。”
牛叔丝毫不意外,“这便是第一难,死难。”
“你知道什么?”我转头问他。
他摇头苦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在这面墙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之所以知道这是死难,还是你爸跟我说的,他当时从这面墙上看出了你妈的死难。”
我攥住他的袖子,追问道:“我妈是谁杀的?”
“你爸。”他淡淡道。
“不可能。”我高声反驳:“我爸怎么可能杀害我妈。”
我爸妈感情很好,十几年来从没吵过架,每天如胶似漆跟初谈恋爱的小情侣一样。
牛叔肯定的说:“就是你爸,他在这船里动的手,把你妈杀死,割掉头颅放进坛子,抱到了那个坑里,把尸体留在船内的船棺里。”
我如遭雷击,瞪着牛叔,“不是,我爸怎么可能……”
牛叔打断我,说:“别说是你,就是我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都不相信,但他就是那么做了,你已经看到那张照片了,我也就不再瞒你,我、你爸、杜磊和蒋申都是六爷的人。”
他陷入回忆中:“六爷偶然得知七难河,派我跟你爸过来,我们找了半个月才找到这里,你爸也跟你一样,在这七张脸中只能看出第一张,只不过看出来的是你妈的死难,你爸担心你妈,绘制出进来的路线图就匆忙回了家,我领着人往外搬陪葬品。”
“谁知东西还没搬完,你爸又回来了,整个人失魂落魄,跟我说你妈不见了,当晚他非扯着我喝酒,我被他灌的不省人事,睡了一天一夜,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听杜磊说你爸在船里把你妈杀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我:“杀了你妈之后,你爸整天疯疯癫癫,见人就说这几张脸是邪物,闹腾了半个月,你爸趁夜跑了,从此不知所踪。”
“既然我爸都疯了,那杜磊为什么那么害怕他?”听到这里,我也冷静了下来。
牛叔说的看似合理,实则漏洞百出。
“因为这满屋子的黑粉就是你爸弄上的,蒋申进来时不知道,被烧成重伤,这些年六爷前前后后派了不知多少人进来,活着出去的只有蒋申一人。”
他说:“你爸本事厉害,歪点子多,隐在暗处想要取我们的命轻而易举,蒋申能逃出去不是他运气好,而是你爸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了他一马。”
我转头再次看向第七张脸,这一切竟然由这张脸引起的。
“那你这次带我过来,就是想用我把我爸引出来?”我问他。
他回道:“这只是借口,六爷已经对你动了杀心,将你带在身边,我更安心,我要是真想利用你,直接把你捆进来,随便拿鞭子抽你几下,你爸肯定会忍不住出来。”
随便拿鞭子抽我……
我想到那种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那你之前跟我说的都是骗我的?”我悄摸的把包里水果刀拿出来,“你说你就是带我干大事的人,还说我很重要,都是为了骗我过来?”
“我不是带你干大事的人。”他说:“除此之外都是真的,你命格特殊,已经被六爷盯上了,你父亲不知缘由的背叛了他,六爷很是恼怒,不会再让你成长为第二个袁国富。”
他说的要是真的,那他就真的一直为了我好,在护着我。
最气人的是我没亲身经历过那些往事,根本无法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
“谁?”牛叔冷喝一声,急忙把我护到身后。
外面突然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同时船身开始剧烈摇晃,我右腿本来就不利索,根本站不稳,直接撞到墙上,胳膊沾到黑灰,瞬间燃起火苗,眨眼的功夫就烧起了泡。
我在包上蹭了半天,把黑灰蹭掉后,火苗也就灭了。
原来这黑粉碰到布没有反应,反而一碰到皮肤就会烧起来。
船外的水声越来越大,仿佛下一刻就能船淹没。
可是这是个天坑,船下根本没有河,哪来的水?
牛叔抽出桃木剑,咬破手指,在剑身上快速的画了张血符,冷喝道:“破!”
桃木剑上闪过幽光,船外水声渐停,
牛叔吐口浊气,没等转身,突然窜进来一道瘦小的黑影,五只尖锐如剑,直直朝着牛叔过去。
又是那些假人!
我想要去帮牛叔,刚走了一步,一道冷风突然吹过我的后脖颈子。
糟了!
“从从,快躲开。”牛叔朝我大喊,话音刚落,就被那黑影抓破了肩膀。
还没等我动,后背突然一阵钝痛,我直接扑到地上,只听噗嗤一声,一双尖利的手指直接扎进了我的肩膀。
我咬牙闷哼一声,拼死忍着没叫出声,反手抓住那只手,就势往旁边一滚,直接撞到假人的身上。
他跌落在地,脑袋上蹭到黑粉,掉下来一捧土。
他低哑的叫了声,从地上蹿了起来,满脸的愤怒,再次张开五指朝我抓过来。
我拿着包在柱子上蹭了一通,然后胡乱的砸过去。
只要碰到黑灰,假人身上的土就会掉下来。
牛叔从兜里掏出一张那引雷符,也蹭了层黑灰,念咒起势,把符纸拍到假人的背上,
假人猛地停住,簌簌落土,仰摔在地上,直接散了架。
进攻我的假人一看牛叔过来,转身就跑了。
“这些假人不是你们弄出来的?”我问。
他摇头,说:“你再看看第七张脸,死难破了没?”
我看过去,驿马赤红,命门灰黑,横死之相并未解! 看相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