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这样。”男人迅速收起脸上的不满,“大师,那我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你现在就让人去看看你父亲的坟地,如果真的出问题了,那你父亲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如果没有,再想其他的办法。”
“好,我这就打电话。”男人急忙出去打电话,十来分钟返回来,说:“大师,您还真说对了,我刚让人去坟地里看,原来是最近暴雨,墓碑被冲倒了。”
我挑眉,心中惊讶无比,我不但能看阴人相,还看得挺准。
“你跟你父亲说说这事,让他别为难自己孙子。”我面上镇定的说。
男人哎了声,对着方桌上的小孩说:“爸,我回去就把你的墓碑立起来,坟地也重新修缮,你就行行好,别折腾你孙子了,他要是个意外,咱家就要断后了。”
他说话的时候,我紧张的盯着那张跟小孩重合的老人脸,发现他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片刻后消失了。
我跟男人说:“行了,你父亲已经离开,你回去千万别忘了这件事,不然他还会来为难你儿子。”
男人保证自己回去立马去坟地,然后留下酬金,带着老婆孩子走了。
我数了一遍,有三千块。
我把酬金交给牛婶,她连忙给我推回来,说:“不行,我不能要。”
“这也不是给你的,是我给牛爷爷和牛奶奶的,他们都一把年纪了,存点钱总有用。”我笑着说。
牛婶这才收起来,红着眼睛说:“我这身体也干不了重活,以前拖累你叔,现在拖累你。”
我假装生气的瞪她一眼,“你别老瞎想,两位老人还指望着你呢。”
“哎,我不瞎想。”牛婶抹着泪说。
我跟牛婶说了会话,看她情绪稳定后,就带着郁灏离开了牛叔家。
路上,我兴奋不已,“郁灏,我现在不但能看见鬼,还能给他们看相了。”
他在我旁边飘着,半天没说话。
“你怎么了?”我压下心中的喜色,问。
他皱眉说:“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能看阴人相吗?”
他这话把我说的愣住了,心中的兴奋缓缓消失,对呀,我为啥突然能看阴人相了?
难道……
“三条规矩!”我跟郁灏齐声震惊道。
这段时间,除了在地坑村破了亲者不看这条规矩,吐的昏天暗地之外,也没发生过其他与我身体相关的事。
我以前就觉得我爸给我立下三条规矩是为了维持五岳阵,如今仔细想想,难道还有别的用意?
郁灏说:“我猜测那三条规矩不仅仅是维持五岳阵,更重要的是压制你,让你无法看阴相。”
还真解释得通,毕竟我爸会那么多,可他只教了我看相,还说我学会看相就成了,其他的根本不用学。
“为什么要压制我?”我疑惑道。
他回道:“据我所知,没人能看阴人相,就算你爸这公认的第一相师,都不能。”
我吃了一惊,直接摁住手闸停下,“真没人?”
他点点头,片刻后又说:“不过你也知道我只记得近十来年的事,以前有没有我不知道,可现在没有。”
说着,他走到我身边,认真道:“你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会阴人相,如今你能看出第七张脸的死难就已经够招仇恨了。”
“好。”我低声应了。
沉默半晌,我跟郁灏说:“我对我爸越来越好奇了。”
他神情复杂,道:“我又何尝不是。”
“郁灏,我相信我爸不是坏人,他不会故意骗你。”我抓住他的手,解释起来有些底气不足,“我们一起找到他,跟他问出原因,你不要自己难受。”
自从看见棺材里的尸体,郁灏整个人就变了,变得沉默无助。
他低头看向我,目光中的无助逐渐化为坚定,应了声:“好。”
我在心里松口气。
“从从……”他叫了我一声,突然上前抱住我,不容拒绝道:“即使我不是我,无论我是谁,你都要陪在我身边。”
良久,我点点头,“你松开我点,勒的喘不过来气。”
他松开我,右手捏住我的下巴,往上抬。
我往后仰,看了看道边的庄稼地,着急的说:“别,这里……唔……”
他直接亲下来,撬开牙关,瞬间,他的气息充斥我的鼻间。
我想要退,他双手摁住我的腰,不容许我动分毫。
我已经记不清他亲了我多久,反正等到他松开我的时候,我的嘴火辣辣的疼。
“亲就亲,你怎么还带咬的?”我嗔他一眼,瘪着嘴说。
他嘴角勾起,低头又在我的唇边轻啄几下,而后笑着说:“忍不住。”
娘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意气风发的男鬼,我真的怀疑刚才我看见那个满脸无助,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他是我幻想出来的。
他搂着我,说:“不管我是谁,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抿唇,心中莫名甜滋滋的。
“当然,你也必须跟我。”他不紧不慢的补充说。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跟他在道上抱了好半天,他才松开我。
我立即启动电动车往前走,生怕慢一步他会再干点啥。
刚才距离远,我感受不到他身体的变化,可他眼中的暗火却十分明显,再搂搂抱抱下去,保不准要擦枪走火。
如果真的擦枪走火……
我好像也没那么抗拒。
我忍不住抿嘴笑了。
“笑的那么开心,在想什么?”郁灏飘在我身边,问我。
我瞥了他一眼,急忙收起消失,一本正当的摇头,说:“没什么,郁灏,你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说是找到我爸,可我爸跟人间蒸发似的,而郁灏的棺材又被那一队人抬走,不知所踪。
眼下,我们知道很多,可能往下查的线索全都断了。
好半天,他才说:“等,我相信现在只是刚开始而已。”
我长叹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似乎自始至终,我跟郁灏都是十分被动。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六爷认可我,准许我去看第七张脸,我得知道我的死难是怎么回事,该如何破解。
我骑着电动车回到县城,远远地就看见店门口站着个人,走近一看竟然是杜磊。
我开门让他进来,“你来干啥?”
杜磊一向讨厌我,要是没事的话肯定不会来找我。
“你见过牛哥的魂吗?”他问我。
我动作一顿,诧异道:“没有,牛叔的魂怎么了?”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似乎确定我没说谎,才叹气说:“牛哥死后,我们找不到他的魂。”
“啥?”我惊道。
“那日你离开后,六爷先后找了十位道法高深的道士来给牛哥招魂,折腾了一夜,始终没有找到牛哥的魂,并且那些道士分辨不出他是魂飞魄散了还是藏了起来。”杜磊缓缓道。
我抓住杜磊的袖子,狐疑道:“你的意思是,牛叔可能没死透?”
他点头,说:“所以六爷这段日子正盯着你,如果你真的见过牛哥,记得让他藏好。”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六爷怀疑牛叔魂魄失踪的事跟我有关。
看来,我更难看见第七张脸了。
“我真没见过牛叔。”我发愁的说:“我要是真见到就好了。”
杜磊嗯了声,也没再跟我说别的,匆匆离开。
他走后,我把店门关上,问郁灏:“你说牛叔的魂魄是彻底散了还是失踪了?”
他从隔间出来,肯定的说:“失踪。”
“这么肯定?”我问。
“牛冲天这人不简单,他能冒着生命危险让你杀了那相师,那就应该有后手。”他说。
我想了想,把牛叔死之前的面相跟他说了一遍,“如果真是这样,我怀疑牛叔身后还有人。”
说到这里,我灵光一闪,兴奋道:“你说那人会不会是我爸?”
“无法确定。”他道。
我躺到床上,想着如今的情况,有人想要彻底让我走上那条道路,而有人想要阻止我。
经过七难河和地坑村,我可以初步判断我爸显然是想让我走上那条路的,而牛叔也是推波助澜。
那拦着我的人又是谁呢?
其实也说不上拦着,那人只是每次警告我,并没有实际的阻拦行动。
我叹口气,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睡不着么?”郁灏问我。
我发愁的说:“可不是,特别烦。”
话落,他出现在床前,挑眉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做些事情?”
“啥事啊?”我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我立马用被子蒙住头,干笑着说:“不用,我睡得着。”
我听见他轻笑几声,而后就没了动静。
许是他那句话真的起到了作用,我在被子里闷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神清气爽的起床开店,刚吃完早饭张恒就过来了。
“张哥,你咋来了?”我笑着说。
他走进屋,到处看了一圈,说:“没想到你这店开的不赖。”
我挠挠头,无奈道:“自从开始跟着六爷,我开店的时间越来越短,房租都要挣不回来了。”
他坐下,说:“这次就是六爷让我过来的,我把咱们在地坑村的事跟他说了,他说你干得很好。”
“真的?”我高兴起来。
张恒又说:“六爷很看重你能看出死难的能力,所以让你再跟我干一次,如果下次能顺利完成的话,他就让你去看那第七张脸。”
“好,我肯定好好干。”我拍着胸脯说。
他笑了笑,“从从,你在地坑村里真没看见那队人抬着的棺材?”
“真没有。”我面不改色的说。
他站起来,说:“那行,六爷的意思我也传达到了,咱们下次是去固宁县齐王山顶,六爷得到消息,那里葬着道上一位前辈,让你我去墓里核实。”
“山顶建墓?”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一般坟地都是建在半山腰或者是山脚下平地,从来没听过山顶建墓的。
张恒点头,“对,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山顶凿墓。”
说着,他就往外走,“下月初才出发,现在还有半个月时间,你好好休息。”
送走张恒,我拧眉说:“杜磊说六爷盯上我了,张恒说六爷看好我,谁说的是真的?”
郁灏的声音从隔间里飘出来,说:“谁真是假不重要,只要你做好下一件事,能看见第七张脸就行。”
我一想还真是,毕竟我又不是真要跟着六爷干多长时间,我的目的只是七张脸。
想到这里,我一下子就释然了,开始好奇那处山顶墓穴来。
“为啥要在山顶建墓?”我十分不解。
郁灏解释说:“那东西说的固宁山齐王山位于山东,在那里有独特的方山地貌,山顶易守难攻,若是生活在山上的人去世,在山顶建墓也是情理之中。”
我恍然大悟,心想到底是比我多活了几年,知道的就是多。
我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后头,打开半个月没看的网店,发现竟然有个人下了单,要看相。
我连忙联系对方,让他把手相的照片发过去。
消息刚发过去,那人几乎是秒回,说:“手相、面相、骨相我都看。”
看着这人是行家。
没等我回,对方又发来一条信息,说:“我要当面看,你在什么地方?”
“照片一样能看。”我回复说。
他坚持说:“当面看,如果看得准,我可以给你一万。”
我立刻被金钱打动,把我的地址给了他。
那人说五天后来找我。
郁灏站在我身后,幽幽道:“你这就给了?”
“为啥不给?”我笑着说:“往上那么多看相的店,他偏偏选了我,而且还要当面看,酬劳开那么高,明显是有备而来,躲着始终不是办法。”
他睨我一眼,无奈道:“胆子越来越大。”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没办法,只从我知道自己能看阴人相之后,我就充满了自信。
只是,那人的到来让我为这片刻的自信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郁灏往门口瞥了眼,迅速消失。
我也立即看过去,就看见田国富站正站在店门口,在他旁边还站着个比他稍微年轻的男人。
此时,这男人一脸愁色,男女宫隐隐透着赤红,他的孩子要出事。
“田总,您怎么过来了?”我笑着迎过去。
田国富领着那男人走进店里,说:“我来找你帮忙,这是我同学,他儿子出现在了安安一样的情况,高烧,说胡话,怎么都治不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又是夺寿?
“孩子在什么地方?”我拿上钥匙就让外走。
田国富说:“就在我家,我带你过去。”
跟着田国富到他家,看见那孩子后,我心里一沉。
相学中有种说法,将人脸对应着天、地、人分为三才,其中额头是天,下巴是地,鼻子是人,可以看出一人的寿命、财富和社会地位。
这孩子额头生的开阔,鼻梁挺直,两腮和下巴圆而有肉,这是个好面相,可现在主寿的鼻子上却泛着黑灰之色,而且还有加深之势,这孩子的寿数果然出了问题。
眼下,孩子的脸烧的通红,躺在床上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说啥,不仅跟安安那日很像,甚至比安安还要严重。
我看向孩子父亲,“在他变成这样之前,有没有啥奇怪的事?”
孩子父亲摇头,内疚的说:“我老婆早几年生病去世,孩子就我一个人带着,今年我工作实在是太忙,就找了保姆照顾他,我是接到保姆电话才赶回来的,当时孩子成这样了。”
“那保姆呢?”我追问道。
“死……死了。”孩子父亲说:“昨晚回家路上出的事,骑着电动车的时候撞上护栏,人直接栽到公路绿化带里,树枝扎进气管,当场就死了。”
我拧眉,怎么会这么巧?
田国富把手机递给我,说:“网上现在还有当时的录像。”
我看向屏幕,视频里一个骑着黑红色电动车的妇女本来开的好好的,下一刻突然尖叫着冲进路中央,直直的撞到公路中间的的护栏上,身体扎进绿化带里,身下瞬间一滩血,都没挣扎一下。
“本来我以为孩子身体出了问题,已经送到医院去了,直到昨晚看见保姆出事,我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连夜把孩子接回来。”孩子父亲说:“我听说过老田家闺女出事,就想着找他问问,他给我推荐了大师你。”
我想了想,得找郁灏出来,就编了个借口,说:“你们先出去,我要布置个通阴的法阵。”
听到通阴两个字,他们赶紧出去。
我关上门,小声问郁灏:“你怎么看?”
他出现在床边,说:“道场比张旺布置的还要霸道。”
“对,可是那女人不是已经死在地坑荒村那块了,怎么还会有夺寿?”我皱眉说。
他走到男孩的脑袋边上,说:“找到下手之人就会知道。”
说着,他把手放在男孩脑袋上,闭上眼,静静的站着。
我站在一边干着急,也意识到自己能看阴人相也不是能解决所有的事情,起码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什么都干不了。
过了五六分钟,郁灏睁开眼睛,说:“东城建设街石牌坊。”
“好。”我应了声,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点着扔到地上。
既然是说是通阴,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
符纸烧完,我急匆匆往外走,跟田国富和孩子父亲说:“我去东城建设街石牌坊,你们留在这里看着孩子。”
“石牌坊?”孩子父亲惊讶道:“我就是在那里上班。”
没准给他有关,可眼下也没时间深究这些,我点点头,打车去石牌坊。
石牌坊是一条古玩街,卖的有真有假,全靠个人眼力分辨。
我过来的时候是下午,街上只有零星几个人,我小心翼翼的往里走,问郁灏:“位置能再精确点吗?”
他摇头,说:“我是感应到这里有那孩子的气息,但具体的位置找不出来。”
他刚说完,突然停住,目光凌厉的看向右前方的算命馆。
“这里?”我问他。
他说:“不确定,但这里有问题。”
我点点头,走进店里,进门的时候,我步子不由得顿了下,然后才喊:“有人吗?”
外间左手边的墙上挂着先天八卦图,右手边挂着后天八卦图,桌子上铺着黄布,上面摆着毛笔和一沓白纸。
而我进门的时候之所以停住,只因为那用来隔离空间的木板上竟然挂着个泥人。
我喊完,一个老头从掀帘出来,问:“算命?”
在老头坐下后,我不由得瞪大眼睛,他从隔间里出来时还是很正常的一个人,可等到他坐下后,身上却出现个中年男人的虚影。
中年男人地阁歪斜,鼻子上准头低垂,法令纹断断续续,一副一无所长的长相。
我思思的盯着那中年男人,一步一步走过去,说:“大哥,我算命。”
本来正微合着眼打盹的中年男人浑身一震,睁开眼睛。
我已经走到桌子前,笑着说:“大哥,不看相吗?”
“大哥”这两个字,我特地加重语气。
他嘴唇抖动几下,腾地站起来,穿过桌子就要往外跑。
我没追,往后瞥了眼,看见那中年男人直接被郁灏拿下。
“看什么?看财运还是婚姻?”老头打着哈欠问。
没了那中年男人,我彻底看清了老头的相貌,这次我根本不用给他看相就知道他有问题。
因为他那张脸跟蒋申他爸蒋大贵有七分相似。
“看寿。”我说:“会夺寿吗?”
我仔细观察着他的脸,没错过他一点微表情,他听见夺寿两个字,眼中立即闪过惊慌,转瞬就被他掩盖住。
他冲我摆摆手,不耐烦的说:“寿数天定,看不出来,你走吧。”
我冷笑一声,通过布帘缝隙,侧身往隔间里看。
郁灏走到我身边,轻轻一挥手,阴风将布帘吹起来,我看清了隔间里的情景。
墙上挂着黄布,上面是一副我没见过的卦象,地上摆着个跟那孩子一样高的泥人,额头缠着白布,布上写着一行字,写的潦草,我一时间没认出到底是什么字。
泥人的脑袋两侧各点着一盏油灯,火苗时不时地跳一下。 看相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