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不知所措的抱着女人,细细哽咽起来。
“妈妈,小慧会陪着你,你也不要离开小慧。小慧和哥哥都会陪着妈妈。”
女人大口的喘着气儿,掐着自己的脖子似乎十分痛苦,似乎已经疼得受不了,没一会儿便昏死了过去。
阿慈漠然的看了眼那女人情况,全身大面积烧伤,因为没有得到正确的救治,已经开始糜烂化脓,表皮组织坏死。
饶是见惯血腥场面的阿慈,也不由得抽了口凉气,转身走开了。
阿慈回去得比于风眠想像得要早,“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阿慈:“没什么事情,便先回来了。”
于风眠疑惑的盯着她,这样的情况似乎是第一次,她,似乎在心软了。
“为什么?”
阿慈:“什么为什么?”
“总觉得你回来之后情绪变得很不一样,难道是不忍心下手了?”
阿慈:“我去了他们家。”
于风眠:“然后呢?”
阿慈:“他母亲躺在病床上,被烧伤了,没有钱救治,十分痛苦。”
于风眠笑了笑:“所以你现在在同情他们?可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谁该死,谁都有理由去做一件好事,或者一件坏事。你想想他们杀过的人,又有哪一个人是真的该死的呢?”
阿慈默然,于风眠说得对,但是阿慈一想到那个画面,便不似之前那样能狠得下心来。
于风眠:“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那现在回去也挺好的,从一开始其实我并不希望你来到这里。”
阿慈:“不,阿柔姐姐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我一定要弄清楚。”
于风眠一脸无奈的看着她:“真是个固执的臭丫头。”
阿慈扯着嘴角笑了下,随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次日,阿慈再次去了郑毅择的家。小慧过来开的门,看到她又来了,有些不太开心。
“哥哥说,不认识你,让你以后不要来了,你怎么今天又来了呀?”
“过来看看,你母亲怎么样了?”
小慧一脸悲伤:“妈妈不太好,一直昏迷不醒,哥哥给妈妈上了药,又请了医生过来打了消炎药,但是医生说,不太管用了。最好是送妈妈去医院。”
阿慈:“能进去吗?”
小慧咬唇想了想,终究还是放阿慈进了屋子。
小慧给她倒了水,说道:“姐姐,你还是快点早吧,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哥哥的脾气不是很好,如果发现你又来了,肯定会很生气的。”
阿慈:“我不怕他,我找你哥哥有事。”
小慧:“你……是哥哥拿了你的东西吗?”
阿慈瞥了眼小慧,想了想说:“是,拿了我的东西,我要讨回来。”
小慧:“对不起。我代哥哥向姐姐道歉,哥哥是没办法才拿别人的东西,哥哥没有上学了,也没有哪里肯要他,所以只能这样。”
阿慈:“没事,我只要将东西拿回来就好了。”
正聊着,突然门被人打开,只见郑毅择手里提着早餐进来了,看到阿慈,眉头蹙得很深,他将早餐搁到桌上,将阿慈拽出了门。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阿慈冰冷的盯着郑毅择,那眼神盯得郑毅择背后瘆得慌。
“阿柔,你认识吗?”
郑毅择脸色一变,“我,我不认识,我从来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阿慈冷笑:“你撒谎,你知道她,你曾经和她是同一个高校,你联合别人欺负过她。后来,她死了。”
郑毅择怔忡的盯着阿慈,声线微微颤抖:“你是阿柔的什么人?”
阿慈:“我是她的妹妹,阿慈。”
郑毅择喉结滚动了下,深吸了口气,说道:“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阿慈:“我要找到真相。”
郑毅择嘲讽一笑:“不妨告诉你,当年我也只是别人的一条狗,真的!我只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能明白吗?”
阿慈:“谁的狗?”
郑毅择:“你既然能找到我,那么你心里应该已经清楚,如果你非得让我付出代价,我认了。但是现在不行。”
郑毅择回头看了眼破旧的平房,说道:“你看到了,我家里现在的情况,我妈这个样子,估计也拖不了多久,妹妹小慧……我会给她找个好点的人家收养。”
阿慈:“你爸呢?”
提到父亲,郑毅择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不见了,拿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跟别的女人跑了。”
阿慈自然不全信他说的这些话,“我还会再来。”
郑毅择目送着她远去,神色凝重。阿慈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郑毅择的行动,发现他下午会准时五点回家,整整三个小时都会呆在家里,给妹妹做完晚饭再出门。
那天晚上,阿慈突然发现他们家小阁楼灰蒙蒙的窗子时不时的被人敲响,一下两下三下……
起初以为是什么老鼠或是风吹动的声音,但是这个声音持续了半个小时后,便没有了动作。
而且这声音没有规律,不像是风或者老鼠会发出来的。
之后的几天观察,郑毅几乎天天都如此,而那阁楼上的窗,时响时不响。
在一天小慧出门后,阿慈悄悄开锁进了他们的家,他们家是很老旧的锁,很容易划开。
阿慈瞥了眼房间的女人,还如那日所见,但似乎气息比起那日微弱了许多。
女人听到开门的声音,以为是女儿小慧回来了,虚弱的说道:“小慧,给我倒杯水,小慧……”
阿慈想了想,倒了杯水进去,女人半昏迷着,并没有发现走进房间的不是她的女儿小慧。
放下水,阿慈便快速离开了女人的房间。
说是阁楼,就是屋顶上又加了一层防水的瓦片,没有楼梯上去,但是在天窗下方有个梯子。
阿慈看了眼昏暗的阁楼,一眼看不到底的黑,但是她并没有感到任何恐惧,就着梯子爬上了阁楼。
阁楼的气味有些大,十分昏暗几乎透不进一点光,那四上小窗也被一层黑布遮挡得严严实实。
阿慈摸出了手机照了照,当看到眼前吊着的两个人时,狠抽了口气。
是一男一女,年纪看上去四十来岁,双眼被挖了,感知不到任何光亮,身上未着寸缕。
两人咿咿呀呀的发出不明的声音,隐约看到他们的嘴里空空如也,舌头被割掉了。
阿慈慢慢靠近了他们,他们似乎听到有人靠近,而且能听出来这脚步声不同以往。
开始情绪变得十分激动起来,似乎在求着阿慈救他们。
阿慈在四周看了看,撩开窗上的黑布,正好能看到自己藏身的那处角落。
看来以后得换个地方藏身了,免不得哪一天郑毅择心血来潮,想在这上边看看外面的风景。
阿慈又回头看了眼男人,发现他的五官与郑家兄妹长得有些相似,便不难猜出,这男人是郑父。
至于为何他们要把郑父与女人囚困在这里,阿慈不得而知,但隐隐有了猜测。
只是没想到,那郑毅择的手段竟然这么狠。阿慈冷笑了声,想着那小慧估计也快回来了便转身离开。
那两人听到阿慈离开的脚步声,发出似是哭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绝望。
阿慈轻轻说了句:“做错了事情,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
阿慈刚刚离开郑家,那小慧便买了一些菜回家了。
一天,那前郑毅择满是伤的回到了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小慧一边哭着一边扶过他进了屋。
郑毅择无奈道:“别哭这么大声,被妈听到了,该担心的。”
小慧便咬着牙将哽咽声吞进了肚子,小声问他:“哥,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郑毅择愤愤道:“还不是那赵老虎,以收保护费为由,将我这个月弄来的钱都抢走了,那该死的家伙,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后悔!”
小慧:“那这个月妈的药费怎么办呀?”
郑毅择双手紧握成拳:“放心吧,我一定会筹到钱,给咱妈买药。”
“哥,楼上那两个人你要怎么处理?”
“就这么吊着他们,直到死。”
“那死了呢?”
“死了就死了呗,让老鼠吃了他们,风干了变成干尸!这辈子都别想投胎转世。”
小慧颤抖着,不知所措:“哥,我害怕。”
郑毅择:“别怕,哥不会让你一辈子都过这样的生活,等哥安排好这里的一切,哥就送你离开。”
小慧摇了摇头:“不,我哪儿也不要去,我只要跟着哥。”
“傻瓜,你跟着我能有什么出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以后你还要念书,要好好活下去。”
这过年的期间,警察抓得特别严,郑毅择都没有办法下手,寻找新的猎物。就这样在又晃了十天,家里的粮都快断了。
郑毅择一天要将那赵老虎骂上个千百回,那王八蛋,如果不是他抢了他的钱,他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回到家,只见小慧从厨房里将饭菜都端了出来,看到桌上的一盘炒菜,郑毅择一脸疑惑,“你哪里来的钱买肉吃?”
小慧有些害怕道:“是,是那个小姐姐……她给的。”
郑毅择怔愣在原地:“哪个小姐姐?”
小慧:“就是经常来找哥的那个,她看起来好像不是坏人。”
郑毅择愤愤的摔下了筷子:“你知道个屁!她看起来就不是个正常人!”
那双眼睛,冷得瘆人!一个正常人。哪里会拥有那样的一双眼睛!
小慧就快要哭了出来,郑毅择与妹妹相依为命,见不得她受委屈伤心,不由得语气温和了些:“她给了你多少钱?”
小慧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千多块整的,递给了郑毅择,“家里买米买菜,又给妈妈买了药,已经花了一百多了,这是剩下的。”
郑毅择将钱数了数揣进了口袋里,小慧拿起筷子塞到他的手里:“哥,你快吃饭吧,不然又该凉了。”
郑毅择看了眼小慧。没有再拒绝,天大的事情先把饭吃了再说,吃完剩下的,郑毅择拿着去阁楼,他将那两人放下,他们跑不掉。
因为双腿早就被打断了,只能匍匐在地,如同狗一般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郑毅择蹲下身看着这两人,抽着烟冷笑了声:“知道我为什么不将你们的耳朵给割了吗?我就是让你们能好好听清楚我的话。”
他弹了弹烟灰,冗长的叹了口气:“我不相信报应,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那我妈被你们害成那样之后。你们怎么还会好好活着?既然老天不惩罚你们,那我只能替天行道,给我妈讨一个公道了。”
“你们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们,我会让你们好好活着,活到自然死去的那一天,不过看你们这情况,估计也活不了太长。”
他抽完了烟拿过盘子起身离开了阁楼。
次日,阿慈再次去了郑家,才刚走后郑家的门口,突然背后被人拍了下。
阿慈回头看去,郑毅择已经站在了身后。看来今天他特意在这里等她。
郑毅择:“钱,我们用了,我现在没办法还给你,说吧,你要问什么?”
阿慈:“我姐姐的死。”
郑毅择:“阿柔很漂亮,性情也很好,我曾经也受到过她的帮助。”
阿慈听到这里,双眼布满了血丝,憎恨的盯着他,“那你为什么还要杀害她?!”
郑毅择:“我没得选,他们给我钱花,让我能在学校里安然的渡过那三年。所以我成了他们那些人的走狗,他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阿慈咬牙道:“你该死。”
郑毅择冷笑:“没错,我该死,但你以为我会怕死吗?我知道你没那么好心的帮我,我会将我当年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郑毅择顿了顿,慢慢回忆起了当年阿柔所经历的那一切。
阿柔,无疑是个很受欢迎的女孩子,长相甜美,很爱笑,学习很优异。也很乐于帮助别人。
很多男生喜欢阿慈,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这样的她却引来了无羡的嫉妒与欺凌。
而其中,孙静宜便是经常带人欺凌阿柔的女生。
一开始阿柔很能容忍,孙静宜也不算做得太过份,而且孙静宜一旦欺负她,岑劲便会出面护着她。
孙静宜忌惮岑劲,不仅仅因为岑劲性情乖戾,而且他家里有钱有势,少年帮都很听他的安排。
后来,岑劲突然有一天开始对阿柔的态度变了。孙静宜便开始肆无忌惮的越加欺凌阿柔。
这其中有很多种说法,有人说,岑劲向阿柔表白,被拒绝了。也有人说,岑劲看到阿柔跟新交的男朋友在一起,找了那男生的麻烦,逼迫阿柔跟他交往,但是阿柔狠狠拒绝了他。
也有人说,阿柔本来就是岑劲的马子,只是她太会装,所以隐藏得很好,岑劲只是不喜欢她了。
还有人看到岑劲与孙静宜接吻的情景……所以。究竟真相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
但是岑劲就跟发了疯一样,开始折磨阿柔。
阿柔被那些人毫无人性的对待欺凌,完全是岑劲在暗中推波助澜,放纵孙静宜带头作恶。
岑劲不止一次带那些男生玩她,而且还恶趣味的将过程拍下来强迫阿柔看。
后来,阿柔怀孕了,却不知道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件事情被学校压了下去,只是让阿柔退学,阿柔退学后没多久,就抑郁自尽了。
其实阿柔抑郁症已经很久了,已经到了很严重的阶段。
郑毅择:“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我没碰过你姐姐,但是我罪人,我认罪。”
阿慈:“孙静宜已经死了,下场很凄惨。”
郑毅择脸色灰白,半晌:“不用你说,我大概猜到了,你的眼睛,跟我的一样。”
阿慈冷笑:“哪里一样?”
郑毅择:“一样冰冷,嗜血……是一双曾杀人的眼。”
阿慈:“我可从未杀过人,我的手,没有沾过一滴血。”
郑毅择狐疑的盯着她:“是吗?”
“信不信,都无所谓了。”阿慈别开了脸:“你知道的吧?做错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郑毅择:“我从未逃避过自己所要承担的后果。”
阿慈:“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也不管你有什么理由。”
郑毅择一脸坦然:“活着就像在炼狱,每天睁开眼看到的都是无尽的黑暗,又有什么意思?”
阿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当晚下了很大的雪,大年三十团圆饭,小慧等了哥哥一个晚,但是他没有回来。
清晨,邻居大伯将门拍得砰砰直响,小慧上前开了门:“李伯伯?”
“小慧,你哥他……”
小慧心脏一紧,眼里瞬间涌上了泪水:“我哥怎么了?”
“你赶紧去看看吧。你哥躺在巷子里,身上中了几刀,血都流干了,怕是……不成了。”
小慧没命的朝李伯伯说的巷子跑去,赶去的时候,已经围了好多人。
小慧挤进人群里,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郑毅择。
瞳孔涣散,脸色青白,周身的血将落下的白雪都染红了,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眼睛瞪得大大的。
“哥哥!哥哥!!”小慧扑上前抱过他,放声哭泣着:“哥哥……你别丢下小慧。求求你,小慧求求你,不要死!”
此时警察也赶了过来,说是抢劫被杀的,身上的钱包空空的,一毛钱都没剩下。
邻居好心替小慧将尸体给送回了家,小慧看着地上盖着白布的人,低呐:“哥哥,你以前说过的,不管你去了哪里,都会带着小慧,永远都不会让小慧受欺负。”
“小慧真的好恨。哥哥,你失约了。但是不用怕,小慧马上就来陪你。”小慧静静躺在哥哥的身边,躺了一个下午。
以前冬天,她很怕冷,哥哥将会被子将卷起来,抱在怀里睡,这样很快就暖和了。
“哥,你冷不冷啊?那样躺在雪地里,躺了一个晚上,一定很冷吧?小慧抱抱你,你暖和了一点吗?”小慧抱着早已冰冷的尸体哽咽出声。
此时屋内传来母亲的声音:“小慧。小慧啊……”
“哥哥,妈妈叫我呢,我进去看看。”小慧起身走到了卧室。
母亲的声音很虚弱,问道:“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哥出事了,你哥怎么还没回来?”
小慧伸手紧扣过母亲的手:“哥哥回来了,他只是很累很累,已经睡着了。”
“哦……他昨天又上晚班了吗?”
郑毅择一直骗母亲,自己打了两份正经工作,好让她放心。
小慧:“妈妈,哥哥再也醒不过来了。”
母亲怔愣了片刻,眼中泛起了氤氲的泪水,一片了然,“你哥骗我,我隐约是知道的……”
“妈妈,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不分开,好不好?还像小时候一样。”
母亲艰难的抬起手轻抚过小慧的头发:“妈妈和你哥哥,在那边等你。”
小慧笑了出来:“好,小慧很快就会过去的。”
母亲瞪大着含着泪水的双眼,在那天凌晨一点断了气。小慧拿过报纸包了一把水果刀藏在厚厚的绵衣里,踩着深过小腿的积雪凌晨出了门。
小慧来到那群小混混藏聚的窝点,那天夜晚特别黑,也特别冷。
她无意间听到藏在暗处分脏的小混混在谈话。
“那郑毅择是死透了。”
“死了不正好,以前霸道得很,他死了,兄弟们还能吃得饱些。”
“听说前天晚上,狗子和老安那帮人抢劫了一个小姑娘,外地的。那小姑娘身上没什么钱,她说被人划了钱包。”
“那狗子和老安按照那小姑娘提供的一些特征,就知道是郑毅择那狗东西,回头找他要钱,你说钱去了还有得来不是,那么多人逮他,他就是死活说没钱,这不被人捅死了。也是活该。”
小慧眸光讳莫如深,紧了紧手里的刀转身悄悄回去了。
小慧没钱安葬母亲和哥哥,邻里瞧着她可怜,一人凑了点,给送到火葬场火化了,小慧抱回了两坛子骨灰,摆到了阁楼上。
小慧将那两人放下了些许,呈双膝跪地的姿式,冷声道:“爸爸,哥哥和妈妈都死了。都是你和这个阿姨的错,你们要跪着认错,一直跪到你们死掉的那一天。”
小慧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等我报了仇。我就可以找妈妈和哥哥了。那个小姐姐,真的好狡猾呀!哥哥说得没错,她果然是坏人。” 阿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