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枪支空响。
没有子弹。
“为什么不躲？”
“没有子弹的枪，我为什么要躲？”
“你知道没有子弹？”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你以为我不敢？”
“不，你没有杀心，至少现在没有杀心。”
中年男人体型强壮，但他的强壮不是黑熊那种大块头，而是内敛的那种，外表看去和普通人无异，但你若注意观察他举枪的那只手，因为手臂抬起，袖子往上缩了一小段，从那里，可以看到他如岩石一般坚硬的肌肤和狰狞暴起的青筋。
这是达到“岩化”境界的高手。
他身姿笔挺，动作专业规范，举止从容矫健，他受过特殊训练。
中年男人笑。说道：“打开车门锁，我上车坐坐。”
叶小白打开车门锁，中年男人上了副驾驶座。
“小白，长大了啊，换作以前。有人拿把枪顶在你的脑门上，你不得吓得尿裤子。”
“王叔，你也长大了。”
王叔。
王天化。
叶小白父亲曾经的左膀右臂，最信任的心腹。
叶小白这话一语双关。
意思就是说，你王叔不是以前的王叔了。你牛逼了，没有了我爸，你也能混的风生水起，上来就先给我个下马威，牛逼可大可大了。
王天化也不在意，笑说：“教官被抓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在外面办事，从逮捕、审讯、定罪，转移到监狱，我们都没能见到他一面，这点兄弟们都很遗憾。你也知道，教官身份特殊。”
教官，是叶小白的父亲。
他们这帮兄弟即便退役了，也都习惯这么称呼。
叶小白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都没来得及享他的福。”
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记忆中，父亲身材高大，沉默寡言。
有一天，父亲带他们住上豪宅，开上豪车，可仅仅半年不到的时间，父亲就锒铛入狱，他们家也被一朝打回底层，沦落至此。
“不知道更好，他是为你好。”王天化笑笑，掏出中华香烟，递给叶小白，叶小白不抽，他便自顾自点了一根。
他深吸一口，吐出大口烟雾，车内空间狭小，烟雾一下子散不出去，整个车厢顿时充满刺鼻的烟味。
“秦枫送去海外治疗了。”
“秦家让你来杀我？”
“猜对了一半。”
王天化侧目打量着叶小白的侧脸，那张脸比起小时候越发俊朗了，平静温和的神态下，竟然给他一种坚毅无畏的感觉。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给秦家办事？”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来杀他？”
“这孩子长大了。”
王天化心想。
“秦家原本是想杀你，但我主动请缨，老家伙哪能不知道我的想法？”
“你想说，秦老太爷明知道你不会杀我。之所以答应让你行动，是卖你的面子。”
“你比小时候聪明多了。”
“我小时候就那么不堪？”
好吧，叶小白承认，在他还阳之前，“叶小白”是真的很蠢很怂。
“你和秦枫的恩怨过去了，老家伙会卖我这个面子，但下次就难说了。”
“你是想告诉我，下次秦枫踩在我头上拉屎，就让他去踩去拉，别跟他对着干，否则你也保不了我，是吗？”
王天化抽着烟，不说话。
“我承认我小时候的确很怂，可王叔，我的父亲教过我怂吗？”
王天化抽烟，不说话。
“他教过你怂吗？我想肯定没有吧。”
王天化抽烟，不说话。
“我父亲入狱，和你有关系吗？”
王天化拿烟的手不着痕迹一顿，继续抽烟，不说话。但他喷吐的烟雾变得深沉了。
“好了，小白，如果没什么话要说，叔叔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给叔叔打电话。能帮没二话。”
王天化把烟屁股丢出窗外，然后打开车窗，下车。
正要关上车窗，他忽然想起什么，从钱夹中抽出张银行卡。放在副驾驶座上。
“给嫂子买几件好衣服穿，别委屈着，否则教官出来可不会放过我。”
笑着说完，他关上车门，回到自己的车上。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缓缓离开。
叶小白拿起那张银行卡，他不知道里边有多少钱，但他知道，他妈妈对王叔很有成见。不会花这个钱。
啪——
夹着银行卡的两指一使劲，银行卡断成两截，被他丢出窗外。
“王叔啊王叔，别让我查到那件事和你有关系，否则。我会教你什么叫做怂。”
“我爸没教你的，总得有人来教？”
叶小白轻声冷笑，启动车辆。
……
……
皇家酒店。
车钥匙丢给泊车员，叶小白在黑熊的带领下来到顶层总经理办公室。
“叶先生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刚才临时接到一个电话，不能亲自下去接您。”
葛庆林笑呵呵从老板椅上起身，热情的迎了上来。
态度比起之前热情百倍。
想来张大小姐生日宴上闹的那出戏已经传开了。
搞不好他叶小白将来还是张家的女婿，提前投资总是没错的嘛。
当然，叶小白知道。最重要的还是他要开口了，要说出他的请求了。
“说吧，什么事，能帮的一定帮，假如我有兴趣的话。”
叶小白施施然靠在沙发上。一路从江兴开车回北山，有段路颠啊颠啊的，中间还被人拿枪顶在脑门上，有点小累小惊吓啊。
“您可别兴趣了，我这回是真希望您能出手相助。”葛庆林苦笑说道。
水已经烧好，时间点拿捏的很准，在叶小白刚刚踏入这间办公室，谁水刚好烧开。
冲洗茶具，泡茶。
做这些的时候，葛庆林缓缓道来。
大体是这么回事。
北山。
白面上。秦家独尊，蔡家是秦家的一号狗腿，这便不谈。
黑面上，分为五块地盘，东西南北中五个城区。
这五个城区的黑道势力。表面上独立于秦家之外，实际上，每年都要给秦家上缴九位数的供奉。
没错，就是一个亿，五方势力加起来就是五个亿。秦家的胃口很大。
可无论胃口再大，好东西吃多了，身体胖了壮了，就会变得更大。
这不，秦家就想把他们全给吞了。
当然秦家老太爷何等智慧。他不是放言说从今天开始你们都跟我混，让我入股你们的产业，赚的钱大家来分——秦家大股，五方势力小股，且是无条件无投资入股。
而是搞了个整合会议，大义凛然的说北山四分五裂，这样不行，容易被外来户欺负，大家必须拧成一股绳。
怎么拧？
那就是合并。
怎么合并？
能者居之。
混黑的，能者二字，不外乎两个元素，拳头和关系。
拳头不谈，没真刀真枪较量过谁知道？
至于关系，在北山市，白面上的关系谁能和秦家比？
秦家的关系甚至已经渗透进了省部。否则也不能把帝诏湖边的文化遗产老宅据为己有当作大本营。
所以秦家的野心，昭然若揭。
于是，五个城区的大佬便活络起来了。
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着土皇帝多好玩，谁他妈愿意当你秦家的小弟给你跑腿。在外头拼死拼活连睡个安稳觉都不行，结果赚来的钱全都给你？
“秦老太爷的意思是打擂台，既然无法避免，大家也就同意了。”葛庆林叹声说道。
如果私底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没有规则的拼杀，恐怕到时候得北山大乱，五个城区的大佬也自认干不过秦家，与其连命都给输进去，当然更乐意接受传统江湖的擂台方式。
葛庆林把倒好的茶水递到叶小白跟前：“叶先生，据我调查，这次擂台赛，秦家很可能会派出一个人。”
“谁？”
“王天化。”
提起这个名字，葛庆林的面色从所未有的凝重，就连旁边的黑熊也是大眼里流露出一丝惊恐，手抖了一下，连手中茶杯里滚烫的茶水泼出来都浑然不知。 叶先生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