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国齐王府。
“王爷,那个高兴还是老样子,话都不肯说一句。”
侍卫回禀,齐王流域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双鹰眼如炬,冷冽的但凡普通人对视一眼都会瑟瑟发抖,断不敢再看第二眼。
流金第一战神之名,绝非沽名钓誉。
“是吗?不急,本王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说起来这个高兴,原是个无名小卒,只不过是在鹿国侵燕时,猛然窜出的一匹黑马,呵,勉强算是吧。
后来传出此人有本什么绝世兵法,他不过是一时好奇,才将人绑了来。刚开始觉得,此人不过尔尔,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兵小卒,许是替人背了黑锅也说不定。
只是后来……
流域嘴角略带玩味。
倒是有意思多了……
这小子看似平平,倒有一颗坚韧不移的心,什么时候都不放弃机会逃跑,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时大意,被走漏了风声出去。
还有,近来突然崛起的新势力,逍遥城的,一直在寻找此人下落,就是不知道这个高兴,有何奇特之处了!连燕国皇帝都急着暗中寻找,半年多都没放弃。
“去,把人带过来。”
他突然有兴趣想亲自见一见本人了。
反倒是高兴很憋屈。
被人莫名其妙绑架也就算了,每日好吃好喝,除了不得自由,跟养个大少爷没啥两样,除了每日都会逼问同一个问题: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
可高兴不傻,怎么可能说出去。这些人耐性也是极好,警惕性也高,有几次都被他逃出去了,可没到城门,又给抓回去,手段倒是厉害。
今个突然说他们主子要见自己,高兴有些生疑,这么久才见第一面,不晓得对方是什么人。
可当他见到人的第一眼,心中就是一凛。
好强的气势,好冷漠的人。
这人看人的眼光,比大将军还可怕,就像在看死人。
“你,你就是他们说的主子?”
高兴佯装镇定,一屁股坐在流域对面。
流域暗暗挑眉,这人倒是有些胆识,比想象中的要强一些。不过看到他假装冷静,却紧张地握住拳,流域心底嗤笑:不过如此!
“高兴?”
高兴浑身一震,被这人念到名字,没来由地遍体生寒。可他不能丢脸,不能给他娘丢脸,娘说了,男子汉要有自尊,对谁都一样。
“是,还没问过阁下是谁,来府上叨扰多日,还是头一次相见,失敬了。”
流域一顿,小家伙突然变得跟刚刚不太一样,哪里来的胆气?
“失礼,擅自邀请小将军做客,忘记自我介绍,本王流域,这里是流金的齐王府。”
“齐王?那个传说中流金的战神?”
“王爷谬称,高兴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担不起王爷一句将军。”
齐王勾唇:“哦?是么?可据本王所知,燕皇早已下旨,封小将军为先锋官呢,喔忘了,小将军可能还不太清楚,是本王的不是。”
高兴暗地咬牙,这是个王爷?还是战神?怎地这般无耻,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流域觉着高兴的反应很有趣,那种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模样愉悦了他。
之后……
高兴便会被某王时不时拿来戏弄一番,饶是高兴脾气再好,也被气的屋里的桌椅板凳,茶杯茶壶,换了一批有一批,某王不但不生气,还乐此不疲。
囧里个囧╯□╰。
所以,当李云娇顺利进入齐王府当小厮,并探听到高兴的下落,找到他的时候,曾经老实巴交的兴哥儿,正面色凶狠地摔着茶壶,像极了嫉妒癫狂的……泼妇。
李云娇:……
“去,告诉你们王爷,小爷不知道什么兵书兵法,就是知道,小爷也不会告诉他,让他死了那份心吧!”
“我可不记得,有把儿子教成泼妇。”李云娇凉凉道。
高兴一怔:“娘?”
李云娇手疾眼快上前堵住他的嘴:“别说话,时间不多,现在听我说,记住……明晚子时,齐王府会有刺客进入,等王府大乱,就是咱们逃走的最好时机。”
高兴连连点头,虽然弄不明白,他娘怎么突然变成这幅样子,不过他认得出声音。
“娘,你快走,流域那个混蛋王爷,他在监视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动我,可那人绝不是好惹的,指不定有什么阴谋。”
“噢?本王还尚且不知,在小将军眼里,本王还挺厉害的。”
门被从外面大力踹开,流域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闲庭信步踱进来。不知道他是太自信,还是觉得是在他齐王府,有恃无恐。
“这位……可是逍遥城的朋友。”随时问句,却非常肯定。
高兴下意识将李云娇户外身后,流域微微皱眉,看起来来人身份不低。他之所以这个时候招小厮,不过是请君入瓮,还是在什么三十六计上学来的。
只是高兴还不知道,当初他被弄晕绑到齐王府时,身上还留有一页三十六计的残章,有人抄下一遍后交给流域。
当初他得知消息走漏,知晓燕皇和逍遥楼的人定会找来,所以才故意设陷阱,他们以为齐王府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招进来的?那个不是层层盘查,恨不得查出祖宗十八代的坟头埋在哪儿。
所以李云娇化名白青进度的那一刻,流域就已知晓,并派人暗中留意,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齐王,久仰大名。”
李云娇走出高兴身后,冲流域拱手。
流域偏偏意外,逍遥城倒是卧虎藏龙之地,随便来个探子都能与他对峙。
“阁下既然来了我齐王府,本王岂能招待不周,来人!”
高兴面色一变,欲上前被李云娇拦下,眼下这种情况,对他们俩可没好处,不过华夏有句老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且慢,齐王殿下,不如咱们来谈个条件如何。”
“哦?”齐王冷笑:“跟本王谈条件,你——凭什么?”
“齐王殿下能力出众,又被誉为流金第一战神,如此出色却为何不得流皇青眼?据在下所知,似是殿下的母妃十年前香消玉殒有关,殿下认为可对?”
流域脸色冷然,袖中十指猛然握紧,一身杀气暴涨,显然已近愤怒。
李云娇依旧不慌不忙缓缓道来:“王爷何必愤怒,事关流国皇家辛秘,在下也是无意得知,在下还知道,十年前王爷母妃并非自戕,而是为人所害,据说王爷多年来一直暗中查探当年的真相,不知可有进展。”
齐王怒极反笑。
“阁下所说的条件,就是帮本王探寻十年前的真相?”
无怪逍遥城会派这么个战五渣的弱鸡来齐王府当探子。当初得知此人毫无功夫在身,还深感意外,如今倒觉得,此人厉害的紧,尤其是嘴皮子功夫。
齐王反复斟酌了一番,忽然勾唇一笑。
“本王倒是很好奇,逍遥城为何会为了一个高兴如此锲而不舍。”
齐王话锋一转,将话题扯到高兴头上,李云娇垂眸:“因为他是逍遥城的少主,怎样,齐王可满意?如此王爷觉得可有商讨的余地?”
“是么?刚刚本王可是听到,他叫你娘,本王没听错吧?”
计谋得逞,齐王笑容渐大。
李云娇一顿,没想到他居然听到了,还故意诓了她。忽然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被他扳回一局。
“王爷说的不错,我就是逍遥城的城主,王爷欲待如何?”既然都被戳穿了,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李云娇打算孤注一掷。
她笃定眼前之人跟她一样,有强迫症,追查了近十年之久的真相,眼下突然有机会打破瓶颈,他不会轻易放弃,无论代价是什么。
越是强大的人,心底越是有脆弱的一面,战神,也一样!
“啪,啪,啪!”流域拍手:“城主果然好胆识,孤身去龙潭虎穴面不改色,还能反败为胜,扭转不利自己的局面,本王佩服,更加欣赏。”
李云娇人皮面具下的脸勾唇一笑,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肯退一步咯,条件可谈。
“那王爷是准备怎么谈,何时谈呢?我家相公可还等着我们母子回去一家团聚。”
流域拧眉,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城主艺高人胆大,都敢只身闯龙潭了,又何惧在我这王府多住上几日,本王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想走?许了些空头银票,半点好处都没见呢,光一句合作,就想从他手上安然无恙带走一个人,是她太精明,还是当他傻呢。
“既然如此,时间也不早了,那便叨扰王爷,劳烦王爷预备晚饭,我饿了。”
若非她此事没有可以隐藏自己的嗓音,听得出确实是个女人,流域都要以为是那个脸皮厚的男人戏耍他。
这气死人的功力,同他比起来简直不遑多让,真要为自己的好脾气赞赏一番,起码比起每每摔桌子打碗的高兴,强上不知几许。
“来人,备善,两位,请……”
酒足饭饱,流域有种冲动,很想把李云娇脸上那张死人皮扒下来瞧瞧。
“城主手下果然人才济济,人皮面具做的倒是精致,不过本王听说,人皮面具之所以成为人皮,正是因为它是从真正的人脸上剥下来制成的。”
高兴差点喷出嘴里那口菜,饭桌上说这些真的好?敢问王爷,是不是有那种特别嗜好?
反倒是李云娇一脸淡定,只是挂着那张假脸,至于面具底下真正的表情,便不得而知了。
李云娇不急不缓吃下嘴里的肉皮筋,煞有其事地点头:“确实,不过好在是从死人脸上剥皮,而不是活生生剥下来,总归还有些人性,不过对待某些动物就未必了,就拿这猴脑来说,听说可是活生生的猴子,将脑袋切开一半,再淋上滚烫的油,才能保证新鲜的猴脑。”
流域手上一顿,盯着碗里的猴脑看了一眼,突然这辈子都不想吃猴脑了怎么办。
可他不能让这女人得意。
高兴瞧见流域吃瘪,心里都快笑翻了,他也有今天,真真是报应不爽。
还是娘厉害!
流域假装严肃,故意岔开话题:“城主既有意结盟,可否拿出些诚意。”
“王爷觉得什么才算诚意?三十六计?”
以李云娇的聪慧,如何猜不到流域绑走兴哥儿,如今又强留他们意欲何为?窗户都是透明的了,害怕人捅么。
流域勾唇一笑。
“城主智慧过人,本王确实想要那本三十六计,不过还不够,单看城主还能拿出什么筹码。”
如今的逍遥城势力虽广,可他还不放在眼里,江湖草莽和一些商贾而已,还强得过朝廷?
现今他不过是有那么一点兴趣罢了,唯一能让流域稍微侧重一点的,无非就是逍遥城搜罗到的那些消息。
倘若逍遥城能够为他所用,到也是个助力,端看眼前之人识不识趣。
“良禽择木而栖,城主慢慢考虑,本王还有时间。”
……
夜色正浓。
高兴晚上茶水喝的有点多,又吃了些油腻的,理所当然……拉肚子了。
一晚上跑了四趟茅房,高兴整个人拉的有点虚,刚从茅厕出来,经过一处庭院,多坐了一会歇气,顺便去去满身的味儿。
不经意见好像看到一个人影,斜坐在花坛下。
高兴悄悄走过去一看,居然是齐王流域。
此时流域已半醉半醒,身边倒着三五个空酒坛,显然喝了不少,此时正醉眼朦胧。
“高兴?”流域僵硬着舌头嘿嘿一笑:“过来,陪本王喝两杯。”
看出他今晚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事,流域摇晃着手中的酒壶:“本王跟你说,别以为你有个出类拔萃的好母亲,就知道比本王……比本王幸运。
看出他醉的不轻,高兴本想扶他回去,可流域太重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高兴根本背不动。
他究竟吃什么长大的?重的像一坨铁块。
无奈之下,高兴将他拖进自己的房间,离得比较近而已。
流域被扔到床上,隐隐约约好像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额头,就像小时候他生病,母妃那样照顾他。
其实就是高兴随意拧了条毛巾贴在他脑门儿上。
流域轻声呢喃:母妃……母妃。”
都是无意识间的动作。
想不到堂堂战神王爷,居然是没娘的可怜人:“小爷天生良善,心地宽厚,跟你可不一样,就看在你好吃好喝也没伤害我娘的份上,让你在我床上睡一晚,就一晚!听到没有。”
高兴嘟嘟囔囔把流域的衣服扒下去,酒都撒身上湿了,还一股酒臭,闻着都难受,收拾停当后脱了衣服爬上床呼呼大睡,累死他了可。
第二日一早。
流域醒得比高兴还早,完全是因为生物钟的惯性,因为还早去早朝。
昨夜宿醉,连怎么回的房都记不大清了,可能又是庆云……某王捏着脑门儿,眼角撇到一边,突然转头。
高兴?他怎么在这!流域下意识看了看俩人身上,都赤身裸体,心底瞬间天雷滚滚,翻江倒海。
一把抓起高兴。
“你昨晚,都干什么了?”
高兴迷迷糊糊想挥开扯着自己肩膀的手,嚷嚷道:“你有病吧!昨晚我可是照顾了你大半夜,还困着呢,撒手,俩大男人能干啥,难不成你还是个姑娘啊!”
这人脑袋是不是跟别人的不大一样,想内容的方式都这么奇葩。
流域一脸隐忍,脸色阴沉的犹如锅底,。
这傻不拉几的小子似乎是真不知道,天下尽人皆知,流金齐王好男色!
流域没再理会不知所以然的高兴,抬起大长腿迈过去,想起身穿衣服,这才发觉不是他的房间。
“来人,备朝服。”
作为随身侍卫,庆云自然要做到随叫随到。也亏得功力高,加之多年养成的习惯,方圆五里内,流域叫他都听得到。
“王爷。”片刻,庆云便出现在流域面前,捧着崭新的朝服,目不斜视替流域着装,丝毫不觉得自家主子大清早衣不蔽体站在一个男人房里,有多不合时宜,况且还是喜好男色的齐王。
一主一仆表情一致,前后脚迈出门。
高兴一脸莫名其妙……
齐王府这些人,都什么毛病?
而且不止流域和他那个随身侍卫。打从高兴睡好回笼觉,感觉肚子饿穿戴好出门那一刻,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街头耍把戏的人——手里逗弄的猴儿,被人围观……
高兴背后凉嗖嗖地,忍不住跑到他娘房里,灌了一大口水。
“娘,我咋感觉今天的齐王府,格外瘆人?”出了啥他不知道的事麽?
“这就要问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高兴眨眨眼:“没有啊?我能做啥事儿,不就昨天晚上流域喝多了,我不得已把人搁我屋里睡了一宿……”高兴越说越诡异,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这种事很奇怪吗,娘?”
李云娇撇唇:“是不怪,不过也得看搁谁身上,听说流国齐王,之所以至今后院空悬,是因为他好男风。”
“什……什么意思。”高兴喉咙咕隆一声滚动。
“就是龙阳之好,断背山,喜……”
“娘!”高兴打断李云娇的阐述,浑身直冒汗:“我觉着咱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
“齐王府戒备森严,凭咱们两个,你觉得安然无恙逃出去的几率有多大。”
毫无可能,高兴心底默默补充,若能逃的话,他就不用被困在这里半年多了。可这种不是人待的地方,他一时半刻都不想多留,就不能想想法子?
“入府之前,我和沈寻他们商议过,顺利找到你之后,就在王府南墙挂上红丝带,今天晚上,他们就有可能夜袭。”
高兴一怔,昨天不是说三天后?李云娇撇了他一眼,兴哥儿什么时候变笨了。
“你傻啊,之前我偷溜进你房里,就算到会被发现,所以才故意说成三天后,他们怎么可能预测到我这么快找到你,还掐算好时间点的,需以我的信号为准。”
喔!高兴恍然大悟,就是说嘛,还是娘聪明。
当晚,高兴假装早早睡下,奇怪的是流域今日一整天都没出现过,说不定是有什么事耽搁,这倒好,给他们增加了逃出去的可能。
不料,装睡的高兴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紧张的厉害,忽然一道黑影出现。高兴骇然,瞠着眼看到流域放大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大手捂着他的口鼻。
“小家伙,别以为你们那点伎俩就能瞒得过本王。外面那些刺客,是逍遥城的吧。”流域冷笑,冰凉的手指激得高兴心头一紧,冷不防想到白天他娘告诉他的事。
齐王流域好男风!
好男风
风……
高兴回过神,下意识想躲,反被流域抓紧怀里,长指捏住他的下巴。
“你娘那只狐狸敢跟本王玩花样,就不要怪本王出尔反尔,你倒是很对本王胃口,不如就拿你开刀如何。”
高兴小心肝颤抖的都要跳出来,这人真是流域?怎么感觉像突然变了个人,阴冷阴冷的男人,突然变得邪魅娟狂,莫不是娘讲过的笑话,人格分裂吧?
“齐,齐王,咱们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我都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流域皮笑肉不笑道:“行,还学会跟本王装模作样了,跟你娘学的?”
高兴怒了,想只炸了毛的狮子狗,一口咬上流域按在他嘴边的手。
“不许你说我娘的不是!不然小爷跟你没完。”
流域一怔,似乎想到什么,继而狞笑一声。
“看不出来,还是个孝子,知道维护娘亲呢。不过这手段可不怎么样,咬人啊,女人用的招数?嗤,还在本王面前自称小爷,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让你躺在本王身下程欢。”
高兴显些吐血,去你娘的狗屁!真想一口口水喷死这不要脸的。可看出来他是真生气了,高兴不敢继续招惹,好汉不吃眼前亏。
“小的一时口误,齐王殿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个半大孩子一般计较。”
这还是兴哥儿头一次认怂,承认自己是个没成年的孩子。
“孩子?是么。”齐王揶揄:“那现在来告诉本王,你有多大,当真还是个半大孩子?”
兴哥儿咬牙:“我,今年十七,上未及冠。”
流域松开手,仔细瞧了瞧高兴,也不晓得黑咕隆咚的,勉强能看出面目罢了,他还能瞧出什么花儿来。 悍妇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