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日,白落尘收到消息,大燕与流金同时派遣使臣出使白羽,心想果然不出所料,看来离自己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白落尘心情大好,似是完全不被婉贤妃的事所扰,连带李云娇故意为之的小动作,也未看进眼里,随她怎么挑衅,始终挂着那副假笑。
不日两国使臣来访,白落尘大摆宴席,李云娇作为“贵客”,自然要出席宫宴,当晚,李云娇一改素面朝天的常态,盛装打扮。
主要是只要她认真起来,周身气度立马大变,不似往日那般接地气,气场堪比一国之君。
虽说李云娇没当过女皇什么的,但自幼受现代教化熏陶,加之又是一方掌权人,商业场上有名的女强人,上位者姿态尽显,一出场就震慑了不少人。
大燕使臣一共七位,宇文无极好不意外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两个熟人,宫闫岳和云慕南,另外四个倒是面生,李云娇未曾见过,不过看装扮应是武将。
至于流金,李云娇责是一个不认识,也难怪,李云娇虽是去过流金,但当时是为了兴哥儿,何况那是流域还未登基,李云娇不过是在齐王府待过几日,那会流金朝臣。
李云娇风华绝代,仿若女皇般的威仪,端坐在高大山左侧。
古人以左为尊,按制度李云娇是一朝郡主,高大山只是郡马头衔,这种正经八百的场合,自然要以李云娇为主。
李云娇又是大燕郡主,作为朝臣,无论是宇文无极等与李云娇相熟的,还是另外几个不认不识的,见此场景,俱都起身朝李云娇行礼,以扬国威。
“下官拜见郡主……”声音齐整的,好像特地排练过一样。
李云娇摆手,动作随意,行云流水的好似就该当如此一般。
薄唇轻启道:“这里是白羽皇宫,非是我大燕地界,无需讲那这个俗礼,客随主便,诸位不必客套。”
宇文无极等人暗笑,别说,夫人装模作样昨晚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这出演的,无非是给白落尘看的。
白落尘笑意不减,举杯邀众人同饮:“两国使臣一路辛苦,朕借地主之谊,敬诸位一杯,请。”
李云娇瞧着眼前满满的一杯酒和已经举杯的众人,不由心里一跳。
上次喝醉以后的事儿还记忆犹新呢,绝不能在这种场合出丑。
不说李云娇自己,就连其他几个只晓内情的,也纷纷带上几分忧心。
一直暗中注视李云娇这一方动静的白落尘将这一幕看进眼里,心中暗忖: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跟李云娇有关的?看那些人的模样,还有李云娇发愣的手。
白落尘隐隐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又多注意了几分。
瞧着李云娇一副打算豁出去的样子,举杯欲饮,另外几人包括高大山在内,齐齐阻拦道:“且慢!”
“等等。”
“对不住,我家云娇不善饮酒,成白帝君美意,夫妻本就一体,这杯酒在下替云娇担了,请!”
高大山接到宇文无极的眼神示意,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场合,眼下他抢了李云娇的酒杯,最多是他冠上个“妻控”的名声,若真让李云娇喝了酒,恐怕就不知如此了……
何况高大山原本就是个妻控。
白落尘双眸微眯,心中猜想不错,可高大山都如此说了,他堂堂一国之君,也不好多说,到显得没有度量,哈哈一笑道:“无妨,二位感情深厚,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旁人。”
高大山抿唇一笑,全然接下。如此李云娇才堪堪多过一劫,心下不甚愉悦。
在现代的时候她可是大小宴会应接不暇,早就练出一身千杯不醉的本事,不过凡事不可一概而论,李云娇是很能喝,但也要分场合。
眼下当着白落尘的面是决计不能痛饮的,否则谁知道白落尘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会不会借口故意灌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李云娇那酒品,晓得内情的,都知道……
酒过三巡,宇文无极起身向白落尘敬酒,言语中大有暗讽之意。
“在下借花献佛,诚敬帝君一杯,得知平阳郡主与高兄在帝君这里叨扰多日,在下与两位实则私了甚笃,在此谢过帝君盛情,只不过我皇对郡主甚是想念,特命我等前来迎郡主回国,想来帝君素来仁厚,必能体谅我。”
白落尘不语,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如使臣所言,朕请郡主夫妇前来我白羽做客,不过是为了彰显我两国邦交,何况朕与郡主以及高郡马一见如故,便多留了两日已尽地主之谊,既然燕皇惦念义妹,朕也不好强留,使臣尽管放心就是。”
白落尘肯这么轻易答应放人,是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包括李云娇,暗自撇唇:装模作样。
谁跟他一见如故?
之余白落尘这只笑面虎,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只要一时没出白羽境地,都不能放松。
事实上他们还真是多想了,白落尘之所以这么痛快,皆是因为暗中接到消息,北境宁王意欲起兵谋反。
他是怕就李云娇这么个不定时炸弹在白羽皇宫,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索性暂时放走,免得拖他后退。
白落尘自大,他能捉她们一次,必定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李云娇的确有些手段,若能正服其为他所用,必能如虎添翼,只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
待他解决北境,没了内忧外患,再跟她斗智斗勇,斗上几个回合不迟。
届时再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不明白落尘真实想法的众人,直到离开白羽境内,依旧疑惑未消。
“白落尘莫不是脑子有病?费尽心机将夫人和大山撸到白羽,眼下又一声不吭的放人,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
云慕南一路之上想破头也没想明白,白落尘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管怎么说,如今咱们安然无恙回来了,是再好不过。”宫闫岳说道,另外几个流金使臣点头赞同。
“既然陛下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我等还要回京复命,就此告辞了。”
几人转道告辞,与李云娇一行在边境分道扬镳,宇文无极等人拱手想送,过后策马回程,直奔燕京。
……
百里钦得知李云娇安然回国的消息骤然欢喜,恨不得亲自出城迎接,忍了又忍还是按下冲动,等着人马回宫。
不同于百里钦的兴致勃勃,李云娇进宫谢了个恩,便借口匆匆离去,稍作休息两日赶回逍遥城。
直到躺在自家床上,李云娇才算又活过来,全身舒爽,看起来还是这种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生活更适合她。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每天看着人真挚的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如今逍遥城就好像一个世外桃源,李云娇眯了眯眼,如此安心,安逸的生活,她定要好好守护才是。
既然做了,那就不放做到底,把逍遥城继续打造成一个真正的铜墙铁壁,堪比一国她不好说,也没有想要圈地为王的打算,只要能守住现在的生活,护这一方平安,她便心满意足了。
“之前早有交代彭云燕物色一些有资质,身家干净清白的人,留位己用,不知道办的怎么样了。”
高大山晓得李云娇的打算,也知道她的初衷。
以李云娇的智商,虽然前世今生第一次碰触感情这东西,却也知道感情是需要经营的,最基本的第一步就是沟通。
即便她和高大山思想差距大很多,毕竟跨越的不仅仅是年限,还有整个时空。
所以李云娇一直都很注重高大山,不会什么事都避及不谈,反而还有时长寻求高大山的见解,潜移默化中,高大山多多少少有被影响到。
如今的高大山才能脱胎换骨一般。
“事情交给我,回头我去找彭兄问问看,你安心休息,以后你来指挥,我来做。”媳妇总是忙里忙外,不得清闲,他看着心疼。
高大山不笨,还很细心,有些事边看边学也能明白一二,何况李云娇一直以来都有意让他多学,多看。
除了这种精于算计的事儿,基本上高大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而且办事细心牢靠,李云娇甚是放心。
“那感情好,那我以后是不是都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只管着安心颐养天年了?”
如此小女儿姿态,也就只有当着高大山的面儿偶尔才能展现一次,高大山满眼宠溺。
“想得美。”还没怎么样呢,这就想着颐养天年了,高大山不觉好笑。
李云娇不以为意。
孩子们都大了,各有各的路要走,这几年她们忙忙活活也总算有了成果,之少不像刚清醒过来那会儿,温饱都是问题,如今还有了自己的境地,李云娇还是有些知足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是知足常乐点的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咱们啊,也该恣意潇洒一点了,否则活的太累,还有什么意义。”
一辈子净为别人活了,到死都是累死的,这点李云娇深有体会。
“对,媳妇说什么都有道理,那以后我来养着你,随你怎样潇洒。”
李云娇很是受用,略点点头:“嗯,这个可以有。”
高大山哭笑不得,感觉媳妇这种蹬鼻子上脸的行为,怎么看怎么可爱呢?
感觉年轻那会似乎白活了,若媳妇能早些时候“恢复记忆”,他也能早点看开,是不是就能早早让媳妇享受到现在的生活。
可凡事没有如果,万法天定,非人力所能及,现在也不差啊,高大山如是想。
只要他日后尽可能对媳妇更好,以弥补从前的诸多年。
正如李云娇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缘分天定,强求不得。
晃眼又至年关,大雪漂洋,方圆几十里一片白蒙蒙银装素裹。
李云娇天生畏寒,冬日里除了在楼上赏赏雪景,甚少出门,好像别墅里早就想好的供暖设施,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却温暖如春。
李云娇喝着热茶坐在窗前小歇。
说是小歇,实际上打从白羽回来,都快歇了小半年了。养尊处优的人都丰腴一圈儿,高大山也将权利外放,兴哥儿不在,大部分就交给了兰儿。
如今高兰儿干的起劲,整个人气度都变了,颇有李云娇那股女强人的气势。可怜宫二每日屁颠屁颠跟在小媳妇身后跑腿,感叹啥时候是个头,暗搓搓鄙夷高大山。
他疼媳妇就得让他未来媳妇受累,有这样为人父母的嘛?不过也只敢心里念叨念叨,哪敢明面上说出来。而今只能巴望着高宝儿尽快长大,别的怕是没啥指望。
因为整个高家,后辈都够忙的,长辈纷纷学着高大山当时甩手掌柜,闲来无事一起泡个茶,搓个麻将,不能太惬意。
宫二咬牙,想着再过两月高兰儿及笄,尽快订个日子把人娶回去才是正经。
那会像现在,摸个小手都得背着人,尤其是护女狂魔高大山,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俩窟窿。
“丫头,刚出锅的野鸡汤,滋补着呢,看你,都累瘦了,赶紧的歇息歇息,把汤喝了,可是我跟着岳父学了一个上午才弄好的,趁热。”
如今身为代理城主,高兰儿比从前李云娇还要兢兢业业,大事小情一律经手,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忙活,就怕做不好让爹失望。
高兰儿那会不明白,他爹高大山把事物都交给她,不是看中她有实干啥的,纯粹就是为了她娘。
可怜宫二还以为他爹对她过分护犊子,是因为护女成痴呢,只有高兰儿知道,每当她娘出现,爹一准将她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高兰儿也是乐见其成,一番历练后,高兰儿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他爹宠爱她娘,那是天经地义,只要两人感情好,爹就不会想着纳妾,她和哥哥弟弟也不会有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高家还是高家,不会出现裂痕,再好不过,她顶多累些,忙些,比起想象中的,她宁可像现在这样。
而且高兰儿有时还会跟娘聊些女人的话题,娘无疑是最好的先生,从她娘一言一行中,高兰儿多少悟出些“御夫”之术!
所以……呵呵。
宫二,别以为将来嫁给他,就能改变现状,最后依然会被高兰儿吃的死死的,一辈子翻不起来。
……
年关一过,高家上上下下比过年时还要忙活,因为兰儿的笄礼就要到了,且婚期将近,已然定好了日子,四月初八,双日子好彩头。
高兰儿生辰是在二月初七,能亲自参加未婚妻的及笄礼,宫卿北感到虚有荣焉,期间收到不少人的羡慕嫉妒恨。
初七这日,远在京城的宫家也都赶过来,未来儿媳妇,孙媳妇的及笄,可千万不能错过。
宫家显然十分重视高兰儿,就连素来严谨持重的宫大人,宫卿北他爹都来了。
两家人齐聚一堂,氛外热闹。
宫老太君为第一正宾,为高兰儿唱礼:“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目光慈祥为兰儿梳头。
一拜,高兰儿面相高大山李云娇,双膝跪地,扣头。
二拜:“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三拜:“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全程由宫二挽着高兰儿的手,双双礼拜。
之后还有醮子,赐字,聆训,笄者揖谢,最后才是礼成,转繁文缛节下来,高兰儿折腾的够呛。
待及笄礼后,宫卿北小心翼翼替高兰儿取下头上发饰,少说也有七八斤重。
宫卿北咧着嘴笑,从今日起,他的小丫头就是个正正经经的大姑娘了。
又过两月,便是二人成亲的大好日子。
为避免迎亲费时费力,让高兰儿一路颠簸,李云娇决定,全家提前到京城待嫁。
四月初七黄道吉日,就连被扣在流金的兴哥儿都提前回来送嫁。不怎么宽厚的臂膀背起高兰儿,一步一步走的扎实稳当。
“兰儿莫怕,日后那宫二若敢负你,只管告诉爹娘跟哥哥,为兄一准替你收拾他,嫁了人也不要紧张,不要忘了你还有娘家,不要被人欺负了去。”
兴哥儿向来是极护着一双弟妹的,一言一合尽是替高兰儿撑腰的话,半点不曾说过一句什么应恪守本分,三从四德,退一步家和万事兴的话。
高兰儿甚为感动,有兄如此,有家人如此,还有什么苛求的。
负在高兴哥儿背上,兰儿蚊虫般应道:“兰儿晓得,哥哥的话,兰儿都记下了。”
听出妹妹语带哽咽,兴哥儿心头难免酸涩。嫡嫡亲的妹妹就要嫁到别人家做新妇了,即使再不忍,也要笑着送她出嫁。
“嗯,记得就好。”
弯腰将兰儿送入花轿,高兴翻身上马,与宫卿北并排行驶在花轿两侧,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直奔宫家。
李云娇和高大山就坐在随行队伍的后头。
待二人同与宫家长辈坐到主位上,不少宾客都面面相觑。有史以来,还不曾有过娘家父母出现在喜堂上的,可见高家将女儿宠到何种境地。
非但如此,这庄婚事可是当今圣上亲口御赐,两家圣眷正隆,谁人不知高家如今圈地为城,李云娇不单是皇帝义妹,钦封的平阳郡主,更是一城之主。
试问谁敢轻易招惹,连带宫家都要水涨船高。当初那些瞧不上高家出身低微的,恨不得咬断舌头。
若早能同宫家一般慧眼如炬,在高家未起势时攀上关系,可不就一飞冲天可么!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李云娇恍然回神,结过宫卿北递过来的茶轻啜一口,笑笑拿起一贴封红。
轮到高大山,虽然脸色不善,好在没当场落了宫家面子,同样赏了红包。
宫卿北接到手里的时候明显一顿,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
高大山看后十分满意:惹我媳妇不高兴,活该。
当晚高兴替宫卿北挡了不少酒,大喜的日子不好拒绝,只能生生受了,高兴心疼妹妹,不忍让宫卿北伶仃大醉进洞房,索性来者不拒,连带寸步不离的流域都被灌了不少。
宫闫岳,宇文无极等人自是更不必说。
月上柳梢,宫卿北才在众人掩护之下,装作不胜酒力,被人掺着回到喜房。
挑开大红盖头,高兰儿面若桃红地坐在床上,宫卿北心漏一拍,自打高兰儿接替代理城主的位子,有多久不曾这番含羞带怯了?
喝过合卺酒,宫卿北麻利地替高兰儿将头上的凤冠拆下来。
“折腾一整日,可是累坏了,拜堂前我不是有交代,饿的时候偷偷吃点东西垫底,可有听到?”
高兰儿掩嘴偷笑:“你当我傻啊,早吃过了,倒是你,被人灌了一晚上酒,怎么还这么清醒。”
宫卿北的酒量高兰儿自是清楚,可再好也架不住被轮番的灌,今天那么多人,本来都做好准备宫卿北回来时伶仃大醉的模样,可眼下似乎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宫卿北笑了。
“这还要多亏了舅兄,替我挡了一晚上酒。”
高兰儿一怔,她哥?
哥哥什么时候酒量如此好了?能挡一晚上酒。
宫卿北可不想继续话题,白白浪费春宵苦短,揽着高兰儿的腰就欲往场床上倒去。
高兰儿惊呼一声似是有些抗拒。
宫卿北不想吓到小妻子,小心翼翼搂在怀里哄着:“兰儿莫怕,我们已经成亲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为夫会好好疼爱你的,绝不会……”
高兰儿小脸通红,堵住宫卿北的嘴,欲语还休道:“不是……”
嗯?宫卿北一顿,眼带迷茫,那是什么?
“我……我来了月事……”还真是巧!
宫卿北颓然哀嚎。
要不要这样啊!老天爷不带这么耍人的吧!洞房花烛夜这辈子兴许就这么一次,竟然给他出这种纰漏,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半晌宫卿北才哀怨地叹了口气,松开高兰儿,整理好床铺:“娘子,不早了,安心睡吧,我……我等得了。”
宫卿北咬牙,两年都等了,不差这几日,爷有的是耐心。 悍妇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