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我的脚步先是僵了一下，然后想也不想的，转身就要走。
但是在转身之后，我还没来的及走一步，又停了下来。
他已经发现我了，就算我我现在走，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他的眼睛里面，我就好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不管怎么的蹦跶，始终逃不过的，是他的手掌心。
我慢慢的回头看向他。
何言欢依旧坐在沙发上，那姿势好像是，在等着我的靠近。
我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一步步的，朝他走了过去。
何言欢看着我。
那目光，就好像是要将我看穿一样。
我在他对面的单人位沙发上坐下，眼睛抬起来看他，嘴角上扬着我最自然的笑容。
我说，“何总，好久不见。”
他原本靠着沙发的，在听见我的话之后，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下，说道，“我记得上一次你和我说，和我两讫了吧？既然已经两讫，为什么还要出现？这样处心积虑的靠近晓文，又是什么目的？”
我依旧笑，“何总，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何言欢轻轻的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害怕吗？”
“既然不害怕，你这样质问我，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动我的东西，那些手脚不干净动我东西的人下场都是什么样的，你不都是看见了吗？”
“会那样对我吗？”我笑着说道，“是好像对俞繁花那样，将我丢到红灯区，还是干脆好像对陆城勋那样，杀了我？”
他没说话。
我接着说道，“不管是什么，我都做好了准备，不就是一无所有吗？我就不相信，还有比现在，更加难过的时候。”
何言欢不说话了。
从他的眼睛里面，我看见了冷漠。
或许，他已经在心里面想好，应该要怎么惩罚我。
说实在的，我也想要知道，他会怎么惩罚我。
“昨天晚上的人，是你对吗？”他突然说道。
我笑，“你在不相信什么？不相信那个人是我，还是不相信，你爱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想想，当初我，也应该是这样的事情。”
何言欢看向我，“我和你，不一样。”
在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我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的消失了。
我看着他，“什么，意思？”
“那个时候，我是受益者，不管怎么说，陈家洛将你送给我，是在我的计划内，我也如愿，得到了你的身体，而今天。”
话说完，他站了起来，一步步的朝我靠近。
我的心头不由跳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开始下意识的后退。
他看着我，“我也依旧是受益者，既然晓文想要一个孩子，那就要吧，你帮我们生。”
那个时候，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看着面前的人，脑海里面只剩下了他说的那句话，他说，你帮我们生。
帮我们生！
我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
我想要笑，想要用笑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也在心里面不断的告诉自己，本来，这就是我的计划。
这和我预想中的，是一样的。
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是笑不出来。
我的手紧紧的握着，看着何言欢，“有人跟你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你就是一个疯子。”
“阮影，现在，我们彼此彼此，你是有多疯狂，才会用自己的身体做筹码？”
用自己的身体……做筹码。
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我笑了起来。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怎么就用自己做了筹码呢？真的是……蠢呢？”
我伸出手来，将他的脖子勾住，扬起下巴来看他，“更加疯狂的事情是，这身体你也挺喜欢的，不是吗？”
他看着我，眼睛里面的情绪，我看不懂。
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看不懂他。
曾经，我以为我可以靠近他的，甚至好像萧寒跟我说的那样，我可以治愈他。
但是现在我发现，不是这样。
我做不到。
一点也，做不到。
他也不需要。
他伸出手来，将我的手抽开，“等你将孩子生下，你就没有任何的用处了，阮影。”
我笑，“我知道啊，不过何总，之前你那样义正言辞的说，不想要别人的孩子，甚至不惜处心积虑的，借着别人的手将我的孩子杀死，到了今天，不也还是要由我，来给你生个孩子么？”
话说着，我从座位上起来，手轻轻的，弹了一下我的衣服，“有需要的话，欢迎何总找我，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何言欢没有说话，也没有拦着我。
我踩着高跟鞋，一步步的，从他的眼睛下面，走出了房子。
在上了车之后，我全身的力气就好像被抽走了一样，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座位上，无法动弹。
我闭上眼睛，可以看见的，是他看着我的，冰冷的目光。
……
我回到店里面。
陆九儿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异样，立即上前来，“怎么样了？你怎么是这样的表情？”
我看向她，没说话。
我越是沉默，陆九儿越是紧张，“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
我垂下眼睛，“我没有见到段晓文。”
“没见到她？什么意思，那你去见谁了？”
我看向她，“何言欢。”
在听见我的话时，陆九儿的瞳孔不由微微缩了一下，看着我，有些艰涩的说道，“什么……意思？”
“他已经知道事情的全部了，我去他那里的时候，见到的人，是他。”
我已经缓过来了，平静的说道。
陆九儿直接坐了下来，在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说道，“他知道了？那……怎么办？”
怎么办？
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我轻轻的笑了起来。
陆九儿将我的手抓住，“你笑什么？我在问你话！我们现在应该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说道，“他同意了。”
“同意？同意什么？”
“代孕。”我说道。
陆九儿的手骤然松开了。
她看了看我，确定我没有说错之后，她说道，“真的是……疯了吧？他居然答应了！？”
“可能，也是为了段晓文吧？”我笑着说道，话音刚落，段晓文的短信过来了。
是一个新的见面地点。
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站了起来，“好了，我先走了。”
陆九儿将我的手握住，“你……还好吗？”
我笑着将自己的手抽出，“你应该知道的吧？其实何言欢的精神状态，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陆九儿没想到我会突然说起这个，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我继续说道，“他不太正常，但是其实，我也不太正常，既然这样的话，大家就一起疯好了，反正都乱了不是吗？”
陆九儿什么也没说。
我也没等她反应，直接转身就走。
我到达咖啡厅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段晓文。
她手上捧着咖啡杯，整个人在明显的颤抖着。
我走了过去，“晓文。”
她将我的手抓住，眼神询问着我。
我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笑了一下之后回答，“你放心，我挺好的。”
段晓文迅速的打字，“你不是见过言欢了吗？”
我看着上面的字，点头，“是，我们见过了。”
段晓文继续，“他没有为难你吧？他说什么了？”
“你放心，他没有说什么。”我笑着说道，“他还是挺在乎你的，所以，他同意了。”
段晓文有些发愣。
我解释说道，“他同意了，让我代孕的事情。”
段晓文的眼睛瞪大，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是在确认。
我点点头，“是真的。”
段晓文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好像不断在说着，谢谢。
谢谢吗？
再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锥心刺骨是什么滋味，那些你和何言欢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全部的……还给你们！
……
从咖啡厅出来之后，我没有回到店里面。
想了想之后，我报了一个新地址。
这么多年过去，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住在那里。
小区需要门卡才能进去，我从手机上找到了之前特意从店门口截下来的视频，发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
“你是谁！？”周华容的声音里面，带着一点的气急败坏。
我笑了一下，“何太太，好久不见。”
听见我的声音，那边明显沉默了一下，在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我听见了她不敢置信的声音，“你是……阮影？”
“是我。”我回答。
“刚刚的视频，是你发给我的？你想要做什么！？”
“我现在就在你们小区的门口，不请我上去坐一下吗？”
周华容很快就下来了。
在看见我的时候，她的脸色很难看。
我也不在意，跟着她往里面走。
到了电梯里面，我突然说道，“对了，房子里面，应该只有你吧？”
她看向我。
我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就是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们都尴尬而已。”
周华容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情，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吗？我和何言欢之间根本没有夫妻之实这件事情，现在还想要拿这个来威胁我？”
“是啊，我就是在威胁你。”我笑着看着她。
那个时候，电梯门正好开了，周华容也没出去，就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我。
我笑，“不进去说吗？”
周华容咬牙，走在了前面。
房子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我在沙发上坐下，“看来你也是一个长情的人，这么长时间了，这东西都没有换过。”
“阮影，我记得三年前我们说的清清楚楚，从你进入监狱开始，你的生活和我们的，没有任何的关系！”
“很好玩吧？”我看向她，“看着我就好像是一个傻子一样的被你们耍的团团转，一定很好玩。”
周华容的身体一震，随即说道，“你在说什么？”
“段晓文，你知道吧？”我看着自己的手指甲，说道。
就算不看，我也知道此时的周华容的脸色，一定变成一片的苍白。
“你怎么知道的？”她的声音艰涩。
我听着，倒是笑了出来，然后看向她，“看来，只有我这么一个傻子，被你们蒙在鼓里面。你知道段晓文的事情，肯定也知道，陆城勋的事情，是何言欢故意的了，所以说服我顶罪，也是你们策划好的，是吗？”
“到了今天，你来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此时，周华容已经恢复了镇定，“无非就是想要钱是吗？想要多少？”
我嘴角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我在监狱里面呆了三年的时间，你居然想着的，是用钱打发我？”
“不然的话，你还想要怎么样？”周华容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让我将时光倒流到三年前么？阮影，你不要忘了，三年前，是你自愿要替何言欢坐牢的！”
“是啊，是我自愿的。”
我轻声说道，“但是现在，我后悔了呢。”
“就算后悔了，又如何？”周华容讽刺的看着我，“不该坐的牢，你也坐了，现在却跑来跟我计较这些，你不觉得你很可笑么？”
可笑……
那个时候，不顾一切的，只想要让他平安的我，在他们的眼睛里面，居然是……可笑。
我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是啊，我很可笑，但是有件事情，我比你更加好奇。”
我看向她，“你说，我要是将我手上的视频公布出去，让人知道，我们的何太太和丈夫没有任何的感情，养了一个小白脸不说，还和小白脸一起去情趣店里面买东西，你说，会引起什么事情？”
周华容的表情，一点点的沉下。
“阮影，这对你来说，能有什么好处？你也知道，这个城市，只要有权势，任何的事情，都可以被压下，那个时候，你也只会摔的更惨而已，何必？”
“我知道啊，但是我就是想，既然事情已经乱了，既然我已经不好过了，那就大家，都不好过好了，你是可以将这件事情压下，但是你不要忘了，那些阔太太的电话号码，我可是都有，只要我将这事情公布出去，那个时候，人手一份的话，不知道我们的何太太，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周华容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
我不用看也知道，此时的我脸上的表情肯定比她好不了多少，狰狞，丑陋。
她突然笑了起来，“你要是想要这么做的话，直接就这么做好了，为什么还要到我的面前说这些呢？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点头，“是，我的确是还有一个选择给何太太。”
“什么？”
“离婚。”
我的话说完，周华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她皱起眉头看我，“你说什么？”
“我说的很清楚，离婚。”我看着她，说道，“只要你和何言欢离婚，我就将手上的这份东西，销毁。”
周华容定定的看着我，那样子，好像是在分辨我话里面的真假。
我和她对视着，镇定自若。
她突然笑了出来，然后看着我，“这对于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你已经知道了段晓文的存在，也知道在何言欢的心里面，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就算我和他离婚了，你也什么都得不到不是吗？”
“你以为我让你跟他离婚，是为了可以和他在一起吗？”我笑了起来，“怎么可能？”
“那你想要什么？”
“那个，你不需要知道。”我将手机举起，“怎么样，你要如何选择？”
周华容看了我很久，然后，平静的说道，“可以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吧？”
“当时，一天的时间，明天晚上的这个时候联系我。”
话说完，我转身就走。
我可以感觉到的，是周华容盯着我背后的目光。
意味深长。
走出小区的时候，正好一阵风吹了过来，我不由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我觉得，很冷。
……
第二天早上周华容就回复了我，答应离婚。
但是因为这些年，周家和何家的牵连很大，所以想要离婚的话，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办成的事情，我表示理解。
挂了电话，我对着镜子开始化妆。
陆九儿也起来了，看着我的样子，“你要出门？”
“是。”
“去哪里？”
我没回答。
陆九儿皱起眉头，“阮影？”
我看向她，“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事情的，等一下我就去店里面。”
不等她说什么，我将最后的口后擦上，转身就走。
我去了医院。
在看见我的时候，萧寒的脸上，是一片的惊讶。
他甚至从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眼睛瞪大了看着我，“阮影？”
我朝他笑了一下，“是我，好久不见。”
他上前来，看了我一圈之后，还是惊讶，“你……出来了吗？”
“半个月前。”我说道，看了一眼旁边的沙发，“我可以坐吗？”
“当然！”
“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
萧寒原本是笑着的，才听见我这句话时，他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然后，他有些艰涩的说道，“是……九儿告诉你的？”
“是，现在，我和她住在一起。”我说道。
萧寒苦笑了一下，“她的事情，我都听母亲说了，在看见她卖那种东西的时候，我母亲……差点气倒。”
“反正都已经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了不是吗？还在意这些做什么？”我说道。
萧寒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但是很快的，他说道，“你今天来，是……”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说道，“在何言欢之前，我们是认识的，对吗？”
萧寒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我继续说道，“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的那个，说想要当医生的朋友，到后面我才想起来，原来那个人，就是你。”
萧寒垂下眼睛，在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看向我，“你……想要说什么？”
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由笑了一下，“你不要紧张，我不是想要跟你讨要什么诺言，不过我，的确有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
“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萧寒的脸色变了。
我看在眼睛里面，嘴角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段晓文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是吗？在联合何言欢，周华容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你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丝的愧疚吗？”
萧寒抿了一下嘴唇。
然后，他看向我，“阮影，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选择，当初我劝过你的……”
“我知道。”我将他的话打断，“所以，我也不恨你，只想要你打答应我一件事情。”
萧寒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我。
我将话说完，“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有什么事情，你好好的照顾九儿，可以吗？”
萧寒的脸上，是明显的惊讶。
或许是没有想到，我提出的要求，会是这个。
他也意识到了别的，“你……想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我低头笑了一下，“就是这么一说，九儿是到了今天，唯一站在我身边的人，我想要给她谋取一份保障，仅此而已。”
萧寒看了我很久，最后，还是点头，“好。”
我满意的站了起来，“那么，我先走了。”
“阮影，其实言欢他对你……”
“还不是很残忍是吗？”我将他的话打断，笑着接下去。
萧寒不说话了。
我的眼睛微微眯起，“我知道，所以我一定会努力的，回报他对我的这份仁慈。”
话说完，我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就走。
我原本是想要直接去店里面的，但是上车之后，我改变了主意。
我看着司机，“去沐禾吧。”
三年的时间，沐禾依旧在北城，屹立不倒。
那金色的招牌在阳光下面，耀眼刺目。
我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抬起脚来，往里面走。
陌生的秘书将我带到了会客室里面，让我等着。
我的手轻轻敲着桌面，咖啡还没喝一口，何言欢就来了。
他看着我，“你来做什么？”
我抬起头来，朝他一笑，“想你了，就来了。”
他的眉头皱起。
我上前，手搭上他的肩膀，“不是要怀孕么？要趁热打铁才是。” 刺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