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谈不缺身后的韩庆首先出手,他的兵器极为特殊,左手是由白银浇铸而成的无数颗形态各异的人首骷髅串成的一条锁链,名曰勾魂索,右手持根纯金打造的棍棒,形状类似传说中人死后经过黄泉路所遇到的黑白无常手里的哭丧棒。
这般极致组合的兵器闪动之间便让人心神动荡不定,谈不缺癫狂的气焰为之一滞,正不知如何应付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兵器时,陡然感觉眼前一亮,“叮叮叮叮叮”,随着密如急雨般的清脆响声,一道剑光划过牢房上空,封住了韩庆的去路,剑势的劲风带起两旁火把的焰齐齐向里摆动。
一身青衣,一顶斗笠,半截断剑,谈不缺自然认得是司元林宣的贴身随从阿乾,那天在死亡森林外听夜鸱所说,他就是传说中的箭壶第一剑士叶乾,只是林宣不应该才是他们这些人的“老大”吗?他的随从为什么又要来帮他?
情势不容他多想,魏击眼见韩庆受阻,出于对陆政风安危的考虑,他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不身份,伸手向外一探,那根与玄铁箭一般材质的重矛已握在手中,挟带着雷霆之势向谈不缺当头击来,速度之快,来势之猛,逼得谈不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得向左侧闪避。
“当!”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玄铁矛再次被突如其来的剑刃挡住,司元林宣的另一名随从阿乙双手紧握巨剑剑柄,与魏击的铁矛硬拼一招,身形竟是不动如山,犹自好整以暇道:“魏堂主,你的对手是我!”
“你……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闯玄法司地牢!”陆政风原本以为有魏击韩庆两人坐镇,对付谈不缺自然是万无一失,没有想到却突然出现两名如此高手,脸色瞬间就变了,一边不停地向后退去,一边向两旁举着火把的十几名黑衣法士大吼大叫着,“还站着干什么,眼瞎了吗,快拦住他,他是杀人犯,他还私闯玄法司地牢,杀死他,格杀勿论,格杀勿论!牢房外面的守卫怎么还不来,都是干什么吃的,该死,全都该死……”
那些黑衣法士经陆政风这么一喊才反应过来,呼喝着纷纷抽出自己的兵器将谈不缺团团围住。他们个个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作为陆政风的贴身侍卫,每个人的实力都不在魏击手下的那些甲士之下,平素又熟谙群起合击之术,饶是此时的谈不缺陷入狂暴状态,要想冲出他们的包围也没那么容易。
谈不缺心知身陷险境,必须速战速决,擒贼先擒王,只有在对方的大部队援军赶到之前抢先制住陆政风做人质,自己才有机会逃脱。此时他的心境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他眼里的黑衣法士不再是为了养家糊口的普通人类,而是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恶魔,他也不再害怕,因为多次死亡边缘的经验告诉自己,害怕是根本没有任何用的,唯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杀!杀!杀!
他的短刀在试图斩开门锁时已经废掉,此时没有了近战兵器,只得从背后的箭壶中拔出一支玄铁箭,一手挥舞着飞星连弩格挡着四面八方攻来的剑索,一手准确无误地将手里的玄铁箭簇刺入一名黑衣法士的胸口,毫不犹豫地拧了下,再拔出来,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溅得他满脸和身上到处都是,那名黑衣法士惨叫一声倒了下去,手中的火把掉在地上,剧烈地燃烧起来。
就在同时,两条冰凉的剑索分别缠住他的一双小腿,剑索上密布的倒钩撕碎了他的衣物,深深地刺进肉里,锥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紧接着尖锐的剑尖刺进他的后背,他虎吼一声,强行转身刺死偷袭自己之人,那人至死也死死地抓紧着手里的剑索和钩剑,直到他拼着小腿和后背上被撕扯下大片皮肉才甩脱他的兵器。
剑索似乎天生就是对付他的克星,大量缺失的皮肉和扭曲溃烂的创口,即使在强大的自愈能力之下也极难愈合,他的双腿受伤,脚下踉踉跄跄地不住倒退,勉强挡住大部分的攻击,又拼命刺死了几名黑衣法士,但身体上也接连受到了好几处的重创,即使是他,也终因失血过多而开始觉得天旋地转,视线模糊起来。
整间牢房的墙壁上到处飞溅的是一片一片粘稠的鲜血,地面不断有尸体倒进血泊与火海之中。
浓烈的血腥气和血肉皮毛烧灼的焦糊味不断地钻进谈不缺的鼻子中,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满眼都是刺目的血红,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在支撑着他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不停地杀戮,那就是只有杀死对方,自己才能活下去!
他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八个还九个,又或者十个?也不知身上总共有多少道伤口,甚至他连自己是怎么倒下去的都不知晓,他只记得意识最后清醒的那一刻,自己被三名黑衣法士同时以剑索缠住双腿双臂和脖子,陆政风那张恶毒的脸庞出现在自己面前,狞笑着将手里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向他的心口。
我若还有机会,必要取尔狗命!这是他最后一次对自己下定的决心,为奚楚,为采菲,为丰儿,更为自己!
疼!撕心裂肺的疼!
这是谈不缺恢复意识后唯一的感觉,就连动一动眼皮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醒来了?”随着一个略显漠然的声音,他再次看到了那张脸,这已是第三次与他见面了,一位自称名为逆月,来自尧昌城的年轻男子。
每次见他总是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眉目如画间极有一股柔弱之气,若非那晚亲眼见他仅以手里一根脆弱不堪的扇骨挡下自己飞星连弩满弓下射出的一支玄铁箭,真会让他认为是进京赶考的书生。
这时他已逐渐想起昏迷前在玄法司地牢发生的事来,心知多半是此人在危急时分救了自己,才要开口道谢,不料嘴角微动,竟引动全身的肌肉疼痛难当,连连倒吸冷气。
逆月看着他痛得扭曲变形的面容,猜到了他的心思,摇了摇头,道:“你的伤势不轻,又中了‘十日绝命丸’,全身的血肉筋骨都处于敏感时期,任何轻微的动静都足以伤及你的神识,也不利于伤势的恢复,所以你最好不要乱动,说话都不行!”
谈不缺闻言一阵黯然,看来无论自己努力与否,结果都很难改变,十天?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十天后能不能下床走路都不一定,还怎么去得了如今对他来说已是龙潭虎穴的箭壶城去赴洪静萱的约?
逆月又似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淡淡地说道:“也不必那么悲观,像你这种伤势别人自然最少也得一个多月的静养才能恢复,但你体内有《神裔札记》的封印之力,伤口能够自行快速愈合,再加上我的再造丹,今天日落之前,你便可恢复七八成的实力!只是……”
谈不缺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只是情绪稍微地有些波动,全身又剧烈地疼痛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眉心处:“你一定想知道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救你,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有缘,也可以认为我是有所图谋,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现在须要做出一个选择,是答应与我交换条件来得到我手里仅存的聚魂丹,还是等你的身体自行恢复,大概一星期左右也能恢复个七七八八,还是有时间去解决你身体内的十日绝命丸的,我不勉强你,答不答应全在你,就算你拒绝,我还是会送你至一处安全所在,如何?答应与我交换就眨一下眼,不答应就眨两下。”
谈不缺想都没想就眨了下眼睛,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仇恨与不甘,一刻都不愿再等,何况还是七天。
逆月见他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始终没再眨第二下,微微点着头从身上取出一只拳头大小的紫金葫芦,倒出一枚朱红似火的药丸,化入事先准备好的一杯凉开水中,边缓缓灌入谈不缺的口中,边道:“凝神静气、抱元守一,什么都不要想,就当自己是个死人,一个时辰后你便能行动自如,具体到时候再说吧!”
一个时辰后,谈不缺再次苏醒过来,果然,全身上下神奇地不那么疼了,而且除了全身酥软无力外,已能起身勉强行走了,他这才有机会扫视一眼所在的地方,是间精致的木屋,窗外蓝天白云,风声却极为强劲,他好奇地推开房门,就看到那道白衣背影独自伫立在一处山崖边,原来这间木屋竟是建在山顶上。
他听到身后的动静,头也不回道:“三个时辰内不得妄动真气,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你想我拿什么与你交换?”谈不缺才站了一小会便感觉到有些累了,扶着门边朝他问道。
逆月转身,慢慢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屋坐下谈吧!”
谈不缺“嗯”了声重新走回床边坐下,静静地等他开口。
他微一沉吟,便道:“其它的也不多说,我就简单直说,我要你帮助徐麟在战车比试中打败林宣,怎么样,做得到吗?” 异世兵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