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在四周布下埋伏?”唐杰打量着谈不缺,平静道,“如果说先前还有血书这个理由,现在应该也不存在了,为何你依然还敢独身前来?”
“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是独身?”谈不缺拍了拍衣袖,轻松地笑着说。
唐杰一愣,诧道:“你现在可是全箭壶城最热门的人物,从你三年前来到箭壶城以后所有的资料信息,现在几乎是妇孺皆知,甚至连你去过几次卧花阁,进过几次易记酒馆都清楚,你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
“你这么一说,让我有种被剥光衣服拉出去游街示众的感觉。”谈不缺一阵苦笑。
唐杰点点头:“差不多就这个样子了,试问你还能有什么帮手呢?”
谈不缺没有再反驳,算是默认,然后又道:“然而我赌对了,不是吗?”
唐杰示意谈不缺坐下,走过去关好门窗,轻轻地拉下窗帘:“所以我很好奇你的自信究竟是从哪里来?你并不是一个冲动冒险之人!”
“那你呢?”谈不缺接过他递来的茶杯,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你为什么又要请假,推去晚上出勤就为等我,你也不是一个感情用事之人!”
唐杰眯起了眼睛,目光却变得犀利起来:“你对我的了解似乎还要超过我呢!”
谈不缺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光剩下的茶水,将茶杯口向下,倒转过来扣在桌上,笑了笑:“好吧,看来今天不说出个能让你信服的理由,这约谈是无法进行下去!其实说白了没什么的,只是我有次在卧花阁恰巧认识了一个人,她说她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弟弟,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唐杰的脸上由最开始的好奇逐渐变成了后来的惊讶,最终却尽数化作一种复杂难明的表情。他放下茶杯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反而显露出他自己内心的不平静,他只是竭力在控制。
房间静寂地有些压抑,两个人都长久没有说话,最终还是唐杰首先打破了沉默:“胆小懦弱的背后往往却是心机深沉,看来你的伪装很成功,骗过了整个箭壶城,不过我还有一点疑问,你若能为我解答,我就可以与你彻底地推心置腹地交谈,如何?”
“你想多了,哪里有什么心机深沉,我不过就是一个只想混吃等死的平头老百姓,到了今天这一步,全都是身不由己!”谈不缺这番倒是心里话,然后道,“我既然敢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你,自然没有什么好欺瞒你的,还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
唐杰点点头,低头沉吟片刻后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位尹通的妻子对你的感情也有些特殊,至少也是很有好感,‘卧花四姝’是箭壶城多少权贵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为此不知挖空多少心思,除了那个尹通平白捡了个便宜外,至今尚未有一个得手的,而你,明里暗里的,至少四个已有三个对你诸般照顾垂青,我实在想不通,她怎么可能会向你提起我,那可是她和我此生最大的秘密。”
说着说着,他突然失声道:“难道……莫非……你才是……”
谈不缺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你真想多了,你的这个疑问,说真的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如果非要说,我觉得我的上辈子可能是个女子,所以很容易就知道她们的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也就无聊之时谈谈心、说说话,仅此而已,和你说的那些权贵不同,我连请她们出场唱首曲子跳支舞的钱都出不起,人家可是要抱得美人归,这两者的区别天上差到地下,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这些无关痛痒的小细节你就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总之我对你们的来历以及留在箭壶城的原因和目标一无所知,也绝不会打听,只是身处类似的境遇,同时天涯沦落人,能够相互扶持就好,你觉得呢?”
唐杰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就在谈不缺也被看得有些心虚时忽然开了口:“你真的与那位神秘的卧花阁主无关?”
谈不缺摇了摇头,表示完全不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并开着玩笑道:“不过,万一是我人在卧花阁,那位主人暗中偷偷喜欢上了我,我也是没办法的!”
“……”唐杰一阵无语后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我唐杰就相信你了!希望以后需要你的时候你不会推辞!现在你可以说了,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几个问题的答案和你帮我做一件事!”谈不缺沉声道,“第一个问题,‘第一兵车’既然立下血书,又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救我,为何又突然决定除掉我?说我背叛血书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吗?”
“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接到上级命令,说你已变节投敌,先前的霍服也是你杀的,还有大尤和小菜,都成了你向新主子表忠心的棋子,大家当然义愤填膺了,所以你也不必太过责怪众人,如果你是冤枉的,那就应该找出制造谣言之人,否则就不必去理会了。”唐杰言辞之间似乎并不十分相信谈不缺是无辜的,只是对他来说那并不重要。
谈不缺心知多半是司元林宣搞得鬼,也不向他多做解释,接着又问第二个问题:“言采菲和奚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唐杰犹豫了下,道:“简单地说,三天前,玄法司接到兵士强暴民女的案子,接着玄法司出动百名执役赶往现场,人赃并获,除了行凶者抵死不认外,一切人证物证俱全,案情明了,事实清楚,依穆晋律和箭壶令的条文,淫辱兵士妻女者绞杀,兵士者罪加一等,所以那名兵士最终被判为斩首,秋后执行,这是官方的版本!”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谈不缺自然明白本案中的兵士和受害的女子自然就是奚楚和言采菲,皱着眉头道:“我要的是你的看法,这其中就没有其它疑点吗?”
“当然有!”唐杰啜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道,“第一、没有报案人,玄法司也没有说是如何得到消息的;第二,行凶者被当场抓获!玄法司本部在城东,而受害人的家则在城西北,其间的距离颇远,受害人一介女流,又不懂武功,家中也没有其他人,而行凶者则是一名身手了得的武人,没有理由事发后还静静地等玄法司的人来而不逃跑;第三,就是行凶者的口供,明知铁证如山,既有受害人的指控,又有各种物证,自己是否认罪已经无关紧要,却宁愿忍受各种酷刑仍是不肯签字画押。”
谈不缺奇道:“既然有如此明显的疑点,为何却不彻底查清?”
唐杰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按道理说,这种寻常刑案本该由我这个掌讯负责,但此案从一开始就是由断恶堂的魏击魏堂主亲自审理,我根本插不上手,所以即使我想查个水落石出,解除自己的疑惑,却是有心无力。”
“你说……那个言采菲一口咬定是奚楚所为?为什么我刚才问她,她却又不肯承认?”谈不缺皱了皱眉头问道。
唐杰点点头:“当时我作为陪审也在场,她的确是亲口指认施暴者就是奚楚!不过——”他顿了顿,接着道,“我私下见过几次她,虽然她仍是不肯改口,但我从她的言辞之间隐约有种感觉,那就是她似乎在害怕什么,也许她有什么把柄被人握在手里。”
“把柄?难道是——”谈不缺忽然一拍大腿,恨恨道,“古儿,一定是丰儿!她和尹通的儿子尹丰,今年才两岁,一定是他们抓了丰儿威胁她!”
唐杰闻言如梦方醒:“原来如此!这倒不是不可能,但到底是谁劫持了丰儿,借以指使她诬陷奚楚,目的何在?”
谈不缺知道这必然又是司元林宣玩的把戏,自导自演一向是他的专长!想要他屈服,反而越发激起了他的倔脾气,也不向唐杰明说,只是拜托他帮助自己留心打听言采菲的儿子尹丰的下落,然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司元大人和少嬴大人比试战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到竟然连你也知道这场比试?”唐杰显得极为诧异,“这是一项攸关箭壶城未来生死存亡的大事!”
谈不缺闻声心中大吃一惊:“不过一场比试而已,有这么重要?”
“有过之而无不及!”唐杰神情严肃,又下意识地扫了一圈周围,然后压低声音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战车比试,它决定着箭壶城圣物的归属问题,进而直接关系箭壶城下任城主和匽族下代族长的人选问题,你想能不重要吗?”
“……”谈不缺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唐杰,“城主和族长之位,如此重大的决定为何要通过一场战车比试,这是不是也太草率了点吧?”
唐杰摇了摇头:“并非你说的这样,通过战车比试决定圣物归属是有历史渊源的,这是一项箭壶城统治者内部不成文的规定,就由我为你简单介绍一下这场战车比试的来历吧!” 异世兵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