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破旧简陋的那个木门已经换成了颇为气派的朱漆大门,在头顶挂着的几只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更是油光闪亮。大门半开,门外的拴马石上系着两区高头大马,正低头厮磨交缠着。大门内一片灯火通明,隐隐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谈不缺没敢从前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而是绕到后面,翻过墙垣,来到她的正房门前顿时愣住了!
里面的烛火点得正亮,摇曳的灯光映满窗台,戏谑的笑语从虚掩的两扇房门清晰地飘了出来。
“嘭!”的一声,房门从外面被人踹开,谈不缺铁青着脸站在门口,待看清房内的情形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三年前。
朴素简单的摆设全部换成了奢侈绮丽的家具,正中墙上挂着一幅着西府海棠怒放图,雕琢得精美绝伦的一张绣榻上东倒西歪地斜倚着一名女子,云鬟乱坠,纱衣轻笼,罗衫半解,拥着绣有鸳鸯交颈、牡丹争艳的薄衾香被,露出三分奇峰秀峦的风景,一片春色无限,左右各有一名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俱是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个个面红耳赤目光迷离地落在她的身上。
房门被人粗暴地踹开,女子却并无惊恐之色,只是在抬起头看清来人的瞬间错愕了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伸手捏了把一名少年清秀娇嫩的脸蛋,侧过脸云轻轻亲了口另外一人的鬓角,发出一阵“咯咯”的娇笑声,对谈不缺完全是视而不见。
谈不缺终于忍不住吼起来:“言采菲,你在做什么?”
其中一名少年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什么玩意儿也敢在这儿大呼小叫,知道本小爷是谁吗?识相的赶紧滚开,莫坏了本小爷的雅兴,否则本小爷的怒火只怕你承受不起!”
另外一名则满是谄媚献谀地讨好言采菲道:“菲儿姐姐他是谁呀,竟敢吼你,要不要我让那老东西派人割了他的舌头,砍了他的手脚,看还敢不敢这么对姐姐无礼?”
言采菲一手一个,搂着两人媚声媚语道:“嗯,姐姐的一个远房亲戚,从小就脑子不正常,等会随便赏他向吊饭钱就好,别理他,没得影响了我们的心情,来,小宝贝,给姐姐看看。”
“可是,有他在,我有点不习惯,要不我现在就赏他十两银子打发他走,省得他三天两头来打扰姐姐。”
说着他随手指着扔在桌上的钱袋:“自己拿,拿了赶紧滚!”
“有个傻冒站在一旁看着不更好玩,更刺激吗?”另一个笑着说道,惹得言采菲一阵娇笑。
谈不缺向前踏上一步,真气提至两成,猛地闪电般击出两拳,分别打在两名少年的肚子上,喝道:“我数到三,还不滚的话就不用再走了!一——”
两人吭都没吭一声就滚到地上,一时气闭,疼得眼泪花花往下流,偏偏张大口说不出半个字,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地盯着谈不缺。
言采菲蹙了蹙眉头,柔声道:“两个小宝贝儿,今晚就先走吧,等姐姐打发了这个神经病,我们再一起玩!”
两人委屈不甘地看了她一眼,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走到门口,回头看着谈不缺还想说几句狠话找个台阶,却见谈不缺走上两步,拳头捏得格格作响,口中继续喝道:“二——”
两人脸色顿时一变,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怨毒地看了谈不缺一眼,转身狼狈地退了出去。
“这是要重操旧业了?上手倒是很快,你有想过尹通要是回来看到你这样,你要怎么解释吗?”谈不缺气到了极点,反而语气变得很冷淡。
言采菲懒散地枕着交叠的双臂,乜了谈不缺一眼:“他要是能回来,只怕要想着怎么解释的也是你,对吗箭主大人?”
谈不缺心中一惊,看着面无表情的她,一时语塞,半天才嗫嚅道:“你……知道了?我……”
她摆了摆手:“你的时间不多,看在我们以前相识一场的份上,今晚第一次,就给你打个八折吧,有什么特殊要求的价格另算!”
他一阵无语,忽然想到一事:“丰儿呢?他在哪里?怎么没有看到它。”
言采菲无所谓地扭过头,随口道:“那个赔钱货我要来干嘛,扔了!”
“……”谈不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忽然柔声叫了句:“菲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告诉我,”他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已经变成了像是在质问犯人,“告诉我,是不是奚楚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对你做了那种事?”
“你今晚如果是来寻乐的,就是我的客人,如果是想来找个人聊天八卦的这就请便吧,可别影响了我的生意!”她见谈不缺只是问东问西,开始渐渐失了耐性,说话已经是在赶他出门。
谈不缺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知道在她口里问不出来什么,索性将目光肆意落在她衣衫不整的身体上,冷笑一声:“既然这样那好,包一天的价格呢?卧花阁的四大台柱之一,不知道像我这样低贱的下层老百姓负担得起不?”
她似乎没想到谈不缺的转变得这么快,不过还是平静地答道:“一日一金,概不赊账!我说过了今晚给你打八折,八银银子就可以了。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半个时辰内离开,如果你觉得银子花得有些冤枉,我可以给你记下,以后你随时都可以来,免费!前提是你还活着!”
谈不缺摇摇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道:“我没那么多钱,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你现在就可以去玄法司告密,在他们到来之前我绝不逃跑,这样他们一定会给你不少钱,怎么样?”
她闻言一愣,顿时勃然大怒:“没钱你浪费我这么多时间,还不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省得给我惹上麻烦!”
谈不缺绞痛的心勉强有了些缓和,虽然不知道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突然性情大变,但她表面不说,其实还是很担心他的,之所以对自己如此冷言冷语,就是想让他赶紧走。
有了这个发现,他从身上取出贴身收藏的那个钱袋,分了一半放在她的桌子上,故作镇定:“我包你十日,十日内,你不得接待任何客人,这十金就是你的,如何?”他现在越发相信老易头的话了,虽然仍旧对奚楚的罪名很是怀疑,但是已经更加相信言采菲身上所发生之事和奚楚被捕多半有关,这十金自己那天晚上本就想给她了,如今正好借此为自己争取来富贵的十天时间,他一定要在此期间查明事情的真相,救出奚楚,唤回言采菲!
“哎哟,看来是有点钱了,气派很大?”她连声冷笑着从右手腕上褪下一只晶莹剔透的碧玉镯:“这时小林宝贝儿送的青玉镯,价值黄金十镒。”说着又从身上取下一枚朱红色的虎钮,“这是小徐宝贝儿送的赤铜虎符,价值白银千两,你觉得区区十金我会放在眼里?还是给你自己留着做棺材本吧!对了,小林宝贝儿和小徐宝贝儿就是刚才那两个,友情提醒,他们一个是司元大人的族弟,一个是司法大人的外甥,他们很快就要到了!”
谈不缺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他临出城前向我开口借十金,但是我没有!十日之内,我会再来,到时我告诉你他的下落,你自己保重!”
说完,他再次越墙而出,几乎就在他后脚跟离开尹通家的同时,身后也同时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他提气疾奔,方向反而是那些人来的地方——箭壶城的玄法司。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玄法司几乎出动了全部的执役法士,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苦苦追寻的“重犯”却已然潜入了他们自己的大本营——玄法司。
唐杰一大早就收到一封信,没有署名,但他还是很容易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因为对方并没有刻意隐瞒。他心中觉得很是奇怪,不明白对方为何对自己如此信任,甚至胜过了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下属。
没错,写信之人正是谈不缺,至于他是怎么将信打进玄法司,而且准确无误地送到他一人手里,这些他并不知晓。现在不只是玄法司,就连他们一起立过血书的“第一兵车”也不知为何传下他背叛血书誓言的消息,所有人都想置他于死地,而他唐杰,既是玄法司的高阶执役,又是“第一兵车”的成员,无论站在哪个立场上自己都是他的敌对面,可他为什么偏偏选择相信自己?更奇怪的是自己还答应了!
他在信中约自己晚上在玄法司自己的房间会面,所以唐杰今天请了病假,一整天都待在自己的房间,直到晚上戌时三刻,他已经有些困乏的时候,窗子微微响动了下,接着就是一个人影闪了进来,轻轻地站在了他房间。 异世兵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