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声发出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旧宅。宅子的面积不小,只是破败已久,到处是没膝的荒草和爬满断壁残垣的藤蔓。
谈不缺看着眼前那些被踩踏出的凌乱脚印与车辙,心中有些犹豫,自己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只怕与送死无异。他以荒草和坍塌的矮墙作为掩护,小心翼翼地向院子里面移动,这是他最后的希望,希望看见义父和义母他们,以及村邑的其他人,但最终还是失望了。
宽大的院子一览无余,根本没有村邑的人,倒是有几名黑衣汉子席地而坐,围着中间铺着的一块白布,上面摆放着一些食物,所有人都默默地吃着东西,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离他们不远的东北方,停着一辆由四匹战马拉着的兵车,想来方才那一声突兀的马鸣应该就来自它们其中的一匹。
谈不缺大气不敢喘一口,有些骑虎,进退维谷的处境,自己总不能就这么傻傻地直接冲出去,质问他们将村邑里的其他人弄到哪里,那就真的不是失忆,而是失智了。他原本想偷听,可惜对方明显是训练有素之辈,吃东西时根本没人说半个字,这让谈不缺有些着急,冷不防一个紧张,脚下也不知道踢到了一块小石子还是干泥巴,随着他内心的叫了一声要糟,安静的夜风中,被一声“啪”的脆响打破。
“谁!”一声低喝,数道锐利阴冷的目光齐刷刷地朝谈不缺藏身之处射来,强大的气息和凛冽的杀气瞬间就令谈不缺窒息!短短数秒,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浑身感觉都要被刺穿刺透。
心中叹了口气,已经接受现实的谈不缺正准备从半截短墙后站起来,忽然“吱”的一声,一只老鼠适时地从眼前跳了出来,看来是被自己刚才的那一下惊动,反而代替自己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蓬!”一名黑衣人扬手,也没看清他手中扔的到底是什么,谈不缺只隐约感觉到眼前闪过几点银光,那只可怜的老鼠大概到死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化作一团粉红色的血雾,很快就消失在幽暗的夜空里,看得谈不缺一阵脊背发凉,某种程度上,那只老鼠是代他而死的,这让他第一次觉得老鼠也很可爱。
黑衣人们继续低头吃东西,有了这个小插曲,谈不缺原本打算悄悄溜开的念头暂时被打消,更是一动不敢动,很快整个人的手脚都变得僵硬起来。这些黑衣人始终没有开口,若不是刚才那一声“谁”他都以为他们全是哑巴,既然从他们这里听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他就想尽快离开,一想到那个化作血雾的老鼠,他就只要靠死死地咬住嘴唇的剧烈疼痛来保持自己不会哆嗦和牙齿打战,但即使这样他也不知道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想逃又不敢逃,偏偏那些黑衣人吃个东西慢嚼细咽地比女人还娘,好不容易等他们总算吃掉那块白布上的最一块腊肉,他们却仍是不肯离开,就像是在故意在考验他身体的极限似的。
忽然,其中一人倏地起身,吓了谈不缺一跳,还好他抬头远望的方向正好与谈不缺藏身之处相反,很快,其他几人也纷纷站起来。
这些黑衣人全都以黑布遮面,谈不缺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但从举止行动上来看,他隐隐感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小的变故,于是隔着布满灰尘的藤蔓缝隙慢慢地抬起头也朝那边望去。
起初他还有些纳闷,因为除了在幽邃的夜空除了几点若隐若现的暗红色星光外他什么也没看到,但很快他就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
那几点原本黯淡微弱的小红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大并激烈地燃烧起来,绚烂夺目的赤色火焰照彻整个夜空,宛如一只展开巨大双翅的火凤凰,向这边疾飞而来,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炙热炎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壮观的一幕惊呆了,谈不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浑然忘了黑衣人的存在,而黑衣人的注意力也因尽数被吸引过去而对他的突然出现视而不见。天空的火焰来得很快,眨眼便到了梁丘邑外,这时谈不缺才看清,这些压根就不是什么火焰,当然更不可能是凤凰之类的神鸟,它只不过是地面映照在天空的火光,真正的火焰来自地面而非天空。
而这些来自地面的火焰也并非盲目乱烧,而是有着一定的规律,那就是像一条火龙沿着梁丘邑外东方北的那条小道而来,此刻已经到了村外,却没有直接进村,而是停止前进,转而开始围绕着整个村邑燃烧起来,很快整个梁丘邑就火红一片,如同白昼。
“撤!”
当中一名黑衣人突然沉声喝道,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急忙收回视线,却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正呆如木鸡的谈不缺身上。谈不缺与众人的目光相触,不禁“啊”地惊呼一声,心底一个声音大叫道“快跑”,偏偏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危急时刻,被四周火光照得通红的空中猛然出现一条绳索,不偏不倚正好缠住谈不缺的腰。接着他只觉腰间一紧,整根绳索顿时抖得笔直,从绳索的另一端传来一股大力,他便被这股大力拉扯着不由自主地向一旁飞去。
“什么人?”
那些黑衣人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一声呼喝,数把武器一齐出手,谈不缺甚至似乎还看到了刚才那不动声色却能在谈笑之间让一只老鼠化作一团血雾的一点银光。
“我命休矣!”谈不缺内心大叫一声,奋力挥舞着手里的短刀,但双眼却已经紧紧闭上,耳旁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家切莫误会,自己人,我是尧昌祁扬,奉鬼使之命在此迎接你们!”
黑衣人听到这个声音竟然真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谈不缺这时睁开眼向说话之人看去,果树是展禽,他站在另外一个方向,一边手里高高地举着一枚令牌,依稀便是从祁扬的尸身上找到的那枚,一边扯住谈不缺的那根绳索丝毫没有放松。
“不对,你不是祁扬,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他的腰牌,难道……”
其中一名黑衣人忽然大喝一声:“他们不是祁扬,他们想逃走,保护兵车!” 异世兵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