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代!是兰代国!”阿儿双眼放光,兴奋地说道,“那些山的后面就是兰代国,娘亲告诉我,那是我们嬴姓在神州的另外一个国家,那才是我的故乡!那里长满了仙草,住着仙人,大家都能长命百岁,人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没有饥饿与贫贱……”
兰代国,嬴姓燕氏,居于黄夏西部边陲,群山环绕,沃野千里,天府之国,极乐之土,阿儿并没有说错,有着无数仙人仙草的传说,只是——
“阿儿,那有多远你知道吗?”谈不缺苦笑着说道,“足足有好几万里!没等你走上十分之一就饿死在荒山之中了!”
阿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他甚至对谈不缺口中的“几万里”有多远完全没概念,但他脸上并没有任何沮丧的表情,他抬起小脑袋,踮着脚努力地看着天地相接间那若隐若现的起伏群山:“万里之行,始于足下,如果大哥哥愿意,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
“呃,这个……”谈不缺的脸上顿时爬满了黑线,这个世界虽然并不美好,但他暂时还没有放弃的打算,忽然心中一动,问,“这么说,你要进死亡森林然后去洛国都是假的了?其实你想要的是兰代?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会来救你?”
阿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要先去洛国,等我学会像大哥哥一样的本事再去兰代!不过现在有你了,我们就可以直接去了,好不好?”
“……那个,大哥哥的家在箭壶城,而且就算大哥哥愿意,我们也们也到不了兰代!听大哥哥的话,随我回城,我再去求司元大人让他收留你,你就安心留在他身边,等你长大学好本事,想去哪就去哪!”
谈不缺借机又开始劝说起来,没想到他却撅起了小嘴:“哼,你不就是想说,你是不会陪我去兰代吗?你不去我自己去好了,咱们青山流水,后会有期!”
阿儿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小大人口气,挣扎着便要下地,谈不缺连忙强行按住,有些哭笑不得道:“好我的小祖宗,别闹了,这都一天多没吃一口东西了吧,还有力气走路吗?”
这不说还好,一说就连他自己也立即感觉饥肠漉漉起来,阿儿更是不停地添着嘴唇,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始终不肯承认,忽然道:“大哥哥,你想我跟你回箭壶城,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就算饿死也不回去!”
“什么条件?”谈不缺无奈中又有些好奇地问他。
他的一双眸子直视着谈不缺,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答应帮助他取胜,然后在箭壶城开府,我就跟着你,否则你现在就放我下去!”
谈不缺一怔,没想到他的条件竟会是这个,要说他不想开府那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傻子,他不肯答应也未必全是出于少嬴大人的原因,毕竟只是一场比试而已,他其实就是害怕失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的实力自己最清楚不过,他不想面对失败。
但他也并非没有动心过,相反地,他其实很渴望成功,如果真能开府,很多曾经他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就都可以实现,比如替采葑赎身,让采菲她们母子衣食无忧等等还有很多!
“你以为大哥哥不想那样吗?”谈不缺叹了口气,涩然苦笑,“我要是能有阿乙阿乾他们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阿儿摇摇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上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大哥哥不试过怎么知道一定不行?”
谈不缺觉得有些好笑,又很讽刺,自己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却要一个十岁的孩子来劝导和鼓励,自己这么多年来活得是有多失败!他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刺进了掌心的肉里,自己却浑然不觉。
“要是大哥哥失败了呢?”谈不缺问阿儿,他咬住嘴唇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语气坚决道,“那我就离开箭壶城,我不想和一个失败者生活在一起!”
靠!这都被一个小孩子嫌弃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谈不缺彻底被激怒了:“好!我答应你!我会要求去参加比试,如果失败,就放你离开箭壶城,如果成功开府,你以后就是我谈钱的干儿子,要是我以后找不到老婆或者没有儿子,你就负责给我养老送终,你敢不敢答应?不敢的话还是乖乖听我的话去司元大人府上!”
阿儿歪侧着头想了想,也不知道是装腔作势还是真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拍手笑道:“怎么不敢?就这么定了!嘻嘻……”
笑着笑着就戛然而止,谈不缺心中奇怪,低头看到他的一双小眼睛已然通红,嘴唇咬得发白,强忍着没有出声。谈不缺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他摇了摇头,还是忍住什么都没有说。
谈不缺突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心下恻然,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柔声道:“走吧,大哥哥带你回去吃羊肉面!”
谈不缺突然有种很迫切想要回城的感觉,想要再看到那伤痕累累的城门,宽阔平整的青石街道,和那又小又冷的酒馆……
就在他远远地看到箭壶城墙的时候,一道身影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看着迎面快步而来的奚楚,他莫名地眼眶有些湿润,一切恍如隔世。
奚楚依旧是面无表情地行礼,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箭主大人!”但在弯腰下去的一瞬间,谈不缺还是看到他的身躯轻微地颤抖了下,目光在扫过阿儿的时候露出一丝疑惑。
谈不缺摆摆手:“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等我?”
奚楚点了点头,原来昨天他在得知谈不缺出事后,一面让霍服想办法去搬救兵,一面自己急急地想要赶去救援,谁想半路上竟遇上了掌弓星和其他人。掌弓星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还命令自己不得泄露有关穆晋兵甲的半个字,最后告诉他谈不缺去执行秘密任务,让自己就在城门口等,不得离城,他在得到其他人的证实后,只好一直守在城门口等谈不缺回来。
想不到这一等就是一整夜,天还没有完全亮的时候,先是一名随从带着另一名身受重伤,同样是一名随从装束的人回来,虽然只是随从,坐骑却是一匹骅麒,他自然知道对方的身份非比寻常,通过必要的验证后便放他们入了城。
没过多久,又有一匹骅麒来到城门前,麒上之人更自称是司元大人,而且有顺天圣剑在手,他更是不敢有丝毫怀疑,只是心中越来越奇怪,为何谈不缺始终没有出现,难道是执行任务过程中……牺牲了?
好在那年轻俊秀的司元大人竟然不但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知道自己守在城门口的目的。
“这是那个司元大人要我转交给箭主大人的东西,说是对你这次任务的酬劳!”奚楚说着递给谈不缺一个不大的锦囊。
谈不缺接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仔细一看,却是一只做工极为精致的钱袋,轻轻打开,顿时露出一片灿灿金光。
竟然全是黄金,足有二十两之多!
看着手里的二十金,谈不缺一阵失神,要是在以前突然得到这么大一笔巨资,他不知道有多高兴,请所有属下喝酒吃肉是免不了的,可是现在,心却像被千万万剐一般,只要十金,就在那天,如果自己能有十金,尹通就不必冒险去捉妖化的骅麒,之后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
“既然箭主大人无恙,那奚楚这便告退,掌弓大人说了,今天有新的门者上任,您就不用再守城了!”
他说着准备离开,谈不缺连忙道:“你去找下霍伯,让他来易记酒馆,我在那里等他。”
奚楚点点头,说了声“好”就去了。
谈不缺系好掌弓星的骅麒坐骑,阿儿早已饿得没了力气,又受了洪荒兰的虐待,路都走不了,只好抱起他直接走进了少女徵的易记酒馆。
大清早酒馆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小掌柜在,她看来早就做好了小店开门的准备工作,正独自坐在那只火炉旁,望着里面欢腾的火苗呆呆出神。
听到谈不缺的脚步声,她连忙转过身子站了起来,待看清是他,腼腆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微笑:“你回来了?还是半斤烧酒吗?”
谈不缺“嗯”了声,放好阿儿,然后道:“刚回城,先不忙要酒,先来两份羊肉面吧,饿坏了!”
少女徵连忙答应着去了里间,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不多时就端着两份面走了出来。她今天还是穿着青色的粗布襦裙,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刚开锅浓浓的白色水雾中,刚好掩去了脸上的那些小雀斑,身段婀娜娇巧,宛若仙境中的神女一般。
谈不缺此刻却顾不上欣赏这些,早已和同样饥不择食的阿儿大口朵颐起来,就连嘴唇被滚开的汤烫出了水泡都兀自不觉,只看得少女又是好笑又是焦急,连声说着:“慢点吃,刚出锅的,有点烫!”
一连吃了三碗,直到肚实在撑不下了,谈不缺这才打着饱隔,见旁边的阿儿还在吃,少女徵站在他旁边,抿着嘴一直在笑,他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实在是饿得有些厉害了,对了徵姑娘,我帮你找到了一些烛魂草,你爷爷怎么样了,还好吗?” 异世兵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