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谈不缺看着眼前这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心中快速闪动着念头,片刻过后,一切便恍然大悟,“原来一直都是你!你赶紧先起来吧,我可当不起你这一拜。”
麟嬴道:“恩公自然当得起!这一拜是当面谢过恩公的救命大恩!”说着又是一拜,道,“这一拜是为欺瞒恩公,还请恩公见谅!”说罢这才盈盈起身,大大方方地拉着他坐在房间唯一的那张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床沿上,上下打量着谈不缺。
他被看得浑身有些不自在,想起心中先前的疑问,道:“少嬴大人前天晚上带着府中全部的精锐离府,不知是去了哪里?我知道这是您自己的私事,以谈钱的身份,冒然如此询问,实在是太过冒昧,如果你不方便那就算了。”
麟嬴摇了摇头,笑道:“单凭她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你,关她禁闭就不为过!至于你的问题嘛,本就与你有些关系,就算你不问我也要说,不过,你不妨先猜猜看我去了哪里!”
谈不缺皱了皱眉头,见她更是这么说,心里已有了几分答案,只差最终的确认:“与我有些关系?莫非你们去了……城北的玄法司地牢?”
她先是一愣,继而竖起了大拇指:“恩公果然神机妙算,猜对了,我的确是去了那儿,不过我好奇的是恩公是如何猜到这个的?这个就连白姊姊我也没告诉她的,难道你还能掐会算不成?”
“没有没有,我就是胡乱猜测,蒙对的,那……结果呢?”谈不缺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内心十分震撼和感动,既然得知她的确是带着府内所有的精英,一方面让白婉假装自己麻痹长余蛟,自己却趁夜冒着暴雨偷袭玄法司地牢,目的自然是被关押在最深处的奚楚,即使是她出于别种目的,但谈不缺是很感动。
“结果……呵呵……”麟嬴没有直接回答,但从她那副无奈苦恼的表情上,谈不缺已能得到答案。
他的神色一阵黯淡,起身向麟嬴拜了一拜,道:“不管怎样你肯帮助救我的朋友,这份恩情谈不缺没齿难忘!”
麟嬴苦笑着也站了起来扶住他:“人都没救出来,有什么恩情好记的!倒是你好像这个结果对你来说似乎早就在预料之中?”
谈不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少嬴大人此计虽妙,瞒得过其他人,只可惜那司元林宣对你太过了解,更甚者府内藏有他的眼线也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他在箭壶城如今的势力可不是一年两年经营起来!那晚白姑娘依你的吩咐,虚张声势,故意几乎要与玄法司和夜影的人大起干戈,无非是想逼林宣现身,然而这却正是欲盖弥彰,长余蛟宁可临阵斩杀一名属下也坚持不肯派人去请林宣,当时我虽然觉得奇怪,想不通长余蛟面对箭壶城名义上的继任者竟然不愿推给司元林宣,但我就想到他可能是正在做更为重要之事。
后来得知白姑娘的真实身份之后我就隐隐猜到了长余蛟和白姑娘的冲突你们可能都只是掩人耳目,真正的战场却在箭壶城的某个地方,刚才我来的路上碰到了你的那名随从阿乙,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看到他后背渗出的血渍,还有走路的脚步浊滞,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再前后综合考虑,就不难推断出这么个结果。
你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那司元林宣却似乎早一步料到了你的计划,干脆来个将计就计,玄法司地牢本就是他们的地盘,仗着机关和地利,又是以逸待劳,想来他终究还是顾念着你的身份,才没有赶尽杀绝,让你们尚算是全身而退,不知道事情的真实经过与我的推断有多大的差距!”
麟嬴吃惊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恨恨道:“基本就是那个样子,只是那个姓林的可没你想的那么好,他恨不得我死无葬身之地,又岂会网开一面,若非危急时刻有人及时出手相助,只怕我这次还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危急时刻有人相助?”谈不缺点了点头,道,“可是那位自称逆月的白衣人?”
麟嬴愕然,随即笑道:“你又知道了!大家只说你可能是未来的箭神,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料事如神,若是事先与你商量,或许这次偷袭玄法司地牢也不至于如此惨亏!以后有恩公帮我分析谋划,就不用再怕那个姓林的了!”
谈不缺连忙摇着头:“少嬴大人赞谬了,我其实也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罢了,看得霹雳剧多了,这些权谋也知道得多了些吧,我可不是什么料事如神。”
“事后……诸葛亮,什么意思?霹雳剧?那又是什么?恩公看过的奇书吗?”
她睁大了一双漆黑的眸子,惊讶地看着他。
“呃……算是吧!不过话反回来说,你就不怕我暗中受了那司元林宣的要挟,表面是来向你投诚,实则却是他的卧底,在关键时候反你一水吗?”谈不缺童心忽起,开玩笑地说道。
“反我一水?恩公的用词总是这么高深莫测让人琢磨不透!”麟嬴苦笑着说。
谈不缺挠了挠头,不无尴尬地说道:“那个……就是反戈一击,对,就这个意思,这下总应该能明白了吧?”
麟嬴点着头“嗯”了一声,道:“如果他真能让恩公做到这一步,那我还能有什么话说,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麟嬴也就认命了!”
谈不缺点点头:“说得也对,总不能因为害怕噎死就不敢吃饭了!”
“那恩公你是怎么想的呢?这次真的是来帮我的吗?恩公就不怕最后落个助纣为虐的骂名?我可不是个什么好人!”
麟嬴说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谈不缺,自谈不缺进得房间来首次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些紧张与期待。
谈不缺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抬起头,一脸认真道:“如果说先前我还有些犹豫,那么我现在可以明确肯定地说,如蒙少嬴大人不弃,我谈钱一定倾尽自己微薄之力愿向您效犬马之劳!”
说着谈不缺纳头便向她拜了下去,麟嬴大喜过望,连忙拉着他,眼圈发红道:“谢谢恩公,谢谢恩公……”口中除了反复说着这一句外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谈不缺被她这么又是拉着手又是盯着看得脸上微微一红,不动声色地挣脱了她的一双柔软小手,不好意思道:“少嬴大人还是直接叫我名字比较好,这恩公恩公的听着让人好惶恐啊!”
麟嬴见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也好,听着是生份了,倒显得你已经七老八十似的,没人的时候我叫你谈大哥,你就叫我麟儿好了!”
“也好,那我就僭越叫你一声麟儿了!”谈不缺原本就对这些森严的等级极不习惯,她既然这么说了,自己也就不客气,“我们以后在没人的时候就以兄妹相称,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有刀子一起挨,麟儿等你打败了司元林宣,夺回箭壶城,可别卸磨杀驴哦,哈哈哈……”
麟嬴摇了摇头,脸上满是严肃之色,郑重道:“如果大哥真能帮麟儿从那姓林的手里夺回箭壶城,守住我们徐氏先祖的基业,我……我定不负大哥,到时我必定会让大哥的权势地位绝不比现在的陆氏和林氏差,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日月为证,若违此誓,明神殛之!”
谈不缺不料她竟会赌下如此的毒誓,一时间反而有些懵了,摇了摇头,道:“你若真为了你们徐氏祖业永固,等你成功的那一天,就该是你挥起屠刀,斩去所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林氏和陆氏那样的人,而不是大封功臣,普天同庆,明白吗?否则只是给子孙遗留下无穷的后患!”
麟嬴闻言一呆,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自然知道谈不缺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我做不到那样,只好对不起我的子孙后代了!”
谈不缺点点头:“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其实又有几人做得到,就像当年你们先祖和陆、林两家先祖变未尝不像现在的我们,所以在我自己的家乡,流传着这么一个历史记载,就说有个人与很多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一起打下了天下,这个人不想危及自己的后世子孙,可又不忍心向这些好兄弟下手,就想了一个办法,请所有的这些好兄弟参加一场酒宴,在宴会上他借着酒话,说出了自己的烦恼,大家就纷纷主动上交了兵权,他很高兴,就为他们多置豪宅和田产,既让他们安度了晚年,又保住了江山稳固,传为一段佳话,后世就将这年事取了个名字,叫作‘杯酒释兵权’!”
麟嬴低头沉默了一阵,然后道:“这个人很聪明,但我不喜欢,他为了自己的江山太自私了,其实江山原本也不是他一个人打下来的,不是吗?只不过,他那么做,的确是化解了很多不必要的危机,只能说他是一个很高明的政治家,却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朋友!”
谈不缺看着犹带着几分稚嫩的麟嬴,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担忧,淡淡地道:“高高在上的王者,又岂会是可以做朋友的!不过你放心,我只想带着自己喜欢的人去过着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再就是朋友们都没有危难,那就足够了,至于权势地位什么的,我完全没有兴趣,你放心,只要你初心不改,我们就永远是好朋友!”
“嗯!”她重重地一点头,忽然涩然道:“即使加上大哥,我们战车比试的胜算也很低,更不必说就算从姓林的手里夺回箭壶城,接下来就要面对的是更为强大十倍的整个穆晋国,现在考虑那些不是太可笑了吗?”
谈不缺一声苦笑:“说得也对,那就请麟儿你给我详细说说箭壶城眼下的形势如何?” 异世兵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