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接掉进了海里。
那海水灌入口腔的感觉,比上次在水缸的那次还要糟糕百倍,不过这次我的心境不同,我知道死亡的对面是什么,所以这个挣扎的过程也没有很久,我就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
“噼啪、噼啪”,我有些难以置信我还能听到声音。
动了动手指,我又发现自己有知觉,难道人死了真的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生活,所有的感知还都是有的?
“你醒了啊。”是个奶声奶气的女孩儿的声音。
我倏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脸颊红通通的小女孩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在看着我。
“大虎子!她醒了……”女孩回身喊了一句,但是发现这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又自言自语说了什么,我没听到。
我转了转眼珠,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木屋子里,木头墙上还有大刀,猎枪,枯槁的羊头……这是原始社会吗?
我不停地看,脑袋里分析着,可是什么也想不出来,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这时,脸颊传来一丝疼痛,是这个小女孩用指甲点了点我的脸,她嘿嘿傻笑,凑过来说:“你长得真俊,比俺们村子里的女娃娃都好看。”
我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确实浑身一僵。
她点我的那一下,我感觉到明显的痛感,死人也可以感觉到疼吗?还是说……我没死!
“你咋不说话呢?该不会是个哑巴吧。”说完,她捂着嘴又嘿嘿笑了起来。
一时间,我有点六神无主,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因为我一心求死,可现在的状况委实让我摸不着头脑。我这是被人给救了吗?
“醒了就活动吧,俺爷爷说人一天不干活儿,身子骨就不好,你都躺了三天了。”女孩说着就把我硬生生的拽了起来。
我只觉得脑袋一懵,整个人又倒了下去。
“啧啧,真是弱啊。”女孩说了句,“那你躺着吧,俺去找大虎子!他肯定和大哥哥在一起呢。”说完,她起身就要离开。
可我一把按住她的手,张着嘴半天才说:“是……是你救了我吗?”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也是吧,也不是……大哥哥背你回来的时候。你就睡着,这不你才刚醒吗?都是大哥哥照顾你的,俺没帮忙。”
“大哥哥?”
她笑着冲我点头,一张小脸儿神采奕奕,告诉我:“老能耐了!长得也好,俺爷爷说他说真汉子。”
我听得有些糊涂,这个大哥哥应该是她的亲戚,可是听着她的语气又感觉不像。
“你接着躺着吧,俺出去玩啦。”说着,她给我往上拽了拽被子。
我低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是厉若承的大衣!
我“噌”一声坐了起来,拿着这件衣服。整个人呆住了。
“你咋又起来了?头不晕了?”
我浑身颤抖起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会不会上天大发慈悲让我们俩都没有死?我们的缘分没有尽,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这衣服你哪里来的!”我抓着女孩的手臂喊道。
女孩呆住了几秒,然后说:“屋子里冷,你病歪歪的,大哥哥怕你凉着,就在被子上又给你加了一层。”
大哥哥……又是大哥哥……
我抱紧了这件大衣,又问:“大哥哥是不是很高?他……他……对!他的右手受伤了是不是?”
“你咋知道的?他自己给自己上药的,俺爷爷都替他咬牙呢!”女孩说着,还咧着嘴缩了缩脖子。
真的是他!是厉若承!
我们都没有死,他还在我身边,我们还在一起,我突然感觉之前我经历的所有,无论多痛,多伤,都是值得的!
我从床上爬下来,问她:“大哥哥在哪里?他在那里!”
女孩指了指那边烧的正旺的柴火,跟我说:“柴快用完了,大哥哥怕你凉,就去捡柴火了。”
……
我穿着厉若承的大衣,按照女孩指的路狂奔。
这一次,我们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梁宾肯定已经被穆剑锋抓走,依照他的性格,他不会给梁宾任何翻身的机会。
我和厉若承之间再也没有阻碍了,我们可以彻底在一起了!
绕过几个小木屋,后面是一片树林,眼下春天还没有完全来临,光秃秃的树枝显得这片树林格外寂寥落寞。
顾不得感叹,我向着树林的深处走去,当我看到这一望无际的林子中有一个男人一会儿弯腰,一会儿行走,一会儿弯腰,一会儿行走,我却又被眼泪模糊了眼睛,使男人的背影变得不真切。
我一步步向他靠近,忽然又有些害怕这是个梦境,害怕这不过是我死后最想要的,所以被我的意识幻化了出来。
“咔嚓”一声,我踩断了一个小树枝。
“大虎子,是不是她那里有情况?”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听到这声音后,我抬起头就看到一脸胡渣的厉若承。
他一愣,手里刚捡的柴火的掉在了地上,他绑着白布的右手颤抖了一下,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出话来。
寒风吹啊,吹动他的发梢还有我的长发。
就像那年夏天,他坐在车子里,我站在街上,我们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彼此,任由风肆意的吹着,我们也不会错开目光。
他身上穿着不合身的棉袄,很短,才刚到他的腰,而他穿的裤子也短,露出他的脚踝。
我抓着大衣一边的手一紧,张口道:“厉若承……”
他依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除了那双眼睛有神的看着我以外,我都怀疑他成了一座雕像。
“厉若承……厉若承……”我喊着他的名字,向他跑去,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
我的手紧紧缠住他的身子,我说:“你没有死,没有死……太好了!你没事,你还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我们……”
我不停的说,本以为他也会抱住我,可是出乎意外的,他一下子推开了我,而且没有再看我一眼,自己一个人大步离去。
呆愣了几秒,我看着自己空空的手,不相信我们两个好不容易劫后重生,而他却这样生硬的推开我,还丢下了我。
扭过头,我看着厉若承几乎都要走出树林了,来不及多想他这是怎么了,我赶紧向他追过去!
这一次,我在到达村子里的时候,人们纷纷注意到了我,对我指指点点,我除了点头示意,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了我醒来的那木屋子外面,刚想推门进去,却发现厉若承从里面把门别上了。
我又是一阵不解,他这是怎么了?
刚才他看到我的时候,明明是抑制不住的感情,怎么忽然就变得冷淡,现在更是对我拒之门外。
我拍着门,喊道:“你开门啊!为什么不理我?厉若承……你开门,开门啊。”
无论我怎么喊,怎么说,厉若承在里面就是没有反应。
“妹子,这是咋的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我身后传过来。
我扭头,就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站在我身后,“你是刘老头照顾的那姑娘吧?他去集市了,家里没人的,我家就在隔壁,你要不过去坐坐。这天气这么冷,你看着瘦巴巴的,要是……”
年轻男人话没说完,只听木屋子里传来了什么被摔碎的声音。
“哟?有人啊。”他说着向我走来,“那咋的不给你开门,让你在外面喝风?”
年轻男人敲敲门,喊着:“刘老头,你咋的啦?刘老头?”他喊了半天,里面自然不会有什么回应,因为里面的是厉若承。
“抽什么风?”年轻男人说了句,“走吧,姑娘到俺家去。快吃午饭了,俺娘做饭可好吃了,走!”
这人估计也是乡风淳朴热情,他说着就要来抓我的手,可我当然是不愿意陌生人这样亲昵的触碰,我连忙后退,然后说:“没事的,我就等在这里就好。”
“那咋成?这天冷风大的,给你吹坏了咋办?别客气,走吧。”男人不放弃,接着向我靠近。
“不用了,我真的……”
话没说完,忽然就起了一阵强劲儿的门风,我都没反应过来是厉若承开了门,就被他给抓进了屋子里。
“快走吧,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厉若承皮笑又不笑的说了这么一句,就一下子又关上了门。
……
“噼啪、噼啪”,屋子里除了柴火发出的声音,没有任何动静。
我被厉若承握着手,切切实实感觉到了他的温度,心里涌现出无限的暖意,还有那种窝心的踏实。
可突然,他一把松开了我,转身走到椅子那里,背对着我坐在那儿。
骤然失去他的触碰,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
我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我问:“你怎么了?在生气吗?我……”
厉若承没有理我,而是抬手给自己斟了杯水。
我一看,又赶紧绕到他的面前,接着问:“你在不高兴什么?告诉我好吗?你别……别不理我。”
他喝水的动作一顿,但转而又继续喝水。也不抬眼皮看看我。
我有些着急了,向着他靠近一步,拽着他的袖口说:“你到底怎么了?我们好不容易都没事,你干什么又耍脾气?”
我话一说完,厉若承重重的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噌”一声站了起来。
他生气的说:“我耍脾气?是谁口口声声说要分手的?是谁把我丢在了清凝别馆,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又是谁宁可和别人说心事,也不肯向我透露一个字?”
我被厉若承一连串的质问弄得节节败退,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是我。
我之前的话太狠,做的也太绝,我不怪他生气,因为我没考虑过他的感受。单方面替他做了决定。
厉若承宣泄完这些后,也是站在那里不再言语。
过了许久,我怯生生的抬眼看他,他还是一脸的怒气,没有任何消退的意思,鼓起勇气我向他靠近,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的以为那样是为你好,可是我当时除了这个办法,我真的……”
“是谁和我说,厉若承,我以后要跟着你。一直跟着你?”他生冷的打断了我的话。
我看着他眼中的怒火还有怨气,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他消了这口气,又向他靠近,我说:“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不会了。”
厉若承哼了一声,对我说:“你就是个骗子。”
说完,厉若承再一次头也不回的离开,临走时,他还丢下了一句:“不许跟着我!”
这话就像紧箍咒一样管用,我眼看着他走出了这木屋子,却在独自待在里面,没有一步动作。
当他的身影逐渐消失了以后。我默默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不一会儿那个女孩蹦蹦哒哒的进来了,她笑嘻嘻的说:“吵架咯!羞羞!准是你惹大哥哥生气,否则他那么好的人才不会同你计较。”
我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小声道:“是啊,我惹他生气了。”
“俺有法子让你和他和好。”女孩突然说道。
虽然知道她说的法子应该不可靠,但我还是问:“什么办法?”
她有蹦蹦哒哒的到了一个柜子旁边,拿起了上面的一个小盒子,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里面有什么价值连城的稀罕玩意儿。
她把盒子递给我,我刚想接过来,她又收了手。神情严肃的说:“这里面是大哥哥的宝贝,你可不能弄丢了。”
宝贝?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当心才顺利拿到了那个盒子。
没想到,这盒子里竟然是被我剪断的三生石脚链。
“大哥哥说,这块儿石头原本是有个小棱角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醒来以后检查发现这块儿不见了,他特别不高兴,每次照顾完你,他总会冲着它皱眉头。”
拿起这条链子,那日在医院的画面分外清晰,自然,还有他的话。
“我特意把它改成了脚链。拴住你一辈子。”
正是因为如此,他在给我戴上的时候故意弄坏了扣子那边,叫我不能再取下来;还正因为如此,我为了叫他和我分手,把链子夹断,丢在了清凝别馆。
上次他就带在身上,可其实,他是一直带在身上。
“你想想办法把那块儿补上,大哥哥肯定和你和好。”女孩晃着脚丫和我说。
我还不相信这个女孩能说出来办法,其实她说的句句属实,若是所有的感情在受了伤害以后,都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自然也就不会再有那么多分离。
可是,不要说感情,就连寻常一个物件,有了痕迹就是有了痕迹,很难修复。
“怎么样?你行不?”女孩眨巴这眼睛问我。
而我,摇了摇头。
女孩撅起嘴十分失望,但没过几秒,她又说:“还有还有!大哥哥的手需要俺们这儿的一个草药来消毒,你去山那边给采点儿,省了他的事,他肯定也会高兴。”
……
我来到了山的另一边,脑海里回忆着女孩说的那种草药的样子。仔细的在这一片搜索了起来。
不得不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采药这事在那孩子的口中是那么的轻松,而我才找了几十分钟,就有些喘了。
而且我找来的药也没有几株,因为我总是犯嘀咕,生怕一个不小心采到什么有毒的东西反而害了厉若承。
不知不觉的,我越走越深。
等我采了满满一筐草药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我心想时间刚好,现在借着黄昏赶紧走出去。
一边走,我一边想。
是。东西有了裂痕很难修复,但是感情终归是不一样的,浓烈的爱有时候会掩盖许多,也会令人忘记许多,我有信心厉若承可以消气。
走着走着,我忽然听到树丛发出的“沙沙”声,我惊了一下,心道这里不会还有野兽吧?
这时候不能慌,一定缓慢移动,不要惊动它们就好。
攥紧篮子,我轻手轻脚的走着,可四周围的“沙沙”声越来越大,弄得我也是越来越害怕。
望着山那边的出口,已经不远了,我可不能中途失败啊。
一咬牙,我心想我还是加紧步伐离开这里好了。
结果刚迈没几步,我就被一股力量扯住,然后整个人撞进一个怀抱里,随即便是被这一股力量死死圈住。
“你这个死女人!谁让你来的?你找死是不是?”原来是厉若承。
一下舒了口气,我推了推他,指着我斜挎在身侧的篮子,我说:“你看,我找到了好多。”
本来我想邀功一下,谁知道他连看都不看。咬着牙和我说:“谁说我用这些的?”
我一愣,心想该不是都采错了吧?
拿出来一根草药,我仔仔细细的看,觉得这和女孩跟我描述的那种样子没有差别啊,怎么会有错误呢?
“真的不对吗?我认为就是……”
话没说完,厉若承忽然伸手捧住我的脸,照着我的嘴唇就吻了过去。
“唔唔……唔……药……”我发出些零星的声音,因为他突然的举动碰到了我的篮子,草药撒出去了一些。
可是几秒过去后,我和厉若承谁又还顾得上草药呢。
……
当两唇分开的时候,我和厉若承都是气喘吁吁。
他掐了掐我的脸,故意恶狠狠的说:“就应该打断你的腿。省得你到处乱跑。”
我抱着他,反驳说:“我没有乱跑,是你一直不理我,还把我一个人扔下。”
厉若承哼了一声,“狼心狗肺的东西。”说着,他又吻了过来。
这次,我制止住了他,说道:“天都黑了,我们还是先回去,要不然一会儿路不好走。”
厉若承看了看越来越沉的天色,也不嘟囔了句什么,然后就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上来。”
我笑了笑,和他说:“就几步路了,而是路不好走,你别背我。”
“就是因为路不好走。”
等厉若承背着我刚到木屋子的时候,天正好彻底黑下来,女孩看我们回来,高兴地和我说:“咋样?这招灵不灵?”
我也笑了,直冲她点头。
进了木屋子以后,放柴火堆儿的那个角落堆满了柴火,我懂了,刚才厉若承又离开就是去捡柴火了。
他脱掉那不合身的棉袄,跟我说:“你歇会儿。我去炒两个菜。”
我没让他走,而是从身后抱住了他,我问:“还生气吗?”
他默了几秒,忽然转过身抓着我的肩膀说:“生!”
“你出了事情,为什么要自己担着?我是摆设是吗?只能负责给你锦上添花,关键时刻被女人给保护起来!你以为你说分手就是为我好,你错了!我现在经历的这些都不及你分手给我带来的伤害大!”
我呆愣的点下头,说了句:“以后不会了。”
“你就是谎话精,谁能信?”厉若承又说了这么一句。
我刚想说什么,就见厉若承突然脸色一变,冷声说:“还有,你为什么也会掉下来?”
我一怔,不敢看他的眼睛。
“说你狼心狗肺,一点儿错也没有。”
我低着头,除了厚脸皮的往他怀里扎,也没有别的招了,因为我知道要是把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依着他的性格,他会气吐血。
……
晚上,我躺在他的怀里。
厉若承牵着我的手,也不说话,只是一会儿玩玩的手指,一会儿玩玩的头发。
我问他:“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我也是。”
我感觉自己特别幸运,他活着,我活着,梁宾的事情解决了,这样的事情令我太兴奋。
突然,我感觉木板床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厉若承就压在了我的身上。
“你……你该不会是想……”我抵着他的胸膛,没再好意思往下说。
“是想。”他伸手摩挲着我的嘴唇,“但是你脸皮薄,这里隔音不好,我怕……”
我赶紧捂住了他的嘴,这样的话他能不能少说一些。
他咬了咬我手心的肉,拿开我的手说:“你要是不想被别人听到,就好好补偿我一下。”
“怎么补偿?”
厉若承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看着我。笑道:“尹惜,你从来没对我说过那三个字。”
我一愣,仔细回想起来,我还真的是从来没有过。
见我没有立刻说话,厉若承不悦的皱起了眉头,问我:“这事还需要犹豫吗?”
我看他幼稚病又犯了,一时间没控制住笑了起来。
我越笑,厉若承眉头皱的越深。
最后等他的脸彻底黑了,我收敛的笑容,郑重其事的说:“听着,我这辈子只爱一个男人,也只会爱这一个男人。他叫厉若承,你听清楚了吗?”
“我爱你。” 爱在心痛蔓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