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宇站在我的面前,一只手举着匕首,另一只手正在不停的流血。
他向我靠近一步,我就在地上向后蹭一步,他说:“别挣扎,对你并不好,也就是一刀的事,蓉蓉她受了十五刀。”
我护着自己的肚子,心里被巨大的恐惧填满,可是一想到孩子,一想到厉若承,我知道不到真的断气那一刻,我就还要拖延时间寻找生路。
“为什么是十五刀?是不是和江蓉蓉与厉若承的十五年有关系?”我尽量控制自己的语调,但是声音还是颤抖的要命。
谢宇笑了笑,用手蹭了蹭自己的下巴,鲜血瞬间粘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的恐怖气息更胜。
他说:“不错,每一刀都是在纪念她和厉若承的一年。你说,一个女人的十五年该有多宝贵?厉若承为什么就不珍惜呢?”
我摇了摇头,又问他:“厉若承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爱她,也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从头至尾对待她都像是亲人一般,江蓉蓉为什么就以为自己必须和厉若承在一起呢?”
谢宇一顿,垂眸似乎在思考我的话,我趁着这个功夫伸手抓了一大把草地上的土。
“可是厉若承把她留在身边十五年,一直照顾她。”谢宇似乎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刚才说的话,所以一时间竟有些接受不了,便就开始找理由来反驳这个观点。
我又说:“江蓉蓉当年救下了厉若承。这份恩情难道厉若承不应该照顾她吗?还是说就该不管不顾?”
谢宇听了以后不住的摇头,跟我说:“那他既然管了,为什么不管下去?他就应该和蓉蓉在一起!”
谢宇对江蓉蓉的爱真的已经到了忘我的地步,这是江蓉蓉要求谢宇杀了自己来嫁祸厉若承,若是江蓉蓉说要谢宇死,又或者是让他杀了厉若承,我想谢宇连眼也不会眨一下。
“那江蓉蓉找人在日本想要杀了我。她就不该承担责任吗?还是说厉若承当时就应该给她送监狱去?”
“不!”谢宇大喊了一声,“那是厉若承逼的!都是厉若承逼的!蓉蓉是最善良的女孩,她不想的……不想的……”
谢宇他越说越小声,其实他心里明白江蓉蓉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他也明白当初厉若承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加速了江蓉蓉暴露本性的速度而已。
因为她早就起了杀念,又怎么会收手呢?
“谢宇,你爱的江蓉蓉是那个你永远得不到,也永远是你想的江蓉蓉。”我忽然对谢宇心生了一抹同情,他爱到了极端中的极端。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我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你。”他眼中闪着寒光,举起匕首向我刺了过来。
我伸手一挥,把手里的黄土全都洒在了他的脸上。
“你的花样真多!”
谢宇又咒骂了一句,而我早就爬起来跑了。
肚子越来越疼,几乎是让我失去力气的那种,疼得我只想倒在地上打滚,可是我不能停,我想我活着,他活着,我们的孩子活着。
“滴——滴——”,是警车的声音!
一定是陈阳他们来救我了!
我朝着那点点红光跑去,嘴里大喊着我在这里,当我已经看到完整的警车时,我高喊着:“这里!救命!救命啊!救……”
谢宇从我身后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巴,“跑?跑!”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把我的脖子扭断,“你觉得是他们过来快,还是我现在就杀了你快?”
话音一落,他原来真的是要扭断我的脖子,我听到了骨头发出的“咯咯”声,就当我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时……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疯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尹惜!你怎么样?”是张岚,“你怎么样?”
我倒在张岚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而我旁边就是被警察按住的谢宇,还有刚才从身后打了谢宇的陈阳。
“惜惜,你还好吗?”陈阳也过来抱住了我。
“我没事……没事,可是孩子……”
我感觉小腹下坠的厉害,而且似乎有液体流出。
……
两周后,是厉若承案子的第二次开庭。
我昨天才出院,为了保住孩子,我接受了老肖的治疗,过程很痛,也很难熬,但值得庆幸的是,孩子最终算是保住了。
而厉若承那边,终于是纸包不住火,他知道我怀孕了。
我甚至没敢问贺通厉若承知道这件事以后的反应,因为我对我们的孩子并不负责,所以为了逃避,我遵照老肖的嘱托,足不出户的养胎。
但是今天的这场官司,我必须亲自打。
他们很多人都很沮丧,无论是穆剑锋还是穆迟,因为最有利的证据,那件染着江蓉蓉血的衣服被谢宇烧了,无论警察怎么借入。也查不出什么十分有效的证据。
穆剑锋和我谈过,让我把结果打成误杀,我始终未说好,也为说不好。
这又一次的死里逃生,让我把一些事情都联系在了一起,厉若承的案子,我有信心可以打赢,但是需要很大的运气。
“咚!”
“现在开庭,带被告人厉若承上庭。”
我握着笔的手一松,钢笔掉在了地上,苏菲眼疾手快的为我捡了起来,并握住了我的手。
两周未见,思念决堤。
那种在医院保胎的孤独感填满了心房,我多么希望他在我的身边,他的一个拥抱比什么特效药都要管用。
可是,我们都无能为力。
除了把他从这个牢笼里救出来,我们也别无他法。
“尹惜。”苏菲小声喊了我一句。
我抬起头,就看到厉若承被关在被告人的格子里,他身后站着两个警察。
他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身上,看不出情绪,只是看着我,好像这法庭上谁也没有,只有我和他。
“尹惜,注意形象。”苏菲提醒我,“你和厉总的关系虽然不是亲属,但是法官也都知道。”
点了下头,我把目光收回。
其实苏菲提醒我的这些,我心里一清二楚。我也在上庭之前告诫过自己,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
我们按照流程一点点走下来,直到谢宇上庭,直到到了我向他提出疑问的时候,真正的审判才开始。
谢宇看着我,脸上带着笑意,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
我看了一眼厉若承。他在看着我,似乎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只要能看着我就行。
收敛心神,我说:“谢先生,请问你在上月22号晚上7点到到转天凌晨5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在家睡觉。”
“可有在场证明提供?”
“没有。”
我看向法官向他示意了这个点,他也点了下头示意我继续。别小瞧这个动作,它可以提升法官对我的认同。
我继续问:“请问你和死者江蓉蓉是什么关系?”
“认识。”
“认识?这似乎有些答非所问了。所谓的关系,是朋友?亲人?陌生人?亦或是情侣?”
“反对!”辩方律师站了起来,“反对被告律师提出引导性或假设性问题。”
“法官大人,谢先生作为本案的重要人物,要是连和死者的关系都不能表明,那许多问题都无法继续。”我说。
法官点头。“发对无效,被告律师继续。”
“谢谢法官。”我把钢笔放在了桌上,然后走动了一下,问道:“请问你和江蓉蓉是什么关系?”
“朋友。”谢宇面色僵硬的说了这么一句。
“是什么样的朋友?普通朋友,亲密朋友?请谢先生说的明确一些。”
谢宇咬着牙,不肯张口。
“请回答被告律师问题。”法官敲了敲锤子。
可是谢宇还是什么也不说,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让法官觉得谢宇是个太过自我,藐视法庭的人。
“既然谢先生不好形容,不如我换一个说法。”我转身做到桌子旁拿起了一个文件袋,“这里面是万馨家园将近两个月的大门监控,其中清楚拍到死者江蓉蓉和谢先生同框的画面共计十六次。”
说完,我把文件袋给了检控官,请他把证物上交给法官。
然后我继续道:“请问你和死者一同进入万馨家园是为了什么?”
“聊天。”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两个是愿意进行单独交流的朋友?”
谢宇看了我一眼。嘴角抖动了一下,“我和江蓉蓉认识了好几年,我们在一起就像无话不谈的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我冲谢宇展现了一个亲和力的微笑,“既然如此,那你是否了解死者江蓉蓉对被告厉若承是什么感情?”
我看到谢宇立刻瞪大了眼睛,面部也有些抽动。我知道我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谢先生是在被告的资助下读完的大学,又在一毕业以后进入了被告的公司工作,成为了他的助理,而你刚才承认你和死者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两个人都是和你有密切关系的人,那么请问死者和被告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一抛出,法庭顿时安静了。大家都在屏息静气的等着谢宇的答案。
我看到谢宇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说道:“他们认识十五年了。”
“又是认识?谢先生似乎很不愿意点明关系,是觉得不好描述,还是觉得太过复杂?”
“反对!反对被告律师提出对本案无关的问题。”
“被告律师,请注意你问题的指向性。”
“是的,法官大人。”我看了一眼苏菲。然后继续道:“请允许我再上交一份证据。这份证据是近五年被告为死者支付生活以及医疗费用的各项明细,多达千万的巨额数字。被告是商人,有一定数额的财产并不足为奇,但为什么要如此为死者付出呢?因为死者曾经救过被告,所以被告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赡养的责任。”
在法官翻看证据的时候,我继续道:“大家可以试想一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身上还有缠人的病,她会怎么样?自然会把所有的注意力和精力放在了她唯一的依靠之上,那么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呢?”
说到这里,我看了一眼谢宇,他的脸已经黑到了底。
我的第二步计划成功了。
“尊敬的法官,我的提问结束了。”
接下来,固定的环节又走了一遍。然后就是休庭,下午再审。
“尹惜,你刚才表现的不错。”苏菲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却突然又有些不舒服,赶紧捂住了嘴巴。
“怎么了?想吐?”苏菲赶紧问我。
摆摆手,“呕——”,一股恶心的感觉迅速涌了上来。
“我们赶紧去休息。下午还要继续呢。”
我被苏菲扶起来,一回头就看到厉若承岿然不动的站在门边,任凭警察怎么推他,他也不进去。
下意识的,我抚摸住了自己的肚子。
“宝宝,快看,是爸爸。”
厉若承的目光下移。停在了我的肚子上就再也不动。
“快走!”警察呵斥道,“走!”
厉若承扭着头,始终看着我们母子,知道那扇门彻底阻绝了我们。
苏菲在我身边叹了口气,“咱们也走吧,穆律师等着呢。”
到了候庭室,事务所的同事们都在。穆剑锋看着我,说道:“刚才表现还可以。”
点点头,我坐在一旁,把张岚给我准备好的汤药一股脑的喝下了,穆剑锋见我如此,眉头微微一皱,跟我说:“下午的时候,直切要害,打成误杀吧。”
“师父,”我擦了擦嘴,“您说过要看我打赢这场官司。”
“是,我是这么说的。”穆剑锋顿了几秒,“可是现实情况如此,我们也得妥协,争取最大的利益,为了若承。”
“不,为了他,我就得让他出来。”
穆剑锋还想说什么,而这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穆迟。
避开所有人,我跑到一旁接通了穆迟的电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和我说:“他看到了。”
我顿时舒了口气,“很好,谢谢你,穆迟。”
“尹惜,你该明白,这个做法要是今天谢宇无罪释放。他肯定会知道是你,到时候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做律师了。”
“我明白这是妨碍司法公正,可是为了事实的真相我只能这样。”
穆迟叹了口气,和我说:“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找关系的这个人说了到时候会把照片烧掉,这样就没有物证了。”
“总而言之,谢谢你穆迟。”
“虽然你不肯和我说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我愿意为了你,为了孩子,更为了我兄弟,去做。”
挂断这通电话,我又回到沙发上休息。
每个人心中似乎都猜定了这案子的最好结果是以厉若承误杀罪名成立而告终,所以他们不敢看我,也不愿意同情我。
可我,不会输。 爱在心痛蔓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