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永年一行人到家时,是两日后的旁晚,李薇与春杏两人没事儿在小桥头坐着看夕阳下潺潺流水,并注意着大道上的动静。
远远的大道上行来了马车,李薇与春杏立时起身往那边儿张望,虽然离得很远,看不清楚,但这马车与农村牛车的区别甚大,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的。
“梨花,是哥哥吧?”春杏叫起来,站起身子往前跑了几步。
马车来得极快,李薇也跟前往前跑,单看这辆马车来的速度,有八分肯定是他回来了。
“梨花!小杏!”马车还未停定,佟永年从车厢中探出来头,欢快叫着,透着久别再见喜悦。
待马车一停下,他便从上跳了下来,随后是大山,再然后,佟维安也探出身子来,李薇与春杏两个齐声叫了佟舅舅。
佟维安身后一片水色衣衫一闪而过,李薇定眼一看,与春杏齐声惊喜喊了一声:“小舅舅!”
何文轩含笑下了车,“梨花和春杏都长大了。”
李薇看着何文轩,这个心理上无比熟悉,表面上却没有太多接触过的小舅舅,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她脑子一转,大声说道,“小舅舅,我娘生个了小弟弟,叫虎子!”
何文轩一愣,随即畅怀笑道,“这可是大喜!年哥儿一喜,小虎子一喜!”
春杏在旁边立刻插话,“我大姐也生了小石子儿!”
李薇突然想喷笑,因为大姐家的孩子还没起小名字,爹娘开玩笑就说,他爹叫石头,这个娃儿就叫石子儿吧。然后,一家人就么非正式的叫上了。
何文轩又是一愣,笑着拍春杏的头,“看来我这次回来对了。”正说着李海歆从家小竹林里转过来,众人相见又是一阵的欢喜感叹。
“你还知道归家?!”梨花姥娘一见何文轩,先是一愣,随即虎着脸儿斥责。
何文轩上前扶梨花姥娘,唇角含笑,“让娘担心了。往后儿子一年一归家!”
这边李海歆请佟维安去西屋叙话。佟永年先进堂屋见了何氏,又瞧了瞧小虎子,便被李薇和春杏拉出了堂屋。
留言何文轩、梨花姥娘与何氏三人在堂屋说话儿。
佟永年三人出了门儿,便进了东屋。春柳与春兰往西屋送完茶水,这顾得上与佟永年说话。
春柳将佟永年从头打量到脚,笑嘻嘻的,“年哥儿这一中秀才,再往前进县学,就要换县学员的衣衫行头了。那个衣裳穿着怪好看,小舅舅刚换上那身衣裳的时候,我差点不认得他,象戏里书生穿的衣裳。年哥儿穿上一定更好看!”
春兰也笑眯眯的看着他,“年哥儿一次考中,不枉天天挑灯夜读,这回去考试象是又瘦了些。在家这些日子,可要好好补补。”
佟永年眼中闪过一霎那的黯然,随即便笑将起来,点头应是。说着起身,去翻找刚从马车上搬进的行礼,从里面掏出一个精巧的红漆小盒子,递给春兰,“是给二姐的订亲礼物。”
春兰脸儿瞬时一红,伸手接过来,嗔他,“不专心考试,谁要你操这闲心?!”
一边儿将小盒子打了开来,里面杏黄绢布之上,静静的躺着一根碧玉雕兰花花样的簪子。李薇看那玉质纯透,莹莹润润的,惊诧的看他了他一眼,春兰忙合上盒子推还给他,“哪里来的这么贵重的东西?”
佟永年唇角含笑,“二姐,这个是舅舅非要与我置买新衣,我没要,省下来的钱。不止二姐有,三姐也,小杏和梨花也有。”
春兰脸色这才缓了缓,又说,“你舅舅给你置买新衣,你不要,省下来便好,买这些做什么?”
佟永年却说,“二姐,我现在是廪生了,能挣钱粮了,这些就当是舅舅借给我,将来我还给他便是。”
说得春兰笑起来。一时佟永年把给春柳春杏和李薇的礼物也拿了出来。
给春柳的是一对银质流苏小耳饰和对银手镯,给春杏的是一盒子绢花,红粉紫蓝黄,每色两枝。而给李薇的几个做得栩栩如生的昆虫布艺小发饰,有蝴蝶,有瓢虫,做得十分精致。
李薇一下子便爱上了,欢喜的拿在手中看了又看,春杏也被吸引过来,看了两眼,挑出一对粉色蝴蝶小发饰,替她戴在头,拿铜镜照着让她看。
李薇满意点头,甜甜笑着,“谢谢年哥儿!”又拿起春杏的娟花要给她戴。
佟永年唇角含笑,静静立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笑闹。
佟维安在西屋歇息过后,要先回宜阳,让佟永年在家里住些日子,再去宜阳也住些日子。
佟永年点头应下,他与佟府的下人便赶着马车走了。
佟维安一走,李海歆张罗着杀鸡买肉杀兔子,明日正午摆宴。
李家老三过来帮忙,院中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佟永年进了堂屋,与何氏说了会儿话,便说想去村西佟氏小院看看。
何氏看看外面,夕阳已沉,只留半边余辉,便与他商量,“年哥儿,明天再去吧。娘知道你的心情,想让你娘早些知道。可这会儿天晚了!等明天娘好好备些祭品,你再去拜祭你娘。”
佟永年眼睛闪着,显然很想去,可是也并没有坚持。李薇看他这样子,忙扯着他去看他走时做的那个梨村盆栽。这盆栽在李薇精心的侍弄下,经过一春天的生长,现在已经长出六七个新枝条来,李薇拉着他说,“我听咱爹说,要让梨树多发枝条,到了秋天,就把这些新长的枝条截断,等明年春上,就会从老枝上发出很多新枝条来……”
佟永年看这棵梨树,叶子长得十分茂盛,夸赞她,“梨花养得真好。”
李薇乐滋滋的笑着,“这盆栽里我可是施了好多地龙粪呢!”
第二日一大早,何氏便下地给佟永年张罗去祭拜佟氏的祭品。待吃过饭后,佟永年拎着篮子要去村西,李薇忙跑过去跟着,“我也去!”
佟永年眼睛闪了几闪,点头,“好啊,我娘很喜欢梨花,这回见了,肯定高兴呢。”
李薇嘿嘿笑着,故意问道,“佟婶婶很喜欢我吗?”
佟永年点头,说道,“那时候梨花还是小小的一团,不会说话,喜欢笑,喜欢翻白眼,还会瞪人……我娘说,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女娃儿。她会做好吃的糕点让我给梨花送。那时候梨花好瘦呢,我娘还让我从柱子家买羊乳给梨花送呢。”
这些事李薇当然都记得,不过,难得他想说说,咯咯笑着,“娘说我小时候可惹人喜欢了,看来是真的!”
佟永年笑着,“当然是真的!梨花很讨人喜欢呢!”
两人边说边走,慢慢行到村西佟氏的小院儿,院中仍是一片荒芜,那两棵荒芜疯长的海棠树,花已凋谢,树冠也没了形状,连带当年崭新的篱笆墙,现在也有多处破败。
李薇心下黯然。随着他开了堂屋门儿,一股灰尘的潮味儿扑面而来,屋里仅留下的几张桌椅上布满了灰尘,早晨的阳光还不甚明亮,久无人居的屋里有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阴冷。
佟永年用抹布把条几抹净,将篮子放上去,问她,“怕么?”
李薇心头是有些怕,总怕一个不轻意的转身,便看见躺在炕头的佟氏以及她身下那大片红洇洇的血色。
还是强撑着摇摇头。
佟永年在屋内仅有的那张椅子上坐了,“梨花去院子里转转,我与我娘说说话。”
李薇点头。
佟永年将祭品摆手,点了香,跪下规规整整的磕了几个头。把那张州府的报喜单,慢慢点燃,轻声说,“娘,我考中秀才了,还被点了廪生。即便你不在,我也能养活自己了。”
接着烧带来的纸线,直到火星灭尽,他才又说,“娘,我,不能遵您的遗愿。我要回贺府!”
李薇沿着破败的篱笆墙缓慢的转着,在那大丛的棠梨树前停了下来。往事近的象是触手可及,个子小小的春杏立在这儿,欢快的笑着摘着粉白的棠梨花,西边儿天空晚霞绚烂多彩,佟氏与她娘在厨房里边做饭边说着闲话,灶膛里红红的火苗,空气中饭菜的香气以及不知谁家妇人扯长声音呼唤孩子归家……
李薇原本以为,他选择这样的时机来佟氏的小院,势必会有一场伤心,却没想到,他烧完了纸,在里面闷坐了一会儿,便起回家去。
抬头看看,不过也才半晌午的光景。
略带疑惑的看着他,他笑笑,过来牵她的手,“走吧,咱爹今儿摆宴呢,家里这会儿肯定热闹的很!”
李薇看他笑得不象很勉强,便点点头,“昨儿晚上三叔杀了五六只鸡呢,二姐临睡前用碳火就煨上了,这会儿肯定早好了。”
等他们回到李家的时候,果然已是满院子的人,点种还有五六天才开始,这会儿刚好是农闲时。
厨房里也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浓浓的肉香飘满整个院子,李薇看着几个姐姐脚不点地的忙活着,即心疼又好笑。原以为她爹只是说说要请什么流水宴席,谁承想竟是真的。
院中坐着的男人们女人们见他们二人回来了,都笑着与佟永年打招呼,有人开玩笑叫他秀才老爷,他也只是唇角微启,彬彬有礼的说不敢当。
若得人们发出善意的笑声,并招来齐声的夸赞。
满院子里到处都是人,只有堂屋因有产妇,还清静些。李薇便拉他去堂屋避着。
何氏见二人回来,放了心,笑着叫他们过来,“虎子刚哭闹了一会儿呢。你们来逗逗他。”
两人凑近,看虎子的小眉头一皱一皱的,小嘴撇拉撇拉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佟永年笑了,“跟梨花小时候真象!”
李薇不服气的反驳,“哪有?娘说我小时候最乖了!”况且她小时候的事情,她记得一清二楚呢。
佟永年以指尖轻戳着小虎子的脸蛋儿,笑道,“那时候你才三个多月,第一次去我家呢。”
何氏笑着点头,“年哥儿记得还怪清楚呢。”
李薇登时想起,他们说的正是差点被小屁孩抱去把尿尿的那次,一阵恶寒,借口去厨房帮忙跑了。
李家的流水宴席终没有象李海歆当时许诺的那样,连办六天,办到第三天的时候,家里人已累的人仰马翻的,只有李海歆一人还精神抖擞。正好春桃家的小石子整六天儿要去送汤米。
何氏便趁机让李海歆停了这宴,他乐呵呵的笑着应了。
去小赵村送汤米,何氏不能去,便让李家老三两口代劳,也让春兰姐妹几个跟着去,与春桃说说话儿。
几人早上去,傍晚归来,说春桃一切都好,石头娘安排得周到妥贴,让何氏不必挂心。
梨花姥娘这大半年儿一直在何氏家,再往前又是点种又是麦收的,何氏便趁着何文轩归来之际,让梨花姥娘归家去。
她如今也歇了有十天,下地行走并些轻便的活计也没问题。梨花姥娘再三交待莫要呈强累着自个儿,就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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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姥娘归家后,李家也开始正常平静的农家生活。去的种了绿肥后,又种下的油菜,长得油绿壮实,籽夹饱满,把油菜杆压弯了腰,油菜一向比麦子早熟,这会儿已全熟透了。
李海歆便找短工过来帮忙,何氏母女都不让下地了。
吴旭的小水库边上,他自己每天劳作,除了当初她爹找人给帮着盖的两章草泥房,自己也每天盖一点,盖出另一间小厨房来。
现在,原来有些荒芜的岸边儿,被吴旭收拾得也略有些生气。除了那些农田里常见的野花儿,如牵牛花,打碗碗花等,还有吴旭自己种下的烧汤花,指甲草儿之类的。
李薇喜欢黄昏的时候往这儿跑,水波粼粼,里面的鱼儿,已长小手掌长,偶尔它们会跳出水面,在金黄色的夕阳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那只被叫作小黑的小土狗,被吴旭精心饲养的油毛发亮的,整日围着小水库撒欢儿。
除了每天她奉爹娘之命来送些吃的,其余的时间都是吴旭自己在做饭。岸边儿的向阳处,也弄了一个养蚯蚓的基料堆,李薇来送吃食的时候,顺道也帮他查看一下养殖情况。
佟永年被她带着两次之后,也喜欢上了这里,每天傍晚,两人或在家吃晚饭,或带着吃的到鱼塘边儿与吴旭一起吃,岸边清风徐徐,夕阳晚照,三人边吃边说笑,日子安宁而平静幸福。
这日傍晚,两人从鱼塘边儿回来的早些,路过李家老三家时,佟永年突然说,“梨花,我们摘些木槿叶子洗头吧?”
李薇看着李家老三家的花墙槿篱,笑着点头,“好呀。你回家去拿篮子,我先去摘。”
佟永年含笑点头,往家中走。
李薇推开老家的栅栏,这会儿他们都在场子里打麦子,家中没人,静悄悄的,十分安宁。
那朵朵粉红的红的白花的木槿花开得密密匝匝,她伸手摘下一朵,拿在手中把玩着。
斜阳将西边的花墙篱笆树影,拉得长长的,光与影之间木槿暗香流动,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其间。
佟永年取来蓝子时,看见梨花正立在篱笆花墙前,面对那一堵花墙,唇角含笑,他一时怔立住。
李薇听得脚步声,回过头去,却见他怔怔的,忙笑着摆手,“快来呀,摘好我们先回家洗,待会儿咱爹他们就回来了,该做饭了。”
两人摘好叶子,又拿去溪边清洗,回来时仍在大杏树下的长塌上洗头。
这次李薇说要给他洗,他没拒绝,唇角微扬,在长塌子上躺了下来。
李薇梳着他轻软的黑发,笑着,“年哥儿,我听人说,头发软的人,心都很软呢。你往前进县学,大山和柱子又不在,大姐夫虽在那里,可听说他往前儿要去州府学院呢,你可别让人家欺负你。”
佟永年笑笑,“梨花别担心,没事呢,学堂里有夫子呢。”
李薇一边轻轻搓着他的黑发,一边气哼哼的说道,“夫子总有看不着的地方,你在学堂里,人家若欺负你,你就狠狠的还击回去,让他们知道你可不是好欺负的!”
佟永年笑了,“怎么还击?!”
李薇哑然,怎么还击?!总不能教小孩打架吧。便笑笑,“我也是随口一说。说不定县学里夫子严厉,没有坏孩子呢。”
佟永年又笑了笑,“梨花别担心。即便是有坏孩子,也没事。旁人欺负不着我呢。”
李薇点头,不再说话,专心洗着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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