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梓才带着小丫鬟回到世子爷的院子,就听见一阵细碎的争执声。
“……你个作死的小蹄子,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可是勾搭上谁家野汉子了?”
“娘,我是你亲生的啊……你是没去过,自然不明白,这事容后再议可好?”却是湛青微带无奈的声音:“这是我这个月的月银,你且拿回去给弟弟看病。”
芮梓一听便知道了,定是湛青她娘亲又来了。心中微微一叹,说起来她也不得不服气,湛青人长得好,也比自己聪明,可偏偏摊上那样的爹娘。如若不然,湛青的家境也未必比她家中差上多少,如今却连弟弟的束脩银子都拿不出来……
可即便如此,人家湛青却还是比她想的明白。单这一点,自己的确不如她。
虽然知道偷听别人说话不好,可芮梓咬了咬牙,只是把小丫鬟先打发走,自己留在原地。
这个角度,她瞧不见湛青,湛青娘俩也看不见她,只能听到隐隐的说话声。
“这点银子,还不够你爹还赌……”湛青娘一不留神便脱口而出,好在发觉女儿神色不对,连忙改了过来:“给你弟弟抓的药很贵,这些银子也不知道能抓几副。”便伸手要去接。
湛青却已经回过味来,先前的软弱担忧立时不见了,神色也冷了下来:“爹又去赌了?”
湛青娘被女儿拆穿,便有些讪讪的。女儿早说过让老头子不要再去,可那死老头子总说要回本,到时候他们家就有钱了,儿子到了私塾里,也不必啃干粮。她这个妇道人家也不懂,每每总被说服。如今面对女儿的质问,便有些心虚,嚅嗫之中带了三分怯意:“你爹……你爹也是想多挣些银子……”
“那是挣银子吗?”湛青不由得拔高了声量,显然是气急,眼中隐隐带了泪花:“弟弟根本没生病吧?娘,你怎么能帮着爹骗我?”
“女儿啊,娘这也是没办法,赌坊的人说,要是换不上银子,就要砍你爹的手啊!没了手,他还怎么做活当差啊!”湛青娘无法,顿时抹起了眼泪。
“当差?他有多久没当过差了?还不如让人砍了手去,看他还敢不敢赌!娘,家里要银子,女儿不敢不给,但往赌坊送银子,女儿打死也不愿意!明日我就跟世子妃告假,弟弟的束脩银子,我亲自去交,若真是生病了,我亲自去请大夫抓药!”湛青是寒了心,顿时声色俱厉起来,她也是对父亲气的狠了,否则不能如此决然。
“啊……那你爹怎么办?他……他被赌坊的人扣去了啊!”
“活该!”湛青头一阵晕眩,差些就要跌倒,等站稳了,却是恶狠狠的道。
“你这不孝女……”
“娘,这是世子爷的院子,若是扰了世子妃的清净,到时候莫怪女儿没提醒过你。你且回去吧,我明日就回家!我爹……姑且让他长长教训吧!”湛青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却还是将银子揣进了怀中,心中也打定了主意。
说完,却是不管她娘,直直转身走了。
湛青娘在她身后叫了几声,到底也不敢闹将开来,只得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惴惴不安的走了。
“芮梓,你……”湛青这才发现芮梓已经进了院子,脸上不禁一阵青白。
芮梓知道她是担心,忙道:“湛青你放心,我不会多话的。”
“谢谢。”湛青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身旁无人,“不是去取世子妃的早膳了么?”
“我让大丫先走了。”芮梓老实道:“对不起,湛青,我只是有些好奇。”
听也听去了,还能说什么?湛青虽然有些不高兴,却叹气道:“听了就听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爹那个样子,只怕旁人都心知肚明了,偏还瞒着我这个当女儿的。”
芮梓见她不怪自己,更是自责,却也不好再提,只好安慰道:“总归是爹娘,你也莫要太难受了……”她心里也知道,除非湛青她爹能戒赌,不然这种情况,只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这样的人并不少,她有个亲戚就是如此,一赌便不能自拔,最后落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她虽为湛青忧心,却也无能为了。自己家境好些,但手头也不宽裕,更不可能给她去帮她爹还赌债。这种债,只会越来越多,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那一日才有尽头。
湛青勉强笑道:“罢了,不提这糟心事。你昨晚守夜也累了,早些歇息吧,世子妃已经起了,我来伺候就好。”
芮梓应了一声,也不推辞,转头就回了自己和湛青共同的屋子。
湛青心中烦闷,这已经是她娘这个月第二次来寻她要钱了。第一次说是爹爹摔了腿,那时她心中担忧,便没有多问,急匆匆的回屋拿了存下的银子。这些银子都是世子妃平日里打赏给她的,她都一一攒着,打算等到开了春,给爹娘弟弟买上几身衣料做几件好衣裳,余下的拿去私塾打点。可事急从权,她只好通都拿了出来。可她只说要回家看看爹,她娘却拦了,说怕误了世子妃的差事。那时她也没多想,便应承了。
这回才发了月钱,娘又过来,却是说弟弟生病了。湛青心里便起了疑,哪里有这般凑巧的?弟弟又不是什么娇贵少爷,素来身体健壮,怎么就突然病了起来?便多了个心眼,并没有那上这几日世子妃赏赐的银子,只拿了月钱。
这钱不多,只二两,但用来看病,想必足够了。
结果,娘发觉银子不多,便说漏嘴了。
一边想着心事,湛青一边抬脚朝世子妃屋里走去。许是有些浑浑噩噩,一不留神便撞上了人,差些摔倒,还在那人扶了她一把,还笑道:“湛青妹妹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湛青抬头一看,却是如画笑语晏晏的脸庞,才清醒了些:“没……没什么,大概是有些没睡醒,太迷糊了。如画姐姐可好还?撞疼你没?”
“我倒是无事,你却差些摔了臀墩子。”如画笑笑:“去洗把脸再来,世子妃正用膳呢,左右无事。”
湛青忙应了,逃也似的走了。她身后的如画却收起了笑脸,轻叹了一声。
方才湛青母女,和与芮梓说的话儿,她可是一字不漏都听见了。湛青没看见她,站在她对面的芮梓却是瞧见了,想必也是刻意引着湛青说的那些话,倒是有些心计。
想来,也是想帮湛青一把。
如画想着,便掀开门帘,走进了屋子里。
二月还是很有些寒气,屋内点了银碳,表面一层已经发灰,如画见状便上前拿钳子拨了拨,露出地下烧红的炭火来。
送膳食的小丫头已经退了下去,如书伺候锦甯用饭。只见桌上摆了五六碟小菜,都是酱鸭丝、小炒萝卜丝、酿黄瓜之类开胃的。
锦甯对那酿黄瓜很是钟爱,就着吃了一小半的白粥,其余的只是动了动筷子,压根没吃多少。看着桌上的菜,笑着对如书如画道:“你们要是不嫌我吃过,就拿去配饭吃吧!”
“世子妃真是,这些好东西不爱,偏爱那贱物。”如书笑盈盈的道,几乎没动过的菜,她们怎么会嫌弃?她们这些大丫鬟虽比旁人好些,但也只一两道佐餐,凭白得了好几道,够十来个人分了。
“什么贱物?”如画白了她一眼:“如今黄瓜卖的可比肉贵呢!”
如书吐了吐舌头,将碗筷收拾了下去,把几样没动过的菜肴拿到偏夏的小桌子上。回来又取了食盒,从最底层取出三样小点心。锦甯看了一眼,伸手取了个小巧玲珑的豆沙包,百无聊赖的慢慢啃着吃。
如画对如书使了个眼色,如书便会意下去吃饭了。她们的早饭都是轮着来的,当然,自然会给如画留好饭菜。
“如画,我方才好像听见外边有说话声,是谁在吵?”锦甯偏过头瞧了如画一眼。
如画满脸果然如此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世子妃对原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若指掌似的。就如方才湛青母女说话,按道理说,她们说话的声音不高,隔着厚厚的帘子,世子妃合该不会察觉才是,可她的表情,分明是听见了。
如画也琢磨着方才那事,其实帮湛青一把也无妨,她一向挺喜欢那妮子的,当即便源源本本的把自个知晓的说了。只是她离的远,却听不真切,只依稀抓到了几个关键词。
锦甯听了,想了想道:“湛青她爹如今再府里当的什么差?”
“好像是车夫,只是如今是冬日里,主子们出门都少了,大约是闲着的。”如画道。
锦甯笑道:“你去差个人打听了,若是不严重,就让李大个去把人带回去,到庄子上呆上个把月再放回来就是。湛青那里,等她起身了你去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
如画高兴的应了。
给湛青银子去赎人?那事下下策。这京畿的赌坊虽多有背景,但靖王府要人他们敢不给么?更何况是李大管事亲自去开口。至于带回去之后,怎么“管教”,她就管不着了。
如画知晓一些李大个他们原本的身份,自然相信他们有叫人“改邪归正”的本事的。
赌博之风,自然是不可取的。锦甯会干涉,不过是看着湛青是个好的。可靖王府内赌钱的又何止湛青爹一个?此风却是不可长。
想了想,还是决定跟陈氏说一声,交给她去处理为好。毕竟湛青是她房里的人,她去管她的事还说的过去,其他人就不好插手了。有陈氏出面,早早的遏制这股子风气,最好不过。
不过锦甯也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就是在前世,还有人为赌博倾家荡产的,更何况是如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虹祁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