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风光,由来不同京城的富贵华丽,及江南的细腻柔媚。北岩国与天朝交界之处,恶峰奇峦绵延百里,形成得天独俱的天然屏障,其后才是粗犷豪阔的草原风光。这得天独百的地势,使北岩与天朝的互通向来淡化,也使之成为最不惧天朝威势的外域国。
赫连铭一行,过北岩边界进山不过十里,前方已有老马识途的领路者相待。几经盘绕曲折后,脚下车下的路突变得不再崎岖。百里山脉,按北地的气候,该是酷寒难耐,但愈向前行,愈有暖氛袭来,直至到最后,已有人汗透内衫。
纵夏时也是清凉无汗的谌墨,受这热气熏染,除了红了颊,粉了唇,额上依然一片雪洁,看得同车而踞的德馨、德兰姐妹既妒且羡。
“德馨姐姐,你瞪谌墨作甚?”
“我恨老天的不公哪。”德馨闷声道。
德兰心有戚焉道:“你并不是真的妖好不好?怎将这人间的春色都给占尽了?好奇怪,你由小到大,怎没被女子的妒意给杀死?”
“女子?杀死?”谌墨一愣,“德兰姐姐好奇怪呢,女子都是香香软软、善良可爱的姐姐妹妹,就如两位姐姐一般,怎会舍得杀死谌墨?”
“你……”德家姐妹嗤道,“女子舍不得杀你,还不是都因你常年以男装示人?”若是雌雄难辩,或可有情可原,怪只怪对着那张绝色颜容时,明知是女子,亦难免心驰神往。这条鱼,妖性已浸骨髓。
“会么?”谌墨修白指尖点在嫣红樱唇,水水眸儿打个波旋,“谌墨乐穿男装,是因中原的女装太过繁琐。”
“这倒是了。”德兰颔螓首,撇丰唇,“你们中原女子的衣服讲究飘逸空灵,把袖子和裙摆做得又宽又大,穿起来,是没有咱们东漠女装这般简落利整,也与你这野性子不合。”
谌墨偏转螓首,嫣然巧笑道:“两位姐姐高挑健丽,合该有这样合体而裁的衣服来配姐姐们的好身材。”
外族女子向来大胆直辣,情绪外露,但有谌墨那黑白分明的大眼在自己躯上巡移,德家姐妹竟给羞抹双颊,嗔道:“妖鱼,你们汉家有句话说‘非礼勿视’,你将你那双不老实的眼睛给收起来啦。”
“两位姐姐好小气。”谌墨噘嘴,“美好的东西自是给人赏心悦目的,姐姐们竟还吝啬!”
“听你歪理!”德兰轻啐,“要看,你自己穿来看就是。”
“真的?”谌墨笑靥如花,“两位姐姐愿意将衣服借给谌墨穿?”
德馨失笑,“你要穿,少主会要东漠最好的裁缝、最好的绸帛为你量体制衣,哪还有一个‘借‘字?”
“怎可能?”谌墨挑颦黛眉,“我是你们少主抓来的伤妹仇人,到了东漠说不定要拿我一只臂来偿债,他怎会浪费那个工夫和材料?难不成贵族有这样的习俗?”
“你……”德家姐妹互觑一眼,“敢情你还以为咱们少主捉你是为了寻仇?”
“不然呢?”
明明是个聪明剔透的人儿不是么?德馨拧拧她那粉红嫣颊:“是真不知也好,还是装糊涂也罢,你总要明白,你这人儿,少主是不可能放手了。”
德兰连连颔首,对妹子的话给以确定:“我们姐妹从十二岁就在少主身边跟着,这眼睛可不是瞎的。怎看不出少主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比过去在其他女人身上投的总数还要多?别的不说,就说这行路,原本是打算从北岩边境直接取捷路回东漠的,就因考虑你这身子,少主顶着天大的人情,到了这天韶山,还不是为了让你用温泉祛除身上的寒气?”
谌墨听得明眸一亮:“温泉么?原来这愈来愈暖,是因有温泉么?”
这……德家姐妹啼笑皆非:她只听得到这个么?
“这地面下若是没有温泉的热脉滋延,在这北地高寒的山内,你这张小脸哪还能这样粉扑扑的招人疼爱?”忍不住,又掐了一把,“你要想想该怎么谢我家少主才行哦。”
这条妖鱼美丽可爱,虽按东漠王族正妃非本族贵族不选的规矩,无法成为少主的正室,但必能成为少主最宠爱的女人,美人配英雄,由来最得东漠神眷爱守护……
“德兰,德馨,天韶堡到了。”轩光沉哑的鸭嗓打断了德馨的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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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石彩瓦的高阔屋宇依山而建,彩石砌筑的门前,十几北岩汉子分两侧排立,中间一位少年,散一头披到腰际的深棕长发,披一件非汉非胡的紫色长袍,面如冠玉,目如澄月,鼻悬挺傲,唇抿柔情,自是风流倜傥模样。目望好友渐近,敛袖一礼,朗声道:“天韶山农夫恭候东漠少主。”
农夫?赫连铭冷哼,“北岩的三王子,战功彪炳的阔海大将军,何时成了农夫?”
北岩三王子摇头:“赫连少主太不厚道,竟来奚落一个落魄的山野闲人,想来是在下这小小农夫没有为东漠少主牵马坠蹬的罪过了?”说话间,以恭敬貌上前,“来来来,容小的扶少主下马。”
怎他身边尽这号不正常的人物?赫连铭搡开好友手臂,一迳飞身落马,“耶落云,你尽可再无形无状一点!”
唉,这位老友,什么都好,就是未免无趣了些。“铭少主,人生苦短,放松心情,快快活活过日了不好么?”
“说得有理。”有人援声同道中人,在在是其言深获己心。
“嗯?”耶落云投目过去,愣住,“这位是……”
赫连铭颌下青筋又有起萌之势,冷声道:“德兰德馨,带她回车里!”
德家姐妹诺声称是,架起谌墨塞回车内,放下厚重垂帘。
视线遭挡,耶落云目回好友英挺面上:“赫连兄,这位是……”
“一个俘虏。”赫连铭开动步伐,将“无意多谈”写在脸上。
俘虏?耶落云一笑:枉他们相交多年,赫连兄还真是不了解自己呢,他不知他愈是如此,自己愈是兴趣多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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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水暖洗凝脂。
纵然德家姐妹对汉文只通不精,但与谌墨共浴温泉池时,仍记起了当年汉语师傅诵过的这一句用来盛赞美人出浴的诗词。
可惜得是,按主子吩咐,仍要以一件臃肿棉袍将这身粉琢玉砌的肌肤遮挡住。
“妖鱼,这是什么材料?不像绸不是缎,有几分像丝,又不全是,是你们中原的什么稀罕布料么?”摸着她罩在棉袍内的一件淡色短衫,德兰随口问道。
谌墨系好盘扣,笑答:“是丝,产自西域。”
“哦。”浑未经意,手内将她黑缎似的长发亦束成男式发髻,再罩上东漠国男人皮帽,将一张脂粉不施的雪肤花貌掩去近半。如此大费周章,少主该会满意了罢?
回到下榻室内,两人互递过眼色之后。
“妖鱼儿,你莫要乱跑,乖乖呆在房里,知道么?”少主正与北岩三王子在前厅饮酒,说不定今夜就会宠幸小妖鱼。中原女子素重贞操名节,一旦小妖鱼成了少主的人,就非少主莫属了,届时或许少主的心就会笃定下来,不必再患得患失。
“两位姐姐不陪我么?”大眼晴眨巴眨巴,眨得两姝心窝软成一塌糊涂,也莫名有了几分愧意。
“我们……”姐妹面显窘色,“小妖鱼儿,你要知道,我们都是极喜欢你的,少主那人面冷心热,只要你乖顺了他,他定会疼爱你。”
谌墨螓首偏转,小嘴翘起:“看在两位如花姐姐的面上,我会少惹他生气。”
还是不懂?德兰偷睇妹子一眼,互送无奈。“总之,我们盼着你得到少主爷的疼爱,这份心意,你明白就好。”
明白,怎会不明白?两姝体谅中原女子本性羞涩,特双双离去,给她一方空间,做些情绪上的“准备”。感念人家这番体贴,谌墨眸浮浅淡笑意。温泉水有疗体祛寒之效,这个情形下,再来伪装娇弱,怕是行不通了。不过,如何个改弦易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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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守在门旁的两东漠汉子见启门出来的佳人,面上当即起了警意。
谌墨嫣然道:“我饿了,想去厨间找点东西吃。”依德家姐妹的精明周到,怎会漏了这项?实则,洗过温泉后,已在外间吃了一腹点心才回下榻寝室。
两汉子不约而同别开了眼,赧红了脸。“……德兰德馨呢?”
“两位姐姐也是女儿家,有自己的一堆事要忙,我不能事事依赖两位姐姐。”谌墨嘻唇一笑,“两位大哥若不放心,一起去可好?”
两汉子面面相觑,难置可否。这女子说是俘来的,少主偏似宽容优待;若说是少主的女人,又尚未宠幸,如何拿捏对待的尺度?但那一双秋波水生生射来恳求时,他们竟觉得,若不应允,会是天大罪惩。“……这样,咱们一个人替你去拿吃食,你呆在房内就好。”
“可是……”谌墨嫣唇一噘,“我也想顺便走走,这一路颠簸,骨头都要散架了呢。好不容易到了这暖融融的天韶堡,若是闷在房内,怕是又要病了。”
“……你只去厨间?”天韶堡戒备森严,这人儿又是恁样娇弱,想也该折腾不出什么意外才是。美色惑人啊,东漠汉子竟未想到:这女子初来乍到天韶堡,怎可能识得厨间? 帝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