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尘的墓前,已是芳草凄凄,野花丛生。
北堂琪正对着墓碑伫立着,二十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
听林涛天籁,感云移日浮,她眼前的墓碑,逐渐幻化成一个儒雅俊秀的书生。
“书能净性为吾友,剑可怡情是我师。”
他念着改编过的自勉对联而来,游历人间,风尘仆仆。书生意气,剑客豪情,他自问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平淡清和的心境起波澜。
只有这一次,望见正在赠医施药的她,惊为天人,失神得忘记了继续前行。
她,北堂琪,以莲妖之身修炼了数千年,一朝得道,飞升成仙,成为掌管天下莲花的花神。修炼的日子,她只有一个相伴之人,水凝心。性格跳脱的水凝心对人间的花花世界憧憬无限,不止一次去人间游玩戏耍,而她心如芷水地只做着一件事情——修炼。
从来没有下过山,从来没有接触过真正的人世,从来不懂得,那些连天界仙女都不惜犯下天规的情愫,究竟源于什么?
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还是妖精的时候,已有前辈点化,说她是带着仙气的妖,终有位列仙班的一日。
她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从来没觉得缺少了什么。
成仙后的日子是无聊而无趣的,天上莲花的兴衰取决于仙界瑶池内莲花的兴衰,她只要看管好瑶池内的莲花,并无他事。
直到有一日,无意中看到南诏国陷于疫情,民不聊生产。她决意下凡,去做一些对人间而言真正有意义的事。
于是,有了与江墨尘的相遇。
她最怀念彼此心意相通的日子。有时候,他弹琴,她吹箫;也有的时候,她弹琴,他练剑,落英如梦,清泉若诗,琴音伴随剑舞,似狂花落叶般从容。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北堂琪陷入了美好的回忆,明净的脸颊上露出甜美的微笑。
陆云裳并不打扰她,安静地立在一旁,满足地凝望着她的笑容。
就算没有白头到老,曾经的幸福,亦是最宝贵的财富。在回忆里,一切快乐幸福、甜蜜愉悦,都可以重新来过。
“墨尘,我和女儿来看你了。”北堂琪跪下来,轻轻抚着墓碑,温柔地软语道:“我想起了我们从前的日子,认识你,真好。”
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得到,陆云裳没听清,随口问:“娘,你和我爹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外表二十六七岁,实际已两千五百多岁的北堂琪的脸上竟流露出了几许少女的俏皮。
“娘真坏。”陆云裳撒娇地一笑。
“雪儿,把碧落箫给娘。”
“嗯。”
北堂琪接过箫,握在手上静静端详。良久说道:“这箫,是你爹以家传的千年寒玉制成的。”
“是送娘的定情信物吗?”陆云裳调皮地一笑。
北堂琪乌润的眸子闪过一缕缱绻,记忆中的某个片断悄然而至。
那时正是冬日,山川之间,雪湮冰封。她漫步在山上,独自赏梅。傲雪凌霜,一枝独俏,除了莲,梅便她最喜欢的花了。
梅香馨雅,雪落无声,她抚着梅枝,巧笑嫣然。这样瑰丽的景致,在仙界,是永远没有机会看见的。
“琪!”江墨尘踏雪而来,手中举着翠莹莹的物事。
“墨尘。”她站在梅树下。不知是梅花为红颜增了丽色,还是红颜让梅花添了灵气,花容掩映,说不出的娇柔秀美。
“这个,送给你。”江墨尘奉上箫。
北堂琪接过箫,温凉清润的玉身摩挲着十指,契合的感觉像是它就是为她而生。
她将箫凑至唇边轻吹,一段仙逸的音符逸出,仙乐梅香,情景动人。
“喜欢么?”江墨尘笑道。
“喜欢。”她莞尔,“这箫,可有名字?”
江墨尘略思索,说道:“我已为它想好了名字,就叫‘碧落箫’。”
……
“上穹碧落,下黄泉。”北堂琪轻叹,几不可闻。
又到了离别的时刻,艳阳高照,花影摇曳,来时的三人,有两个要重新踏上归途。
“云儿,你放心,你娘在心姨这儿,是安全的。”水凝心诚挚而认真地许诺。
陆云裳并无忧虑,君陌颜仍不放弃地争取了一句:“娘,我真的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见爹的事。”
水凝心的回应让她多了一次失望,陆云裳拍拍她的肩膀,以眼神示慰。
君陌颜黯然转身,随着陆云裳腾云飞回逍遥宫。
道路扬起滚滚尘埃,四匹快马疾奔而来。前面的两匹是黑马,马上各乘着一位白衣青年与一位灰袍青年;后面的两匹是白马,马上各坐了一个粉衫少女和一个红衣少女。
这几个骑马者正是陆云裳、蓝珞枫、韩子夜、君暮川四人。
为了能尽快赶到南诏国,他们选择了骑马的方式。
快马几日,转眼赶到南诏国的国都大理城外,临近城门时,蓝珞枫雇了辆马车,四人坐在马车内入城。 云倾枫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