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老店,是汴梁城朱雀大街上的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掌柜老秦头和儿子、媳妇一起经营着这祖宗留下来的唯一产业,靠它虽发不了大财,一家人糊口度日还不成问题。眼角的余光看见进来一位客人,老秦头热情地招呼着,来到客人一旁,等待着客人的吩咐。老秦头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撑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这人,这男人。老秦头活了大半辈子,又一直生活在京城,经的事多了,见过的人海了去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男人,今天总算开了一回眼。略微突出的喉结,磁性十足而又不失浑厚的声音,证明这位客人是男人无疑,否则洋相可要出大喽!
一袭雪白的长衫,飘飘洒洒,无风自动;手中的碧绿玉萧,苍翠欲滴,晶莹灵秀。挺拔飘逸的身形,俊美无俦的面庞;忧郁的眼神,孤芳自赏;赛雪的肌肤,嫩如娇娘;玉指修长,似无缚鸡之力;胸怀锦绣,可纳朗朗乾坤。好一位风流俊美的超卓人物,宛如金童下凡,恰似潘安在世。目光之中,偶尔流露出的若有若无的忧伤,看着令人怜惜,令人心碎。美得无一丝瑕疵,美得赏心悦目,美得风华绝代。
“噌”的一声,凭空窜出一头小老虎,伏在那人的肩头,仔细一瞅,原来是一个既象老虎又象狮子的小家伙。小家伙的出现惊醒了老秦头,老人尴尬地笑了笑。书中暗表,来人正是钦封一等子爵、锦衣卫百户陆小凤。类似情况小凤经得多了,他笑着对老人说道:“老人家,看什么哪,莫非本人脸上长花了不成?”
老秦头道:“瞧您说的,甭管是什么花也没客官您俊啊!您有所不知,老头子刚刚正在发愁呢!也是,难啊,得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小哥哦!”
陆小凤被老人的机智幽默逗乐了,道:“多谢老人家夸奖。捡拿手的来四样小菜,一壶酒,您别说,这肚子还真饿了呢!”老秦头答应一声,下去忙活了。
“帝国朝阳,跳楼大甩卖,只要三个银币,谁买谁便宜喽!”
“本报独家揭密:鹰愁六英雄之一,尤半城子爵生活大写真。”
“尤半城最好的朋友岳旷透漏——从小到大,尤半城养成了一个好习惯,每次偷了东西后都要留下一些钱,被誉为朝阳镇有史以来最仁义的盗贼。”
“尤府老家人福伯悄悄地说,尤半城五岁时便扬言金屋藏娇,实乃我大宋百年难遇的风流人物。”
“启蒙恩师兰问天先生专访:尤半城在八岁时,便立志为大宋帝国的富强而刻苦读书。”
“青楼姑娘的血泪:冰清玉洁姑娘的一世清白,被无耻偷窥者尤半城所玷污,小桃红倾诉辛酸往事。”
“千古绝唱——本报自娥眉山发回的报导,娇儿讲述与尤半城的凄美爱情故事。”
“不得不说的往事,陆小凤坦承尤半城有同性相恋倾向,一直对自己心怀不轨,纠缠不清,更有甚者,尤半城一次竟然……”
“天机门前辈无崖子欣慰地宣称,尤半城的武功在三年之内必将天下无敌。”
“详解,尤半城是如何练成绝世武功的。”
“大宋第一才子唐伯虎,对尤半城的琴棋书画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叹远远不如,愿为尤氏门下一走狗。”
“惊天秘密:尤半城威力最强大的杀招——臭脚。据传其脚之臭已达到匪夷所思,登峰造极的程度,真可谓臭脚一出,谁与争锋!”
“昭阳公主府侍卫领班许褚许将军,整天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原来近几日公主殿下的内衣和内裤多次被窃。窃贼手法高明,竟没有留下一丝线索,疑点重重,权威人氏怀疑为尤半城所为。”
“绝对隐私:尤半城坦露心路历程,爆料多多,特别建议。”
“不会吧!这么巧?”陆小凤喃喃自语,回头对老秦头说道:“老人家,外面在吆喝什么,听起来好热闹啊!”
店里客人不多,老秦头正想找点事情干,听到那位漂亮的小伙子问话,答道:“这是新鲜物件,据说叫报纸。报道一些国家大事、名人逸事什么的。这是第一期,主要报导救了闽王殿下的尤半城少侠的故事。乖乖,卖得可好了。一份要三个银币,简直就是抢钱嘛!”
陆小凤来了兴趣,吃得也差不多了,起身结帐,到外面买了一份所谓的《帝国朝阳报》,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当看到“陆小凤坦承……”那一段时,陆小凤的俊脸气得成了猪腰子脸,仰天长啸。人突然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作为下属,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拜访上司,尤半城多鬼呀,明白事理着呢!刚刚把住处安排好后,尤半城便带着岳旷来到锦衣卫衙门,求见锦衣卫指挥使千户许汉骞大人。等候的时间不长,值班的侍卫便很客气地请尤、岳二人进去,大人有请。两个傻小子顿时觉得很有面子。来到里面,东方亮恰好也在,尤半城和岳旷连忙上前见礼。两位大人很热情,没有一点难为的意思,立即吩咐上座、看茶,寻常上司在下属前的倨傲,也丝毫未见。尤半城站起身来,恭谨地说道:“半城与岳旷作为下属,本来一到京城就应该来拜见两位大人的。现在才来,失礼之至,万望两位大人海涵。”
“哈哈,谈不上失礼。料想,公主殿下那里万事草创,事情很多吧!况且,据本官所知,我和东方大人可是你们第一个拜访对象噢,这就足见心意啦!是不是,东方大人?”许汉骞不紧不慢地说道。许汉骞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精明老练,据说是排在年希尧之后的皇帝第二心腹。一番轻描淡写的话语,透露的信息着实让尤半城不敢大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事无大小,还真马虎不得。
东方亮颔首笑道:“许大人所言极是。两个小兄弟年纪虽小,行事却极其允当,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有你们这样的下属,许大人和我都很欣慰啊!前番在金殿之上,尤兄弟冒死直言,解了大家的危难,许大人对我多次提及,我们对尤兄弟很是感激啊!说来,小兄弟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明明是诚恳的感激之言,却令你听着惶恐;明明是官话,听起来就象真话一样,这为官之道学问大着呢!
尤半城诚惶诚恐地说道:“东方大人这样说话,令半城无地自容矣!大人万勿如此说。今后在两位大人麾下,还恳请大人多多提携!”屋内空气越来越热,气氛越来越好,好象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话语温馨,又似两位长辈对子侄的耳提面命。尤半城见时机成熟了,拿出两个信封,分别放到许汉骞与东方亮面前的桌上,道:“这是我和岳旷的一番心意,还请两位大人收下。”
许汉骞面色一冷,道:“胡闹,尤半城,你这是干什么!”
尤半城深施一礼,道:“大人容禀。我和岳旷到京城这几天也听到了一些议论,深知两位大人清正廉洁,是京城内难得的清官,半城焉敢乱来!我兄弟六人份为下属,日后少不得麻烦大人,第一次见面,无论如何也要准备一点小礼物,否则就太不象话了。太贵重的东西两位大人是一定不会收的,而且我和岳旷囊中羞色,也没那么多的银子。这可让我们着实为难呢!正好,前几天与朋友合伙张罗了一件生意,就是所谓的《帝国朝阳报》。我等愚鲁,日后生意上仰仗两位大人的地方,想来绝不会少。如果经营得好,这应该还是一件不错的生意。咱大家商量后,无论如何两位大人都要指导一二的。这是《帝国朝阳报》一成干股,就算作两位大人的辛苦费。这东西如今一两银子都不值,但是如果大人们不吝赐教,最终收益应该还够请朋友喝杯茶的。送给大人一张费纸,就是皇帝陛下知道了,这也不算什么事吧!难道这会坏了两位大人的名节,尤半城驽钝,想不通!”高,实在是高。尤半城的潜台词就是,您收了这一钱不值的东西就是帮了我的忙。给个面子,请您一定收下,请您发发慈悲成全我吧!
锦衣卫最是消息灵通,这《帝国朝阳报》已经轰动了京城。传闻皇帝都买了一份,评价不错。不完全统计,第一期差不多卖了三万份。以一份三个银币的售价,就是九万银币,合计九千两银子,经济效益好得离谱。锦衣卫正在打听《帝国朝阳报》的东家,这东家就上门了。谁会跟成箱子的银子较劲啊,况且这尤半城不是个简单人物,刚到京城没几天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前途难测呀!官场上,今天的下属成为明日的上司是寻常事,既然人家极力巴结,以后好好相处就好了。想到这里,许汉骞笑着道:“尤大人既如此说,我和东方大人恭敬不如从命,就收下了。呵呵,尤大人不简单,前途无量啊!”东方亮连连称是。
尤半城又嬉皮笑脸地掏出两个信封,递上去,道:“这是第一期的收入,没几个钱,请两位股东查收。另外,在下个月月初要举行主要股东大会,您二位如不方便出席,有什么话就交代下来,本人一定转答。”收取红利乃天经地意之事,两人也就不再推辞。第一期很可观,纯赢利六千两银子,分到许、东方两人手里每人六百两,无论怎么算,一年下来也是一个相当大的数目啊!许汉骞与东方亮美、乐、爽,心情极佳。四个人很快就有说有笑,勾肩搭背了。金钱的魔力是无穷的,金钱是万能的,金钱之能是无所不在的。听闻尤半城不想负责具体差事,好办,安个巡风使的名头,就是权利大,只拿钱不管事的那种。
临了,尤半城道:“这几天有很多人来投帖子,太子、亲王、两位丞相、六部尚书都有,两位大哥留个话,这该如何是好啊!”两位老油条的意见是,来者不拒,多吃、多喝、痛快地玩、少说、装傻。句句至理名言啊,尤半城感觉收获颇丰。
锦衣卫内当值的衙役惊讶地发现,正副指挥使两位大人,有说有笑地把两个小伙子送到门外,非常亲热,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可也委实不多见。大家一打听,原来是尤半城、岳旷两位大人。大家因此知道,这两个人有背景、够分量、很牛牛的,万万得罪不得。下属自然要拜访上司,尤半城和岳旷的家中一时锦衣卫进进出出,拜客盈门,好不热闹。
遵照皇帝陛下的指示,工部在昭阳公主府邸隔壁为尤半城和岳旷弄了一个小院。原来的住户尽管一万个不愿意,无奈买主是官府,开始态度还好,价钱也还公道。一旦把这群狗逼急了,来一个政府征收可就血本无归啦!三天的时间,公主府稍微修缮了一下,尤半城这边无须大的动作,一切就绪,尤半城、岳旷、上官云霓搬进了新家。
岳旷很满足,很惬意,虽然也心痛那些银子,但是现在的身份、地位、感觉,如此之好,花出去的一千二两银子也值啦!他竖起大拇指,万分敬佩地说道:“老大,岳旷服了。我看以现在的架势,也就几天的事,锦衣卫就成咱的家了。好哇!花的银子多了些,不过,值!再多些也值。您真是高瞻远瞩,志向远大,高屋建瓴,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尤半城悠然道:“老二,给你出一道算术题:一千二百两银子乘以十,再乘上十二是多少。”岳旷算啊,算埃最后脱掉鞋,把手指、脚趾撸了好几遍还是算不清。沉浸在数字海洋里的岳旷将刚刚撸过脚丫子的手指放在嘴边,做沉思状,浑然忘我。这道题对岳旷来说实在难了一些。
“笨蛋,手脚不够用了吧!哎,我就纳闷了,你说你怎么就只长了十个手指啊,不够用嘛!来了京城,依然如故,岳旷你的智力这辈子也就这样喽!”好熟悉的声音。一对金童玉女推门走了进来,正是陆小凤和上官云霓。
是小凤啊!三兄弟今日重逢,跳啊,搂啊,抱啊,捶啊,亲啊!高兴过了,喝酒,庆祝一下。酒喝得差不离了,陆小凤拿出一份《帝国朝阳报》,道:“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啊!”
尤半城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是咱弄的一件生意,挺赚钱!我也没料到钱守义这家伙用我的事情做题材,哎,为了兄弟们的幸福生活,为了公主殿下的重托,为了百姓的欢乐,为了帝国的明天,我尤半城的名誉受点损失这没什么,真没什么的。当然了,你们是我最亲密的人,上面难免涉及你们的一些事情,还有一些属于个人隐私范畴,看在钱的份上,理解吧!”说着,尤半城递给陆小凤一张银票,面额为一千两。是啊,看在钱的份上。陆小凤还满意,最终不太困难地原谅了尤半城。上官云霓开心地笑着,看着这三个活宝,真的很开心。
岳旷还想着那道题目,道:“老大,俺算不清楚,俺就纳闷嘞,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尤半城拿起一个苹果,“吭哧”来了一口,道:“话说,距离春节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岳旷回家省亲。受父命,杀猪,准备过年。面对屠刀,猪奋起反抗,挣脱绳索,遂奔驰而去。岳旷大怒,衔尾穷追。猪慌不择路,逃到山顶。岳旷凝神观瞧,只见此山顶与对面山顶之间仅有一条细线相连。岳旷大喜,暗道:小样的,俺还整不了你。孰料,猪踏上细线,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它竟然过去了。哎,正所谓怪事年年有,今天到我家啊!”
岳旷大惑不解,挠挠头,问道:“对啊,老大,那猪怎么就过去了呢!”
尤半城叹了口气,道:“猪也在纳闷呢!”
“哈哈”,乐得旁边的上官云霓和陆小凤什么似的。
岳旷的一双大环眼滴溜溜好一阵乱转,恍然大悟,遂扑上前去,挥拳就打,且骂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这厮着实可恶,拐着弯儿骂人啊!俺打,俺狠狠地打!”
玩是玩,闹是闹,尤半城小事了了,大事想得还是很细,很深的。尽管如此,意外的事情还是来了。 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