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咱们只能有一个活下去,这个世界不会出现两个你,或者说两个我,咱们在外面的世界不能共存。所以咱们只能打下去,将一方从肉体上消灭掉,因为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王蒙,一个三筒,一个老猫。”
“你没有尝试怎么知道两个人不可能共存?”
“在这里可以共存,但外面的世界不可以共存。因为有世界所以才有你我,那么只能证明如果你我共存,就永远去不了外面那个世界。”
“你们没有影子。”对面的我将烟头放在中指上,用力弹了出去,我会心地笑了笑,因为那个动作是我的习惯性动作,我抽完烟之后都会讲烟头放在中指弹出去。
“但你们也死过一次。”我不甘示弱。
“或许你我都是假的,但谁真谁假有什么区别?你和我的记忆是一样的,有一样的父母,一样的爷爷,一样的朋友,一样的经历,都爱着一个叫欧阳丽雪的女孩。”
我并没有诧异他说出欧阳丽雪的名字,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相信对面的他们有着和我们一样的记忆。
“或许我们有区别,那就是你们的记忆缺失了一段时间,至少在几个小时之前你们是死人,而我们比你们多经历了这几个小时。”
“不,那几个小时的记忆我们也有,虽然我们没有经历,但在我们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深深印刻在了脑子里,就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你活着或者我活着,其实意义是一样的,意义就是王蒙这个生命的延续。而我是王蒙,我也是!”
说到这里,对方忽然停住了,那一刻我恍惚有种虚幻的幻灭感,有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性格决定了命运,因为老猫过于相信武力,所以两个老猫死斗不休,三筒太过耿直,脑子有时候懒得转弯,所以两个三筒现在仍在挥舞着拳头,嘴里骂着娘厮打不止。而我太容易思考,太容易琢磨,所以此时的两个我坐在这里等着两个老猫的结果,安静地抽着烟,有一种沉浸在灵魂中和自己的心灵对话一样的感觉。
了解自己的人莫过于自己,所以对面的我首先了罢斗,而他知道我也一定会接受。
我们两个不再说话,因为我们的分歧仅限于刚才短短的几个小时的经历,至于其他的事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和他争论的,即便曾经我觉得1+1=3,他也会这么认为,所以沟通完唯一的分歧之后,只好落寞地看着老猫争斗。
经过他的一席话,我似乎放开了一些东西。的确,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老猫,一个三筒,一个我。但无论是我下去还是对面的这个人活下去,都是王蒙这个生命的延续,哪怕我和对面的那个人都是假的,真正的原本意义上的王蒙已经死掉了,但这种真与假又怎么分得清?
两个三筒已经累得满头是汗,但是给对方造成的伤害不过是几道抓痕。我和对面的我相视一笑,同时喊道:“好了,三筒,抽根烟再打。”
两个三筒一愣,大概是习惯性地听我说什么,所以停住了手,互相骂着对方,然后坐下来点燃一根烟,恨恨地看着对方。
看似已经平静,但我知道更大的凶险就在后面,因为人性中的自私,所以我们只能有一方活下去,而且绝对不会留情,现在的平静只是在等待两个老猫中的一个死亡。
因为老猫是老猫。
因为老猫的刀毫不留情,因为老猫的招式都是一击必杀。而此时两个老猫已经气喘吁吁,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每一刀都是朝着对方的要害砍去。
但刚才的对话让我不禁对老猫多了几分信任,因为当时老猫在算计对方的同时也展现出对我和三筒的维护。
因为我想老猫在心底也是相信对面的那个他继承了他的一切,包括性格和记忆。所以他相信当他将刀刺向对面的我和三筒的时候,另一个老猫一定会去救援,哪怕自己处在了劣势,因为老猫相信在我们受到伤害的时候他自己也一定会这么做。
那一刻,老猫是相信他自己,也是相信了我们间过命的交情。
此时两个老猫应该都注意到我和三筒都已经坐下来了,所以两个人出招更快了。因为我和三筒可以不打,但是两个老猫必须打。
因为这关系到三个人的死亡与生存。我们不肯自己放弃生的机会,对方也一样。
四对眼睛一起注视着老猫,对面的老猫因为那块碎骨的机会始终压制着我们的老猫,手电的亮光将假老猫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极快的速度仿佛是在绘一副巨大的画卷,光怪陆离,如鬼如神。
老猫的刀法渐渐散乱起来,终于似乎脚下一滑,身子向后仰去,而假老猫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刀刃向下劈去,不给老猫留下一分闪躲的位置。
老猫急忙一个转身,用刀在最后一刻挡开了对方的必杀,但虽然一时的危险已经化解,但是整个背部面对着敌人,全身都是破绽,而这敌人正是最善于战斗善于抓住细节的老猫。
我耦合三筒都“啊!”的一声站了起来,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因为我们知道老猫已经危险了。
果然,假老猫肯自然抓住了这样的机会,刷刷又是三刀,老猫的格挡已经有些慌乱了,因为背对着对方,只能凭借对自己的了解去化解对方的招数。
终于假老猫忽然如同鬼魅一般极快地向前一步朝着老猫的背刺下去,而老猫此时却把刀挡向了头顶,显然因为看不到,只能凭借对自己的了解去抵挡地方的攻击。
假老猫的倒很快,我和三筒都停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不知道了是惊呆了还是过于紧张,但我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一切都完了……再见,欧阳丽雪……”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终于传来一声沉重的落地声,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假的老猫倒在了地上,而他的刀插在老猫的身上,但进去的并不深。
老猫将腰刀扔在地上,根本没有去管背上插着的那柄腰刀,缓缓说道:“你忘了,你有影子。这样的错根本不是你我该犯的。”
说完,径直朝我们走来,而那柄刀还扎在他的背上,鲜血一滴滴地滴下来,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有些惋惜对方的失误。
“呀!”我和三筒终于欢呼起来,老猫的脸上居然也有了些笑容,一丝说不出的笑容,仿佛是微笑,那种淡淡的微笑。
“我没有杀他,只是用刀背拍晕了他。”
老猫说完,另一边的我和三筒急忙跑到晕倒在地的老猫身边。
三筒从口袋里拿出止血棉,老猫很自觉地把背朝向三筒,三筒将止血棉按在老猫的伤口上,然后用力猛地一下拔了老猫身后的腰刀。
一阵鲜血因为没有腰刀的压制急速喷涌了出来,三筒急忙紧紧按住。
“刚才你是怎么赢的?我看你好像一直再抵挡,怎么忽然一下他就被你拍晕了?你可把我和小蒙吓死了。”
“没什么,只不过你刚才把手电掉在地上了,而他是有影子的。我故意露出后背让他觉得有机可乘,而他忘了他的影子被我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败了。”
三筒给老猫包扎完,看着那边的三个人,看了我一眼,意思是询问我该怎么办。
“不知道,难道咱们杀掉他们?可是就算杀掉他们咱们又怎么出去?”
“我不会杀我自己。”老猫冷冷地答了一句,然后转身坐在地上,回复着刚才失去的体力。
“咱们如果想出去只能从哪个小洞出去,但是你记得墙上写的字嘛?从那里根本就爬不出去,只会连同尸骨一起消失。”
“那墙上的字也未必能全信,虽然我相信一个在死前还写下字提醒后来人的家伙不会害我们,而且很多东西的确是临死前的人才能写出的,但是有些地方还是有问题。比如他写道当时那个和他一样的人张着嘴想要吞噬他,但是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这种情况。对面的那三个人虽然想杀了我们,但是他们绝不是什么恐怖的怪物,更不会有刀锋样的牙齿和蛇一样的舌头。”
一直沉默的老猫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忽然说道:“我觉得我们才是假的,他们才是真的,因为他们有影子,而且既然他们的记忆和我们一样,那么谁活着都一样。或许咱们的确穿不过去,他们也穿不过去,因为他们和咱们都不完整。
咱们没有影子,他们缺少生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咱们穿过去的话只会消失在这个世界,根本不能到达对面。而他们穿过去的话,或许会没有意识成为傻子,但是肉体能过去。”
老猫的话很短,但我也觉得很有道理。在我看来这个洞穴应该是类似于未知空间的地方,我们这三个代表了我们的记忆和思维,或者说我们三个是灵魂,而另外三个是肉体,因为我们在这里,所以对面的肉体才会有思维和思考的能力,因为灵魂有质无形,更像是物理学中的一种场,在一定范围内影响着肉体。而我们的肉体因为我们的存在才能复苏,或者说有了思维,而他们的思维不过是同一个灵魂的影响而已。
我们三个可以说是在真实世界中看不到摸不着的灵魂,所以穿越那个洞穴回去之后只能消散于无形,而这三具肉体如果强行穿越那个洞穴回去只会成为三具没有思维和意识的植物人,就像我们才发现他们的时候一样。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该死,然后让他们回去?”三筒惊叫起来,显然这可不是他所愿意的。 墓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