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铜门后面看着就瘆的慌,我这浑身跟光着膀子在雪地里走一样,而且这门这么狭小,咱们只有爬着进去啊,万一里面有什么东西可就完蛋了,趴着可是伸展不开啊,到时候只能等着让人把脑袋砍下来……”
三筒从我手里接过水壶,看了看那个狭小的洞穴,有点害怕。
要说其实三筒的胆子蛮大的,要是遇到粽子什么的他是肯定不会退缩的,但是这种狭小的窟窿还和粽子不一样。粽子毕竟是个实体,看得见摸得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就算打不过也可以拼命,可是这扇小门却不同,三筒说的很有道理,这么狭小的地方只能爬着进去,到时候万一里面有什么东西,或者断头台之类的简易机关,那可就真的毫无反抗之力。
“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三筒说的有道理,王小哥,你怎么看?”白猪手里摆弄着一把小小的匕首,习惯性地在手上耍着花。那是他下意识的动作,而且据我观察他一紧张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拿出那柄匕首把玩。
我看了看老猫,希望老猫给出个答案,老猫居然摇了摇头,意思是无可奈何。
“常爷的意思呢?”我把目光转向了常爷,常爷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其实到了现在我也看得出来几个人都已经打了退堂鼓,虽说里面就有我们要找的那张地图的最后一份,但是就算那地图上画的是金山玉海,这钱也得有命去花。
人都是贪得无厌的,盗墓虽然凶险,但却暴利,开张一次可以说此生不穷,只是正因为盗墓这职业的暴利,所以干我们这一行的一旦九死一生地干成了一票,下一次还会舍命前来,谁会嫌钱多呢?
“要我说,咱们还得往下走,别的我不多说了,说点真心实意的,我和老武现在还生不如死,下面没了,这条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头了,里面的冥器我一件不要,只希望能找到治好我和老武病的东西就好啊。”
常爷的这席话说的有点萧索,更添几分肃杀。但听得出来他说的都是实话,而且和常爷相处了这么久,平日里见多了他老奸巨猾的样子,此时偶然真情流露,反而让众人有些不习惯。
细细想来,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了什么?三筒是为了钱?或许吧,但我想他的钱足够用他挥霍的,实在没有必要跟着我们在这里九死一生地拼命,更多的是因为我,因为我是他的朋友,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
友情,或许说起来好笑,或者矫情,但有时候往往就是最好的解释。
老猫是为了什么?这个我曾经好奇过,但很快忘却了这份好奇。猫九命而死于好奇心,况且我只有一条命。我不喜欢有太多的心事压在心里,他追求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想非常之人寻的定是非常之物。
他不爱钱,更不惜命,既然他有爱人,那么就证明他不是一个只为了寻找刺激的亡命徒,那么只剩下一个理由,他在寻找一种东西,这东西可以让他视钱财如土,或者说把钱财只看为寻找这个东西的工具;这东西可以让他舍弃生命,不惜以命相搏,不惜藏住自己的情感在人世间孤独地行走……我实在想不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疯丫头仅仅是为了寻找刺激,白猪则是有着我们不知道秘密。古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我们却是谋不同却同途而行。
常爷说完,依然走到了众人的前面,俯下身子就要钻进那洞里,看来他真的是想开了,如果就此作罢,他的病恐怕是治不好了,用不了多久就得一命呜呼,甚至死的时候可能还会痛苦无比,与其那样还真不如求个痛快,大丈夫行事就该轰轰烈烈,是生是死听天由命,早点知道结果总是好的。
……只是……只是常爷的那话儿不是因为那病已经没了那他还能算大丈夫嘛……
我摇摇头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三筒却一把抓住常爷的衣衫给他拉了回来,说道:“常爷您这是要学***啊,不愧是生在红旗下,背过***语录的一代,啧啧,这觉悟就是高。”
常爷皱了皱眉,看了眼三筒反问道:“陈小哥是什么意思?你要不想进去,那就别进去,我自己进去就行,反正你们不去只不过是少了份富贵,我不去可是连命都没了……”
说话间脸上尽是悲凉之色,无助中透着一种决然,看得出他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到门后面看个究竟。他这么一说,弄得三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该说什么,都忘记把拉着常爷的手松开,一时间陷入了冷场,众人把目光都投向我和老猫。
老猫在我们这里是本事最大的,我则算是个主心骨,因为我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这些人走在一起却都是因为我,有时候一个团队的主心骨仅仅是一个把所有队员联合在一起的工具。
我看了常爷的表演,心里却在冷笑。看来常爷依然是那么老奸巨猾,这一招以进为退唬的住三筒,唬得住疯丫头,也许白猪这种曾经在部队这种互相信任的地方呆了太久的人也很容易相信,但是却瞒不住我,看老猫的神色,依旧是木雕般的表情,但却能看出一丝不屑,看来他也看得出来。
他这样一来这是逼着我和老猫一起进去啊,我叹了口气,心里暗骂一句老奸巨猾的孙子。
“常爷你先别急,这洞也不是不能进,只是咱们最好不要都进去,因为玩意有人或者什么机关把这铜门关上了,里面的人可都是要憋死在里面了,就算没有机关什么的,玩意鬼刀门的人出现了,把门一关,咱们只能死在里面了。一会我,三筒还有老猫进去,白猪常爷和疯丫头你们三个留在外面,小心点。”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我只好说了个比较稳妥的办法,没有个人在外面照看的确心神不宁,自古盗墓贼都是几人一起团伙倒斗的,像盗墓风起的地方一般都是外甥和舅舅一起,因为一个人需要在外面把风,另一个人在里面下手,若非至亲,则外面把风的人很容易见财起异,拿到冥器之后把墓道一封,里面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老猫和我肯定是要进去的,我如果要去三筒肯定要去,外面的三个人,疯丫头是我妹妹,白猪还是可以信任的,常爷老奸巨猾不可信,但是在疯丫头和白猪前应该也翻不起什么浪,况且玩意鬼刀门的人真的到了这里,白猪也是特种部队出身,还可以挡上一阵。常爷是老江湖了,虽然没见过他出手,身手应该不错,到时候和白猪一起也能抵挡一阵。
又嘱咐了他们几句,我拿着狼眼手电走近了那扇铜门。才一到门口,那种寒意直接侵浸到骨头的感觉再次袭来,激灵灵地打个冷战,把狼眼手电对准了洞口,打开开关,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狼眼手电可算是盗墓必备的工具,光线凝而不散,可以照射到很远的地方,但是这可以让人双眼暴盲的光线在射进洞里不远就忽然消散不见了……
更诡异的是这光线并不是直的,尽管射出了不到半米左右就忽然被黝黑所吞噬,但就是这短短的半米,光线居然呈螺旋状弯曲起来,这根本就违背了我们所认知的常识。
几个人看到这样的一幕,都发出了一阵惊呼,而且狼眼手电的光根本就不是逐渐消散的,而是仿佛被吞噬了一般,戛然而止。
众人面面相觑,墓室里登时静的可怕,谁都没有说话。三筒拿出一截绳子递给白猪说道:“一会白猪你拴着我们,一旦出了状况你就拉绳子把我们拉出去。”
白猪点点头,仔细检查了一遍绳子,在他自己的腰间拴好,打了一个死结,但后把另一头递给老猫,这头阵肯定是老猫,老猫当仁不让地接过来,在腰间系了个水手结。
他打结的速度很快,只怕常年在甲板上吹着海风的老水手见了都会赞上一句,水手结打的很漂亮,好处是不会解的人越弄越紧,会解的人只需要几秒钟既可以解开这种看似复杂的结扣。
老猫俯下身子,第一个钻了进去,然后我拉着绳子跟在了老猫的后面,三筒最后一个。
在老猫的身子才进入那扇门的时候,在我眼中就只能看到老猫的后半身,前半身居然被黑暗所吞噬,根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只有在洞口外蠕动的腿脚,仿佛被腰斩了一般,让我头皮一阵发麻。
不一会老猫的脚已经全都进去了,我低下身子,硬着头皮用力向前爬去。
脑袋才伸进洞口,一阵寒意冰的脑袋针扎一样的疼,眼前一片黑暗,压抑的让人想要发狂,没有声音,也没有一点光线,什么都看不到,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猛地一咬牙尖,想要呼喊一声大破这无尽的黑暗和恐惧,却发现根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好在触觉还在,下面坚硬的地面让我多少有了一个依靠,不至于发狂。
或许是无火时代的蒙昧给人类带来过巨大的痛苦,所以人类对黑暗有着无穷的恐惧,这种恐怖并不是黑暗本身,而是黑暗中那种无助的感觉,即便神经再坚强的人,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崩溃。
在黑暗和无比静谧的环境中,人的视觉完全消失,而听觉和触觉被无限扩大,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血液撞击血管的澎湃声,还有心脏的跳动声。
当你在黑暗无声的环境中呆的太久,耳膜因为心脏的跳声而产生震动,最后和心脏的频率一致,最后只会让心脏想要摆脱耳膜的共振不断改变心跳的频率,最后导致心律失常而死,我此时的心脏已经跳的很快,好在我能摸到老猫的脚,心里总算安定下来,咬破的舌尖火辣辣地疼,甜腥的血液在嘴里散开,逐渐冲淡了单调的听觉。
在黑暗中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我觉得这个洞穴如此之长以至于永远到不了头似的,更奇怪的是除了自己的血液撞击血管和心跳的声音,我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包括老猫爬行的悉索声,甚至自己故意用拳头在石壁上敲击的声音都听不到。
敲击了几次之后我感觉自己终于要发狂了,恨不得呼喊几声来解除自己心里的烦躁,就在我马上忍不住的时候,前面的老猫的双脚忽然消息了,而且绳子也那么凭空消失了,仿佛断掉了一般,但是我握住绳子消失的地方往回一拉,绳子仍然可以移动,甚至往回拉了一截,但是前面仍旧无缘无故地消失了,而且绳子消失的地方我似乎感觉到自己触觉也消失了一般,根本感觉不到那绳子的前面去了哪里。
一瞬间我感觉到时间已经静止,后面的三筒没有丝毫的动静,绳子一动不动,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我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时间是没有丝毫意义的,因为我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了,全身的感觉正在逐渐消散,感觉不到冷人,感觉不到手里握住的绳子,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更别提听觉和视觉。
我不知道老猫去了哪里,仿佛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一般,又好似老猫根本就是虚构出来的一样,就在我的面前忽然消失了,没有一丝踪迹,甚至拴着他的绳子也仿佛被这黑暗吞噬了。
压抑的气氛中我萌生了退役,但我知道或许老猫就在前面,而且让我再忍受向后退的那段时间的黑暗,我真怕自己真会疯掉,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朝前爬去,虽然浑身的感觉都已经消散,但我还是机械般运动着,膝盖微微弯曲着用近乎麻木的大脑控制着自己的肢体。
努力抓住身上的绳子,想要摇晃一下,可是没有任何回应。也许在外面的人看来时间仅仅过了几秒钟,但对我来说却仿佛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一般。
想到之前这里吞噬的手电光芒,脑袋里似乎逐渐明白了一点,因为这条绳子我知道仅仅只有二十米长,那就证明我们爬行去不过十米,按平时的速度这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但是这里连光线都能扭曲,我想我们现在的时间也已经开始扭曲,时间仍在流逝,空间却没有变化,这个洞中的时间流逝的速度也许比外面更快,当然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想到这里,我知道退回去太不现实,只有最快爬到前面老猫消失的地方,至于是老猫是被这恐怖的洞穴吞噬了还是柳暗花明又见一村,很快就能揭开答案。
压下心里的恐惧,我拼命朝前爬着,终于在一阵艰涩的爬行之后,我看到了一道亮光,很细很细,只有针尖大小,就在我的前面,触手可及。
很细小的光点就在眼前,我努力想伸出手去抓住它,耳边却忽然响起了大祭司的声音……
“年轻人……你正走在无止境的黑暗之中,我赋予了你光明的脚印!
你看不到我,是因为你生在黑暗之中,我是光明之神!永生的大祭司!唯有让我赐予你永生的力量,你才能看到我,永生的大祭司!”
听到这几句声音,我心里忽然舒服了许多,因为这些话曾经在外面的时候我曾听到过,而如今这些话居然一句都没有变,那就只能证明那个所谓的大祭司不过是一种幻术,而且这种幻术是固定的,只能发出一种声音。
我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居然传来了声音,让我周围不再那么静谧,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我回复了一点神智,咬紧牙关,用气力气将手伸向了那个针尖般大小的光点。 墓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