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伙人天一亮就出发。置办些馒头咸菜带着。何初道说,路途不近。一直走到日近中午,路上都没遇见几个人。见大家走的累了,何初道便叫停下来歇一歇,吃点儿东西再赶路。
山里树木旺盛。一坐下来便感觉十分阴凉。有个外村的家伙正要撒泡尿。从前面转出一个年轻女子,见到他们这些人也大吃一惊。这个要撒尿的家伙赶快提着裤子,转到一大片草丛后面。
众人对突然出现的这个女子,也是感到非常意外,这山高林密的,一个女子出现在这儿确实不大正常。除非这附近就有人家。那女子吃惊过后,竟然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搭讪着问:“大哥,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何初道不想节外生枝,说白了这些人是在逃命路上,谁知道墓地里跟出来的那东西会什么时候突然使个阴招,少不得又有人丧命。他随口答说:“我们去前面找个人。”
螳螂精对我爹说,大哥,这个女子不是人,是个厉鬼,我去劝走她,别有人着了他的道儿。
那女子接过何初道的话说:“你们找谁,这一带我熟悉,可以帮你们带个路。这附近比较紧,怕你们遇上鬼打墙迷了路,想走出去就比较困难了。”
何初道正要再说什么,我爹走过去拉了拉他,大哥,她不是人,让螳螂精去和她说说。
何初道便不再和那女子说话,对我爹说,咱们弟兄们点儿可真背啊。逃避着一个不干净的东西,还能再遇上另一个不干净的东西。倒八辈子霉了可是。
我爹说他看见螳螂精走过去,那女子立即就消失不见。在她站立的地方刮起一股旋风。然后螳螂精也化身一道旋风,和先前那一道旋风卷在一块儿。
两道旋风忽大忽小,一会儿直蹿空中,一会坠落地面。看起来好像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解。
几个正聚精会神地看那旋风时,一边传来一声惨叫。这才想起去撒尿的那个人还没有回来。何初道带头跑过去看。那个人已经倒在地上。喉咙上插着一根木棍,木棍下面部分,是被破成两半的锐利形状。
这是被人杀死的。
刚刚何初道他们几个人,全部都在一起。这次绝对不存在是自己人杀自己人的问题。也就是说,这附近,还有另外的人。那这个人,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以至于要杀人。
何初道四面观望,哪里还有人的影子。几个人也没有主张地跟着何初道四面乱看。我爹想了想说:“都别看了,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从墓地里跟出来的那东西。”
何初年看看我爹,有些怀疑地说:“生哥,你说有个人从墓地里跟着我们出来了,这怎么可能,什么人会生活在墓地里?”
我爹摇摇头说:“这个我不知道,就算从墓地里跟出来的不是人,其他东西,也有会用棍杀人的,古墓里的东西,谁说得清楚。我感觉是那东西又一次杀死了咱们的人,而且现在,也还一直跟着咱们。”
何初道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咱们尽力往那个高人那儿赶,我们的生死不在自己手上,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几个人转过草丛,那里两股旋风还在继续缠绕。互相斗狠。就在几个人正在全神惯注地观看的时候,后面传来一个老头的咳嗽声。几个人转过头去,一个普通的老头儿就站在那里,光头,小胡子。手捏着胡须,慢慢地走过来。
那老头儿也不理会五个人诧异的目光,走到两股旋风前停下来。很悠闲地在那儿看着。五个人都不清楚老头儿的来历,但在这个时候出现,又显得那么悠然。绝对不会是个普通人。
当另外一股旋风逐渐消失后。我爹看到螳螂精没有变回到一个人的模样,就化身一只很大的螳螂在那儿挥舞着两个砍刀面对那个老头儿。
我爹看明白了,那老头儿和螳螂精是敌对的双方。他也忽然想明白,螳螂精在这儿没有旁的敌人。这老头儿要么是为了刚才的那个年轻女子来的,要么是冲他们几个人来的。其他人看不见螳螂精,只能看见那个老头儿。
这老头儿浑身突然就冒出一股杀气,而这股杀气,足以威慑得这几个人不敢靠前一步。
我爹看到螳螂精突然飞起,高举双刀,朝那老头儿劈去。老头儿动也不动,并竖两指。口中念念有词。双指间腾出一股蓝色火焰。在螳螂精双刀挥至之时,蓝色火焰横着切来。那老头儿手指也只是比划了一个切的手势。
螳螂精展翅升高。躲过老头儿蓝色刀焰。一个急盘旋,再度俯冲而来。老头儿矮身转形。蓝色刀焰打横划出。螳螂精直直后退,蓝色火焰擦着螳螂精的前胸扫过。螳螂精略处下风,边打边往后退。老头儿紧紧咬住不放。两个人越战离这几个人越远。
何初道一挥手,喊道:“走!”
我爹问何初道:“螳螂精怎么办?”
何初道吼道:“管不了,我们帮不上忙。在这儿等也白等。”
何初道领着几个人匆匆离开。往前奔去。老头儿与螳螂精战远以后,一时倒也没有回来。他们几个人一阵急赶,进入了何初道所说的那个高人的领地。
何初道见到那高人,说明来意。高人叫他们只管安心歇下。原来这高人不过是个银发老太婆。面色红润,说话有力。手里拄着个拐杖。我爹也不知道老太太的水有多深。也没见他露过身手。因为在他那儿住下来后,那个墓地里跟过来的东西也没出现过。这几个人也没再现异常现象。
他们在那儿一住就是几个月,要走的时候,老太太不让走。她说至今墓地里的东西没有露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以最好不要离开这儿。她说有些东西,守在墓地里几十成百上千年。所以它的耐心惊人的大。虽然它没有靠近这儿,很可能就在周边守着。
何初道几次说要走,都被老太太劝下来。他们在那儿一直住了四年。四年,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时间。最后一次何初道要走时,老太太没有再拦他。她说四年时间,估计也差不多了。就算有什么事,墓地里的东西接触外面这些年,也应该不会计较太多了。
他们几个离开老太太没多远。到一处悬崖边,何小光就把另外一个人推进了山沟里。
另外三个人面面相觑。那东西真在这儿守着。然后他们定定地望着何小光。何小光怔怔地看了看几个人。然后一头往山沟里栽下去。我爹和何初道,何初年三个人傻了。这一会儿工夫,又两个人没了。
何初道问何初年和我爹:“说下吧,咱们怎么办,是走还是回老太太那儿去。我的意思是走,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我不想一辈子都躲在老太太这儿。”
何初年说,走吧,反走都躲不过。
我爹也同意走,什么事都可以躲得过一时,却是躲不过一世的。既然躲不过,就听天由命吧。
三个人走了很长的路,也没出什么事。何初道说,终于平安了,也许那东西放过我们了。然后一个老头从一个大石后闪了出来。笑呵呵地看着他:“其他人都可以,你不行。”
何初道看着这个老头儿,这个曾经和螳螂精斗过的老头儿。不相信地问:“你就是从墓地里一直跟我们出来的那东西?”
老头儿乐呵呵地笑着:“呵呵,不像吗?我不是东西,是个人。记着,我们是守墓一族,每一个汉墓里,基本上都有我这样的人,你别以为,汉王墓是谁想进就可以进的。”
何初道看着老头儿,抱着必死的决心,不解地问:“我有一个问题,当初在汉王墓里,你为什么没有把我全留在那里?让我们永远也出不来。”
老头笑吟吟地说:“你们有螳螂精。”
我爹一听说螳螂精,关心地问:“螳螂精呢,它在哪儿?”
老头儿一摊手:“螳螂精已经死了,死了。”
何初道更加不解:“这么说,螳螂精也不是你的对手,那当初是为什么?”
老头儿仍旧笑着:“你想知道?在汉王墓里,你可曾听到一下孩子的哭声?”
我爹和何初道当时都听见了,确实有一个孩子的哭声。当时只是以为墓地里有东西。没找着孩子,所以很快地撤了出来。里面的东西。也只是随手拿了一部分。他们没敢把这个玄机很深的墓里收拾得一干二净。
何初道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明白了,你是守墓一放族,那墓地里的孩子,也应该是守墓的,你有所顾虑。
老头儿点着头说:“你真聪明。就是到后来,我也不想你们一下子死去。我要你们一个一个,慢慢承受这种死亡的煎熬。可是现在,知道你们决定死也要往外走时,我突然不想杀人了。我感觉杀人已经没在太大的意义。但是你,作为领头羊,是非死不可的了,你有什么事,就交待他们两个吧。”
何初道把手里还没有倒卖完的东西交给我爹,叫他和何初年两个人想办法处理了。还有村里几个人,都给家里送些钱。埋在小桥边的汉王墓里的东西,挖出来物归原主吧。叫他们两个以后好好生活,再也不要干盗墓的行当了。
老头我对爹说,那些东西,你们保管着,取出来了不好再放回去。那样会更严重破坏墓里的风水。以后若有用,我会去找你们要,千万不要卖。老头说完对何初道招招手,带着他离开了我爹和何初年。 易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