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好端端地派人送来这些,还一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样子,这不能不令沈秋君惊讶:她自入主后宫以来,向来规规矩矩地治理后宫,虽没有功绩却也没什么大的过错,这突然来这么一出,真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也主要是底下人不敢传那话给沈秋君,而庄承荣则一听说了,就火冒三丈去找废太子算帐,故沈秋君对废太子口出污言一事竟是毫不知情。
倒是太上皇得知这个消息后如获至宝,惊喜万分。他对自己那个没出息的长子还算了解,知道废太子最是贪生怕死爱惜性命的,虽极恨庄承荣,却也极怕他,决不敢信口雌黄诬陷庄承荣心尖上的人,如此看来,就算不是十成可信,也必是有些出处的,定是那沈秋君有不妥之处。
太上皇想到这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庄承荣也是被那女人给骗了,明明是安乐王妃,却还勾着太子给她皇后之位,她的野心可见一斑。
不过太上皇也知道这美艳又聪明的女人对付起男人的利害之处,为怕沈秋君再巧言蛊惑庄承荣,便趁着庄承荣不在,也不管什么天命不天命的,急急忙忙派人来赐死。
那前来的侍者们因为这段时间庄承荣的态度,自然不敢对沈秋君造次,直在心里抱怨没给老天好好烧注香,以至于领了这么个苦差事。
不过这宫里向来踩高捧低,也有那见识短浅的只当沈秋君是难逃一死了,毕竟是个男人都不能容忍这种事的,况且他是太上皇派来的,旁人也不敢对他不敬,故而倨傲道:“皇后娘娘还是麻利地上路吧,不然这事闹出来,大家脸上都没光彩,便是娘娘不为自己的后事着想,也要想一想太子殿下的前途,趁着尚能遮掩过去,您就识实务些,太上皇也说了,只要您乖乖地上了路,他必会保太子地位永固的。”
沈秋君冷笑:“我乃是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岂是说赐死就能赐死的,总要说出些明目才行,不然何以对天下百姓交代?我自认无过错,若是真自裁,倒让人以为做贼心虚呢,我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那侍者便道:“既然如此就休怪小的不客气了,临来时太上皇可是说了,如果您要是不肯就范,只好让小的们帮着您了,所以小的劝您:还是遵了太上皇他老人家的旨意,免得您堂堂皇后不得体面地死去。”
沈秋君见那侍者带着人逼近,不由对身边人喝道:“你们都是死的吗,就由着这几个身份不明的人折辱于我,还不给我拿下。”
底下人本就都听了些风声,心中正为沈秋君担心,如今见太上皇如此行事,倒也算是情理中的事,况且太上皇为尊,故也不敢十分违逆,如今见沈秋君声色俱厉,又虑着庄承荣向来宠信于她,故在事态未明确前,只得从了沈秋君的令,上前将那几个侍者拿了下来。
那侍者还叫道:“你们想造反吗?我们可是太上皇派来的,反了你们了,还想忤逆犯上不成,都不想要脑袋了吗?”
沈秋君在旁笑道:“掉脑袋的还不知是谁呢,太上皇向来贤明仁慈,怎么会无端端下此命令,必是有那居心叵测之人假传上皇旨意。先将他们绑了,等皇上来了,自有他做主张。”
这边庄承荣好好欣赏了一番废太子的窝囊样子,正准备让底下人行刑,废太子见此,知道自己是不能豁免了,便起了鱼死网破的心思,大叫道:“你就是拔了我的舌头又如何,老子便是不能说话,可让你头上帽子变绿的事实总归是事实,老子让你当了活王八,这辈子就是死也值了。”
庄承荣闻言脸都气绿了,直接在侍从身上拔了刀就砍向废太子,废太子吓得连连后退,又下意识地以手臂相挡,顿时断下半条胳膊,血洒一地,直疼得废太子嗷嗷叫地在地上打滚。
庄承荣犹不解恨,又上前一步,待要举刀劈下时,早有宫女跑上前禀道:“皇上,不好了,太上皇要赐死娘娘。”
庄承荣不由顿住,叫道:“你说什么?”
宫女哆嗦着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庄承荣闻言,手中的刀便“哐啷”一声掉到地上,哪里还顾得上废太子,急忙拔步就往寝宫跑去。
这边皇长孙等人忙上前照看父亲,一边又急道:“快去请太医来!”
旁边的人如没听到一般纹丝不动,皇长孙等人没办法,只好撕下衣服给废太子包扎断臂,倒是吴氏在一旁厉声道:“包什么包,他若早死了,大家才得解脱!”一时又瘫在地上,喃声道:“希望沈秋君没事,不然咱们一家子还不定怎么个惨死法呢。”
庄承荣一路急奔回寝宫,看到殿中绑了几个人,而沈秋君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这才放了心,上前抱着沈秋君眼圈发红,语带哽噎:“你没事就好。”
沈秋君轻拍着庄承荣,笑道:“我好歹也经过些事情,怎么会只凭别人几句话就不明不白地死去?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让太上皇如此对我?”
庄承荣紧紧抱了一下沈秋君,将眼中泪水逼回,这才松开怀抱,看着沈秋君笑道:“不过是些流言罢了,你不必担心,只要有我在,这世上就没有能取走你性命的人。我先去找太上皇说明事情,稍后有空我再告诉你事情始末。”
庄承荣言罢,又看着底下被绑着的人,冷声道:“把他们拖下去砍了。”
沈秋君忙拉着庄承荣劝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况且他们也是奉太上皇的命令行事,等事情查明,再定罪不迟。”
庄承荣却道:“这几个有眼无珠不知谁才是真正主子的狗奴才留着也没用,还是去了省心。”
沈秋君见此,便知庄承荣是立意要与太上皇决裂了,暗叹一口气,便也不再劝解。
伴着那几人的哭求哀嚎,庄承荣带人来见太上皇,一见面,庄承荣便指着太上皇骂道:“老东西,你就不能安生一会吗,我看在你是我老子的份上,忍让你多时了,你还不知足,一次两次地赐鸩酒和白绫,显摆你家的鸩酒和白绫多是怎么的,信不信,惹恼了我,我也摆上鸩酒和白绫,让你好好享受一番。”
太上皇没想到庄承荣会这样混,不由气得语无论次,只瞪着白眼,指着儿子“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侍立在一旁的齐妃,听庄承荣此言竟是有鸩杀君父的意图,不由吓得大叫,庄承荣这才将眼光转到齐妃身上,眼神便又冷了几分,说道:“老妖婆,这必是你在一旁挑唆的,对不对?”
齐妃一听,直吓出一身汗来,叫苦不迭,急忙摆手道:“不是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和我无关。”
齐妃这话大部分倒是真的,她虽然知道太上皇要赐死沈秋君的原因,然她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没敢多说一个字。
其实当日贤王被拿下后,庄承荣倒是想一举也将齐妃废了,可惜一来齐妃狡猾没留一点与贤王内外勾结的蛛丝马迹,二来齐妃到底是庄承荣名义上的养母,于公于私倒不好无凭无据地降她的罪,这才不得不暂且放过她。
齐妃也知道庄承荣的心思,如今贤王被牢牢困在庄承荣的手中,这种情况下,她还真不敢动什么歪脑筋,虽说她恨极了庄承荣夫妻,可她更识实务,这在老虎嘴底下拔牙的事情,若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还是少动弹为妙,而且为怕庄承荣心血来潮找她的麻烦,齐妃恨不得自己在他眼前就是透明人。
这时太上皇已经顺过气来,见庄承荣一副欲与齐妃算账的架势,心中大急,他如今身边只有这么个知心人了,忙喝道:“这事和她无关,是我的主意,我也是为了你好,天下好女子多的是,何必要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庄承荣听到最后一句话,神情骤然犀利地看向太上皇,太上皇心头一震,只觉得脖颈上一处凉意,低眼看去,却见庄承荣已将一柄刀刃抵在他的脖子下。
太上皇大骇,叫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牲,你怎么敢如此对我?你就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吗?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庄承荣笑道:“我向来只图一时痛快,从不管以后的事情。亲生父亲又如何,您不去还曾逼我去杀容妃的吗,她可是我的亲生母亲,亲生母亲杀得,亲生父亲如何杀不得?”
太上皇定定看着庄承荣,半响,大笑,直叹道:“果然是子不教父之过!罢了,我自酿的苦果也怨不得他人。只是你我毕竟父子一场,我还是希望庄氏江山在你手中发扬光大的,那沈秋君是个利害的,你如今已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我也不提她清白与否,只是你总该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吧,这样名声的女人怎配做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且你也要为自己的身后名想一想,后世会怎么耻笑你一个堂堂皇帝竟被一个水性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毒妇从良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