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赵恒梳洗完毕,正在凝晖殿用膳,由于北方战事和河北、京东灾情,陈尧叟和王旦两人分别在都堂、枢密院当值,他们在交班后奉旨陪同赵恒吃早餐。
王旦倒是没有拘谨,陪同天子用膳也有多次,礼数周到而已。陈尧叟却有点不自在,毕竟他攻击了王璇,与王旦对面而食,是个人都不会好受。
他们和赵恒谈了一些地方上的事情,天子的早膳也很简单,无非是几样小菜,糕点之类,配上豆包、肉饼之类。
正当君臣谈着话,快要吃完之际,内侍省右都知窦神宝捧着官塘,快步走到赵恒身边,轻声道:“官家,河北三路都部署司金子牌官塘。”
声音虽轻,王旦和陈尧叟也听的清楚。
金字牌铺递,边关十万火急的军情,他二人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意识到什么。
赵恒脸色亦是诧异,除了火漆开封一看,目光停在王旦脸上,失声道:“王爱卿,你家五哥真是料事如神。”
窦神宝亦是热血人物,担任过钤辖一级的大将,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眼中的光芒变的热切起来。
“陛下,当传两府诸公火速入宫。”王旦不动声色,慢慢放下手中筷子,站起身来,但眼角中还是闪过一抹欣慰。
陈尧叟却有些慌乱,想要说话,却发觉王旦已说过,站起来后有点不知所措。
契丹大军突如其来的南下,赵恒召集两府重臣整整商议了一天,期间消息传遍朝野,整个朝野上下对王璇的叫嚷戛然而止。
那些曾要严办王璇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渐渐传出对王璇料事如神的惊叹。
一时间,王璇被传的神乎其神。
用明秀的一句话说:世人所见不过目前三寸而已,顺则高声赞誉,不知所云;逆则大呼廖运,几要杀人。
还有一些人,不服气,不客气的叫嚷,王璇在拿大宋国运做一场豪赌。
无论怎样,王璇赌赢了,人们不得不承认他的预见性,更不能不承认他的坚韧,单单这份不懈的坚持,就让人为之敬佩。
冯拯、陈尧叟是相当尴尬的,他们作为枢密院中的强势人物,始终对王璇的意见报以打击态度,冯拯竟然不惜开罪王旦,也要毁去王璇的前程,结下的梁子几乎不可调和。
如果王璇的预测失败了,一切都那么恰如其分,连王旦也不会说话,在众说纷纭中,独自一人默默地忍受。
当即将身败名裂之际,契丹人如期而至,让他们在耻笑之后,脸面丢的一干而尽。
可惜的是契丹人来了,王璇赢了,赢得那么漂亮,那么洒脱。
最让冯拯、陈尧叟尴尬的是,他们竟还要担负纵览前方兵机枢要,指导禁军作战,显然是拿自己的手煽自己的脸。
他们非常清楚的知道,如果他们服软,将会是请郡的结局。所以,冯拯找到了一个可以反击的理由。
王璇的战术部署,一改太宗平戎万全图,采取攻势部署,这可是个大好时机。
冯拯当即在垂拱殿上发难,在陈尧叟的帮衬下,竟然上升到指责王璇忤逆,竟然置十余万大军生死于不顾。
对于冯拯的指责,王旦自然不会做声,就是吕蒙正、王化基他们也不便出声,毕竟将出中御是大行太宗皇帝所定,战场阵图也是遏制契丹的良法,考虑到文官制衡武将,他们也不便反驳,冯拯作为同知枢密院事,有资格指责。
赵恒心情很不好,在散了后就径直来到瑞仙宫,刘娥自然心细地侍候卧榻之侧。
“既然王卿家所料应验,朝廷大军在威虏军有万全部署,官家为何还闷闷不乐。”
刘娥看过王璇的官塘,心下明白几分;平心而论,她对王璇抱有深深地愧疚心理,没有对王璇的支持到最后,却使出手段推卸自己的责任。
她亦是聪慧之人,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从官塘上体味到王璇的大手笔,如无差错,王璇前途将不可限量。
赵恒斜躺在卧榻上,没有好气地道:“王璇删改大行皇帝阵图,实在有些过份。”
刘娥错愕间,立即明了赵恒对王璇的不满,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王璇每一步都在应验,还计较这些。
她莞尔一笑,说道:“臣妾看了王卿家的官塘,对此也有浅显见解。”
“哦,娘子说说看。”赵恒稍稍来了点兴致。
“官家,难道官家不觉得王卿家所料,都是有理有据的吗?细细看过这篇官塘,臣妾竟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当日,王卿家断言契丹不会在十一月之后用兵,又言七月或许有警,但十月中才能有事,无不是尽心考究之后的兵家之言。”
刘娥并不介意赵恒的态度,侃侃而谈道:“拿列阵来说,王卿家并未曾改变大行皇帝阵图,只是稍加变通,使之更能适应威虏军而已。”
“我看王卿家认定近边布阵已成定局,威虏军前有大山,背有坚城,得地利之便随机布阵,六万五千马步军背靠坚城列阵,两万人在军城和羊山之间列寨,亦是大行皇帝遗训,完全是放进来合围的打法。”
赵恒看着官塘,眼前一亮,连声道:“娘子所言有理,我倒是不曾想过。”
“官家,可曾忘了,免去王卿家三路前阵都监的诏书,已经发出去了。”刘娥见赵恒心情一片大好,不失时机地进言。
“哎呀,我这就着人草诏,恢复王卿家监军职事。”赵恒坐起身来,把刘娥搂在怀中,轻轻笑道:“加上权知威虏军军州事,就让这王家五哥好好施展一番。”
刘娥淡淡一笑,她并不认同赵恒说法,也不把此话当真,连个制衡也没有,赵恒的皇帝也白当了,于是轻声说道:“也许有个牵制才行,不能由王卿家任意行事。”
赵恒的目光顿时变的柔和,刘娥多日来为王璇说话,他嘴上不说心理已有嘀咕。
刘娥在他大许王璇之际,竟然还有打压之言,自己的女人并无私心,一心一意为了他,不禁叹道:“就依了娘子之言。”
刘娥一笑,淡淡地道:“一切但凭官家。” 大宋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