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祥符四年八月,三司使丁谓上奏,王璇所上奏章二十八条,请朝廷择地逐步实行。
朝野上下,几乎一片平静,在权衡利弊后,大家几乎都接受王璇的建策,毕竟二十八条建策,并未真正触动他们的利益。
即便是有些旁枝末节,侵犯他们既得利益,明眼人却敏锐发现,王璇在工商农桑方面,给予他们的机会更多。
一个市舶修正条例,便有官绅可出资,由行会代办贸易,这不明显给他们送钱嘛!
当然,也有反对声音,却非主流,在朝野上下一片祥和声中,被有意地淡化。
中朝,经赵恒准许,王旦、王钦若、丁谓第一次传阅九策,他们大为震惊,甚至连王旦也不禁动容。
经过并不激烈,却又尖锐的商议。最终,他们决定,颁布《皇宋行营管兵条例》,《皇宋禁军武备条例》,对王璇建策进行弱化,却也是惊世骇俗,令士林为之哗然。
八月底,朝野再次被惊爆,朝廷在三次授官,王璇请辞后,再次降旨,加王璇以翰林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权尚书左司,兼领枢密院机速司。
这次,王璇并未推辞,而是奉旨就任,
次日,上官秋以功赐恩科进士及第,授大理评事,太子侍讲,武骑尉,配银鱼袋。
汴京新闻上,专门刊登专版,对王璇的诸法改良进行大肆宣扬,并对王璇授官对于中肯肯定。
但是,一股邪风吹的不小,说王璇沽名钓誉,自作清高,实则待价而沽,非执政不就。
王璇却不作一声,在沉默中密切关注。他的目的已达到,三十三岁挤入两府,虽非史无前例,却是凤毛麟角。
当他上阵密奏,心中便有数,以刘娥的缜密,必然明白他的心思。果不如其然,同签书枢密院事,领尚书左司尚是第一步。
他与王旦虽是长幼,却又不是太近,就任枢密院却无需避嫌。便是王旦,也无法说话。
不过,王旦在朝堂上,当中请辞,言王璇年轻,不堪就任两府执政。
赵恒却不同意,连王钦若也可以维护王璇。人脉的好处终于发挥巨大作用,内宫有刘娥支持,外朝与王钦若、丁谓等关系不错,他已成功树立形象,一个有个性却灵活的妙人。
既然是有好处大家共享,并不会为成为死敌的人,众人还是乐于送个顺水人情的。
王璇上任第一件事,便是请赵恒做了一系列任命,虞千寻权盐铁判官,蓝千时权同签枢密院机速司,郦秋调出机速司,任枢密院副都承旨,秦臻再次担任北面机速局知事。
三司公厅内
丁谓悠然而坐,下首一中年长须紫袍官员,笑脸逢迎,一副媚态,若王璇看到,必然会一阵腹诽,五鬼中的两鬼,聚到一起。
此人正是三司副使林特,亦是有才能之人,当年王璇首唱茶引,并未实际操刀,丁谓亦是主持,真正实际掌控的,是林特和虞千寻二人。
林特目光真诚,语气恭敬,道:“大人,王晋卿这番举动,实在令下官费解。”
按说林特比丁谓年长一旬还多,官位也基本平等,但态度却相当恭敬,举止把握的很得体。
丁谓善意一笑,道:“士奇兄,王晋卿是个人才。”
林特一怔,细细品味丁谓之言,知丁谓与王璇必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然,以丁谓的性格,绝不会让王璇插手三司。
如今,虞千寻在三司算是风云人物,绝对的强势,丁谓竟一力支持,王璇门下那几个年轻人,又聚集在虞千寻之下,逐渐掌握盐铁司大权。
盐铁司何等重要,他是担任过盐铁使的,知其中轻重,掌控盐铁司,几乎掌握三司半壁江山。别看虞千寻是盐铁司判官,其发言权比盐铁副使还要大。
“王晋卿谋划诸法改良,太过激进,恐怕.”虽断定丁谓与王璇有猫腻,但王璇抛出的东西,牵扯太大,一旦有变,无人能承受后果,林特不得不再三试探,毕竟前程要紧。
丁谓岂能不知林特心思,却也无可厚非,久经官场的老油子,岂能对任何事都是死忠,若傻乎乎地不问是非,明知艰险也毫无保留的拥护,一点疑惑也没有。
这种人,不要说他会不会用,甚至还要怀疑有无目的。沉吟片刻,道“王晋卿非鲁莽之人,我看他奏陈中看是洋洋,实则谨慎万分,若能慢慢试行,必有其功。”
林特一怔,心思一下活了起来,丁谓此言可谓定论,他又何尝看不出其中好处。
他心下急剧盘算,王璇与丁谓结成联盟,让他看到朝廷中新一代势力冉冉升起。
以王璇的能力、人脉,诸法改良一旦成功,巨大的政治资本将迅速形成,让人可以判断,今后十年的朝野格局。
想想,他的双目中,迸射出炙热的光芒。
此时,王璇却在一所宅院的后花园,他站在幽静的小亭内,笑吟吟地看着一位红衣女子。
“采萱,来了几天,却未曾见你,不到之处,还请见谅。”王璇口吻平淡,带着几分笑意。
“大人,奴家可承受不起。”
采萱,正是当年王璇落难,给他雪中送炭的女子,白矾楼一面,王璇才知其家破人亡,捻转流落开封。
如此,其经历必然凄惨无比,他并未刻意去问过去,偶然的机会,发现采萱竟有经营的才能,大喜之下,突发奇想,把采萱纳入机速司,训练成秘密使臣。
当时,以白矾楼出身远赴幽州,用机速司给予的一千贯钱,开设一家酒楼,取名‘庆和楼’采萱成为酒楼女掌柜。
经过数年发展,倒是颇具规模,酒楼档次极高,出入尽是些贵酋大贾,采萱也成为文明南京道的女商人,芳名传遍。
为确保采萱的安全,庆和楼虽是机速司据点,保密性却非常高,所雇佣人员,除了掌柜,前后楼管事和几名内房小厮,其余都不是使臣。
便是如此,采萱以高明的手腕,还是得到许多高质量的战略情报,经过北面机速局秘密渠道,送到朝廷宰相的公厅内。剿灭党项战争中,王璇虽判定契丹不会过分干预,但他还需要情报上的支持,明秀、采萱二人都为他提供判断有力情报。
采萱以其机智,化解了一个又一个危机,游刃于契丹贵酋中间,颇有些走钢丝的味道。
由于采萱的出色,王璇刚刚重掌机速司,立即密宣她南下。
“这些年,你做的很不错,也很委屈你了。”王璇轻轻一叹,一位原本朴实的女孩,颠簸流离后,深入敌国,周旋在刀尖上,不能不令他心生怜惜。
采萱淡然一笑,道:“这都是奴家的本份。”
王璇点了点头,温声道:“虽说如此,朝廷却不能亏待于你,我已密奏天子,以大内女官封赐与你。”
“刘妃娘娘对你颇为联怜惜,官家封娘子为尚宫局司言,正六品上,另赐锦缎五十匹,白银三百两,内宫名籍将放在机速司保存,列为本司头等机密。”
采萱倒有些惊愕,万万没想到,竟被封为女官,而且还是正六品上高等女官。对于女人而言,能够成为二十四司中的女官头领,绝对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可见朝廷对她几年功绩的肯定。
王璇看了眼采萱,又道:“原本德妃娘娘想奉你为尚宫,我却给阻止了,尚宫主管尚宫局,为内宫六局之首,地位显赫,引人耳目。为了保证拟在幽州的安全,不得不委屈一二,才封赐你司言服正五品冠带,另赐文学馆女学士。”
采萱有些眩晕,司言服正五品冠带还好说,大内文学馆却是教导后妃,公主们学问之处,女学士地位极为尊崇,便是后妃见面,也要施以半礼。
“试问许多使臣潜伏十余年,尚且是七八品,朝廷封赏太过,奴家却不敢当。”
王璇朗朗一笑,道:“娘子就不要谦虚了,试问许多使臣,有几个是巾帼女杰?”
采萱一怔,却是莞尔。
王璇温和笑道:“单凭你一个女子,孤身涉嫌,朝廷便不能亏待,何况日后,你的担子会更加沉重。”
“官人再说.”采萱一怔,旋即明白王璇意思。
王璇一笑,却道:“你也有几年未回来了,这些日子,有何打算?”
采萱稍加沉吟,道:“大人,奴家身份敏感,却不宜在汴京久待,奴家打算明日便离开汴京,回故乡祭奠母亲,便直接回幽州,以免离开太久,被契丹怀疑。”
“也好,小心无坏事。”王璇摇头一笑。
“如今,契丹方面加强防范,萧无笙神出鬼没,我朝使臣吃亏很大。”采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到了萧无笙。
王璇心下一震,目光有些游离,半响才道:“萧无笙。”
采萱似乎知道王璇与萧无笙之间,她莞尔一笑,道:“大人,如今萧尚宫并未因萧太后故失势,契丹国主对她礼遇有加,连彰愍宫一万六千宫帐军,也调归其管辖。”
王璇神色归于平淡,转身背过手去,淡然道:“我们之间,终须有个了解。” 大宋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