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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见那声音，季珩的脸色就是一变，握在顾翎腰上的手也加大力道，顾翎吃痛，仰头看着季珩，柔柔的说了一声：“二少，你弄疼我了。”

　　“忍着！”

　　季珩说了一声，带着她走进去。

　　包间的装潢类似于KTV，里面自带厕所间，刚刚那声低吟就是从厕所间传出来的。

　　季珩带着顾翎正准备过去，厕所间的门被打开，一个长相清俊，约莫三四十岁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少年的头发染成黄色，看着很像不良，不过这会儿他的脸色却是一片惨白，身上的衣服被扯开，露出小片瘦削的胸膛，上面还有红肿的印记，狼狈得不行。

　　不是苏翎！

　　看清男孩儿的脸，季珩浑身的气场松缓了些，不过并不明显，如果不是顾翎被他揽在怀里，贴得很近，恐怕都察觉不到他前后的情绪在转变。

　　“二少！”

　　男人走过来，从容的笑着，朝季珩伸出手要握手，季珩连余光都没有甩给他一点，拥着顾翎在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我要的货呢？”

　　“二少真是直接，不过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急不得。”

　　男人说着，在季珩对面的沙发坐下，他眼尾微挑，冲那少年递了个眼色，少年便乖巧的跪在地上倒茶。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铭，以后也许会和二少成为朋友！”

　　“我是来买货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季珩不留情面的拒绝，如果不是为了苏翎，他是绝对不会沾染这些东西的。

　　“据我所知，二少现在还是警方的重点怀疑对象吧，你这么做岂不是坐实了这个罪名？”

　　“这是我的事！”

　　季珩回答，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只差写几个大字：谁他妈都管不着老子的事！

　　这语气实在拽得欠揍，不过赵铭倒是没有介意，端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口：“买了这些货以后，二少打算如何处置？道上都是有规矩的，你突然买了这么多货，要是低价出售，就是恶意破坏市场。”

　　妈的，这群人竟然还懂得维护市场，要控制价格！

　　季珩心里窝着一团火，语气越发不耐，表情也变得冷傲：“老子不卖，就买来玩，你有意见？”

　　上千万的货，就买来玩玩，这也就是季珩才有底气说的话了。

　　赵铭不再惹他，微微一笑：“二少开心就好。”

　　“所以货呢？”

　　季珩再度追问，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聊天的！

　　“这批货数量比较大，今天你给一半的钱，我交一半的货，剩下的货两天后会通知你再提。”

　　“为什么要两天后？我今天准备的是全款！”

　　季珩不依不饶，浑身透着股子财大气粗的暴发户气质。

　　赵铭不再说话，伸手一捞，把那个少年拉进自己怀里，然后伸手扒了少年的裤子。

　　“嘭！”

　　季珩一脚踹在茶几上，噌的一下站起来往外走：“既然你们没有诚意，这笔生意也不用谈了！”

　　“二少！”

　　赵铭叫住季珩，手上动作没停，少年口中溢出难耐的哼声，没多久，赵铭手里出现一个白丸，白丸外面布着黏哒哒的液体，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

　　季珩皱眉，赵铭用茶水把白丸冲洗干净，又用纸巾擦干才递给季珩。

　　“二少，你现在可以验货了。”

　　验货？这就是他要的货？

　　季珩有些惊愕，他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事，受到的冲击自然不小。

　　“你们用这样的方式运货！？”

　　季珩反应过来，胸腔被怒火狠狠灼烧，痛得入骨！

　　“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警方的检查也越来越严格，就算是现在这种运货方式也不保险了，二少应该知道剩下的货为什么要两天后再给你了吧。”

　　赵铭平静的说，又抽了张纸把手擦干净，那少年自己爬到一边，乖巧的把白丸抠挖出来。

　　他无法自抑的喘息着，像是做某种事时愉悦又痛苦。

　　季珩却觉得那声音像是无形的线，一圈圈缠绕住他的脖子，然后再一点点收紧。

　　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喉咙哽得发疼，然后他听见自己镇定无比的声音：“我要的人呢？”

　　“何漫漫和王霸天联手偷走了那批货，二少你想让她给你做证，证明你没有参与这次的HVA案我可以理解，但她知道的事太多了，你给的价格还不够……”

　　听出赵铭有讨价还价的意图，季珩忽的一脚踩上茶几，跃到沙发上，一把揪住赵铭的衣领：“我他妈问你她人呢？”

　　他怒不可遏，脑子因为怒火几乎要炸裂。

　　他无法想象，苏翎也像这个少年一样被强逼着用这种方式运货会经受怎样的痛苦与折磨。

　　之前没有亲眼看见，他还能保持理智，可现在目睹了整个过程，他什么都顾不了了。

　　不管今晚的计划是什么，不管警方的行动怎么样，他都要救她！

　　她是他的，完完全全属于他，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伤害她！

　　“二少，我说了，你给的价格还不够。”

　　赵铭一脸寡淡，他的长相其实并不如何显眼出众，这个时候才终于显现出来他身上那股子暗黑残酷的一面。

　　他手上握着季珩想要的人，所以主动权在他手上，而不是季珩。

　　“你要多少？”

　　季珩问，眼角被怒火烧得发红。

　　季珩完全失去了理智，顾翎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她毫不怀疑，就算赵铭现在提出要季珩的命，季珩都会给他。

　　这个男人啊，爱惨了苏翎，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他可以为她倾其所有！

　　想到这里，顾翎从背后抱住季珩，脸颊贴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抚：“二爷，你冷静点！”

　　女人柔软的身体紧贴着后背，温和细软的声音将季珩的理智拉回了一点。

　　顾翎在心里冷嘲，果然，哪怕只是个替代品，只要和苏翎足够像，也能对他起到些许安抚作用。

　　季珩的怒火稍微平息一些，顾翎看向赵铭：“铭哥，做生意是要讲诚信的，二少今天带了全款过来就是对你的诚意，你这样坐地起价不太符合道义吧？”

　　顾翎笑盈盈的说，这时候她的模样看起来莫名有些像青柠，赵铭掀眸，眸色晦暗不明的看着她。

　　视线交织，两人的心思都不纯粹。

　　“就算你今天不让我们把何漫漫带走，至少可以让二少见她一面吧？不然我们怎么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在你手上？”

　　“你觉得我是在空手套白狼？”

　　赵铭反问，语气里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和威压，顾翎往季珩身边站了一点，仍笑盈盈的和他对视，形成对峙。

　　气氛微僵，这个时候少年沙哑孱弱的声音响起：“大哥，好了。”

　　他的脸色比刚刚更白了，茶几上放着八个白丸，都冲洗干净了，连被弄脏的地板也都被擦拭干净，手里乖巧的抓着一坨纸巾。

　　赵铭扫了一眼茶几上的白丸，沉声命令：“滚出去！”像在驱赶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

　　少年顺从的起身往外走，俨然已被奴役许久。

　　包间门打开，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二爷嘛！”

　　话落，一个妖娆地身影撞开少年冲了进来，三两步就来到季珩身边，连顾翎都被她挤得一个趔趄。

　　“二爷，您怎么上这儿来也不跟人家说一声呀，人家可想死你了！”

　　青柠捶着季珩的胸膛嗔怪的说，眼角眉梢都流露着风情。

　　季珩皱眉，想推开她却被抱得更紧。

　　她今天穿着黑色蕾丝抹胸短裙，胸口的柔软紧贴着季珩胳膊，形成一幅诱人的光景。

　　青柠毫不自知，还一个劲的往季珩身上凑。

　　眼波流转，她看见赵铭和顾翎，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惊愕：“呀，二爷还有客人呐，倒是我打搅二爷了！”

　　她嘴上说着打搅，身体却仍死死的抱着季珩，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顾翎的表情有些僵，她是知道青柠的，过去两年，她见过青柠不少次，但每次青柠都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顾翎不喜欢青柠身上那股子狐媚样，更不喜欢每次她死皮赖脸缠着男人的模样。

　　“二爷，我可以留下来吗？我保证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青柠竖起三根指头保证，声音娇软的撒着娇，好似和季珩有多好的关系，顾翎倒是很想揭穿青柠，可她不过是个替身，根本没有立场和资格让青柠离开。

　　对于青柠这个不速之客，赵铭倒是对她很感兴趣，毕竟这里是地下城，是三不管的灰色地带。

　　这里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交易，警方只能在外围布控，却不能贸然进入这里，打破这里面的平衡。

　　包间外面他是安排了人把守的，可这个女人是怎么轻而易举闯进来的？

　　“二少的朋友，倒是很有意思。”

　　听见夸赞，青柠咯咯的娇笑出声，意有所指道：“这位帅哥真是慧眼识珠！以后了解更多，你会发现我更有意思。”

　　……

　　苏翎在女厕马桶上坐了足足一个小时了。

　　出发前，她被强行灌了五颗白丸，刚刚有人给她递了一杯放了泻药的水，她蹲在厕所，手里用纸包着四颗白丸。

　　她打开看过，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个男人纯粹只是想折磨她而已。

　　这段时间男人为了训练她，把她翻来覆去的折腾，她的胃已经变得麻木了，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的胃功能会完全退化。

　　厕所外面站着两个男人，这两个人是专门看守她防止她逃跑的。

　　苏翎觉得这其实非常没有必要，她肩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身体状况也十分不济，并没有可以逃跑的体力，而这地下城里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她贸然逃跑，指不定会落入什么人手里。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这样残喘的活下去。

　　如果能幸运的活到警方行动，将这个团伙全部抓获，也许她还可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正想着，腹部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最后一颗白丸也顺利排出。

　　终于解脱了，苏翎拿着手里的东西准备冲了水走出去，脚尖突然掉下一小块白色墙膏。

　　墙膏掉在地上，碎成粉末，苏翎心里一惊，抬头望去，上方的通风口铁栏被拆掉，一双瘦弱无比的手对她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姿势。

　　因为事发太过突然，苏翎的手一抖，一颗白丸掉到地上，咕噜噜滚出隔间。

　　苏翎的心提起来，门外传来男人恶声恶气的质问：“好了没有？”

　　“还没有！”苏翎立刻回答，肚子也配合的叫起来。

　　“怎么这么久？”男人没好气的问，同时拍了拍隔板以示警告：“你他妈最好别跟老子耍什么花样，不然老子干死你！”

　　“我没有！”

　　苏翎大声辩驳，上面丢下来一个纸团，拆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段话。

　　“赵铭每三个月会开车离开一周，去给上游供货的人结清尾款，尾款结清以后，第二周，他会带上龙哥和杨哥去和人接头取新的货，今天的货交了以后，后天他会去打尾款，然后取新货，如果你想尽快离开，九天后想尽一切办法跟上他！”

　　“……”

　　这人的字写得不好，像刚写字的人一样歪歪扭扭，其中还涂了很多黑印，苏翎要很仔细的辨认才辨别得出。

　　苏翎的心狂跳不止，手不受控制的变凉，发抖。

　　这是警方派来和她接头的卧底！

　　可赵铭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他是真的还是赵铭派来骗她的？

　　如果她跟着赵铭，警方根据她的定位赶来中了埋伏，会不会因为她死很多人？

　　苏翎犹豫，上面又丢下来一个纸团，上面写着：你不要害怕，到时候我会帮你制造机会。

　　这一句话后面画了个吐舌头的笑脸，让这句话莫名的可爱起来，苏翎仰头看着通风口黑漆漆的空洞，忽的盖住马桶盖，一脚踩了上去。

　　她想亲眼确认，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她的身高不够，根本没办法看到通风口上面的情况，但她确定上面的人是可以看见她的。

　　苏翎仰头执拗的坚持着，直到守在外面的人再一次催促，那里才探出一个脑袋。

　　一个极其苍白又灿烂的笑颜在她眼前绽放。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少年，他瘦得厉害，脸色惨白，染着一头黄色头发，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如同盛着满天星光。

　　她见过这个少年，在那个叫赵铭的男人手机里，在这次同行的面包车上。

　　苏翎完全没有想到，来跟她接头的人，会是这样一个稚嫩的少年。

　　他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的模样，苏翎没有办法想象他是怎么混进这个团伙，又找到自己的。

　　你……是警察吗？

　　苏翎迟疑的在心里发问，然而少年并不能回答她。

　　他们的目光安静的交汇，像两个独自行走在黑夜中的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同伴。

　　少年的眼眸干净纯粹，苏翎相信他不会骗自己。

　　片刻后少年对她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做这个动作时，他看起来神采飞扬，惨白的脸上也焕发了无限的朝气。

　　苏翎有些怔愣的看着少年，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了一丝勇气。

　　也许，她真的可以等到案子结束，再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嘭嘭嘭！”

　　隔板被用力猛拍，少年从通风口退了出去，与此同时，苏翎也恢复冷静，把纸条丢进厕所冲掉，这才拉开隔间门走出去。

　　两个男人狐疑的盯着她，走进隔间，把垃圾都翻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可疑物品以后才罢休。

　　苏翎走到洗手池把手里的白丸冲洗干净，然后跟着两个男人朝包间走去。

　　路上，她不停在脑海里回想这些天自己所待地方的环境。

　　那里有两辆汽车，分别属于赵铭和龙哥，还有一辆面包车，是平时交货用的，其余的则是几辆动力不足的摩托车。

　　赵铭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肯定会严加看守她，她基本没有时间单独行动，更何况逃出去跟踪赵铭。

　　那个少年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给她制造机会？

　　苏翎控制不住的想，没留神已经到了包间，推门进去，她愣在原地。

　　包间里的沙发上，坐着两男两女，其中三个人她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她又觉得非常陌生。

　　青柠极其亲昵的坐在赵铭身边，赵铭的手搭在她的腰间，而季珩坐在他们对面，身边坐着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背对着苏翎坐着，从背影上看十分的娇小，亲昵的依偎着季珩怀里，而季珩并没有推开她。

　　苏翎的目光在季珩身上停滞数秒，最终提步走到赵铭面前，把手里的五颗白丸递给他。

　　“都排出来了？”

　　赵铭没接，只是这样语气温和的问道，一如这段时间每次他去看苏翎时一样。

　　“嗯。”

　　苏翎点头，脑子里依然萦绕着季珩和那个女孩儿的身影。

　　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那个女孩儿长得并不如何让人惊艳，但她依偎在季珩怀里，乖巧极了。

　　“给二少拿去！”

　　赵铭命令，苏翎迟疑了一下，走到季珩面前。

　　她不敢和季珩对视，只垂眸盯着地板。

　　季珩穿了一双新皮鞋，这是他最喜欢的品牌，一年才出两季新品。

　　他的裤子也很新，裤缝的棱角分明如刀。

　　可以想象，他今天经过了怎样的盛装打扮。

　　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孩儿当然没有让他跌面，女孩儿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细跟高跟鞋，女孩儿的脚很小，腿型匀称好看，顺着小腿往上的部分，被明黄色的裙摆盖住。

　　苏翎没再往上看，她吸了口气，缓缓开口：“二少，这是你要的货。”

　　她说，尽管知道白丸里面什么都没有。

　　季珩也没有伸手，苏翎举了一会儿手便酸了，刚想收回手，膝弯突然一疼，被狠狠踹了一脚跪在地上。

　　地板是上好的大理石铺的，磕得苏翎眼角瞬间飙出泪来。

　　还没来得及痛呼，赵铭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来。

　　“漫漫，瞧瞧你和王霸天干的好事，竟然还要二少费这么大的周折来找你！你难道不应该给二少好好道歉吗？”赵铭凑到苏翎耳边说。

　　他叫了她漫漫，暗示意味十足，要她扮演何漫漫，不要让季珩察觉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苏翎痛得呼吸困难，艰难的求饶：“二少，对……对不起！”

　　她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好像刀子一样刮在她的喉咙。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这样压着跪在季珩面前，而季珩坐着，怀里拥着别的女人。

　　他仍是高高在上的王，她已颠沛流离只剩逃亡。

　　她脑子乱糟糟的，脸颊因为羞耻发烫，再也无法思考其他。

　　“谁他妈让你动她的？”

　　季珩暴起，一把揪住赵铭的衣领，抬手就是一拳，狠狠的把赵铭揍倒在地。

　　苏翎被带得摔倒，季珩还要继续打，青柠冲过来抱住他的胳膊惊呼：“二爷！你这是做什么，你可不能在这里闹事啊！！”

　　她在提醒季珩，这是历城有名的地下城，是三不管的灰色地带，他要在这里闹事，无异于玩火自焚。

　　“放开！”

　　季珩怒喝，他的五脏六腑都被怒火灼烧着，每一个神经都在叫嚣着要打死赵铭。

　　他的女孩儿被人当做运货的工具，他的女孩儿被人抓着头发屈辱的按着跪在他面前。

　　他妈的他什么时候允许他们这样做了！？

　　“二爷！生意不成仁义在，你别伤了和气！”说完青柠又轻轻踢了苏翎一下：“何漫漫，你坑害了二爷，就好好磕头认错，兴许二爷一个高兴，还能饶了你！”

　　青柠是在给苏翎递信号，这种时候，也只有苏翎说话能震住季珩了。

　　苏翎倒在地上不想动。

　　之前她被赵铭强灌白丸又强行洗肠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块没有感情的木头，只要能活下去，无论被逼着做什么都可以。

　　可现在她只是站在季珩面前，就感觉自己过去这段时间被逼着做过的事，全都展现在了季珩面前。

　　季珩不喜欢有人动他的东西，她感觉自己现在在季珩面前已经很脏很脏了，他不会再想看她或者碰她。

　　毕竟，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更乖巧的女孩儿。

　　她这样想着，身体的力气更像是被人完全抽去。

　　她期待季珩出现，能救她于水火之中，可当他真的出现，她又期望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

　　正想着，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苏翎看见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少年疑惑的探进头来，他没有看苏翎，嘴里说着话，似乎在询问屋里发生了什么。

　　苏翎想起他在厕所通风口时灿烂的笑容，想起他丢下来的那个纸团上的内容。

　　她明明没有亲口答应，却已经和他做了约定。

　　不能辜负那样的笑容呢！

　　苏翎在心里对自己说，努力撑着身体坐起来。

　　她艰难地跪在季珩面前，恭恭敬敬的给他磕了个头：“二少，请你原谅我！”

　　磕完她没有停下，而是一个接一个的继续磕着。

　　她不知道要季珩原谅自己什么，只是机械的做着这样一件事。

　　大理石地板被她磕得发出闷响，像重锤一下下砸在季珩心上。

　　季珩一把将苏翎拉起来，额头的青筋气得暴起：“你在做什么！？”

　　他怒吼，似乎恨不得震碎苏翎的耳膜，苏翎呆呆的看着他，忘了回答。

　　这是她进屋以后，第一次正视季珩，他好像瘦了许多，纵然精心装扮过，气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他生病了么？

　　苏翎分神想了一下，下一刻，身体被紧紧按进一个熟悉又宽厚的怀抱，然后苏翎听见他霸气的命令：“跟我走！”

　　鼻尖全是他的气息，狂肆强悍，似乎能帮她挡住外界所有风雨，让她不必再受伤害。

　　苏翎闭上眼睛，贪婪的呼吸着，像马上要溺亡的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氧气。

　　季珩！

　　她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感觉这两个字像烙铁一样灼烧着她的心脏。

　　真痛啊……

　　为什么这么快你身边就有别人了呢？

　　苏翎想，在季珩带着她快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的一把推开季珩，转身扑回赵铭身边：“铭哥，救救我，跟他回去我会死的！”

　　她大声呼救，死死的抓着赵铭的手，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于她的举动，赵铭很意外，不过转念便想通了，她是警方好不容易楔进来的钉子，怎么会这么轻易离开？

　　相比赵铭，季珩的表情更加惊愕，他完全不能理解苏翎刚刚的行为。

　　她竟然……挣脱了他！

　　那些人这样对待她，她难道不想离开吗？是赵铭用什么胁迫了她，还是说她在因为之前他没有救她的事生气？

　　季珩刚要追问，青柠娇笑着迎上来，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二爷，瞧您把人家小姑娘吓得，都快抖成筛子了！您先消消火！”

　　青柠在中间调和，半拖半拉的把季珩重新按在沙发上坐下。

　　她捡起之前放在茶几上的其中一颗白丸轻轻打开，小拇指沾了一点里面的粉末舔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更深：“铭哥这货可真是好货！”

　　赵铭也揉着脸颊坐起来，被揍了一拳，心情终究是不大好，随意地应了一句：“自然，做生意讲究诚信！”

　　“铭哥的信誉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

　　青柠点头，起身把苏翎手里抓着那几颗白丸拿在手里。

　　白丸里有没有货，上手一拿就知道，青柠动作一顿，不出所料打开一颗空白丸：“铭哥这又是什么意思？”

　　赵铭丝毫没有被戳穿的慌张，神态自若，揉了揉苏翎的脑袋道：“新人，胆子小又没经验，带她出来历练历练。”

　　“哦？铭哥倒是煞费苦心了。”青柠点点头，转而又道：“那你这次带的所有的货就这些吗？二爷今天可是准备了全款，铭哥一不让二爷把人带走，而不把货带足，这……也是道上的规矩？”

　　青柠的声音柔柔的，话里话外却透着股子不依不饶的味道。

　　赵铭对她越发的感兴趣，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杀出来的程咬金，竟还颇懂行道。

　　“这一次要的货太多了，我也要当面先看看买家的诚意。”

　　“那现在诚意你也看到了，铭哥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剩下的货，明天下午三点，准时送到这里！”赵铭毫不犹豫的回答，又加了一句：“不过钱要先付全款。”

　　“道上向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铭哥这做法不太妥当吧？”

　　“那明天下午三点，麻烦二少再来这里一次！”

　　赵铭压着怒气说，他向来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如今被一个女人逼问得无话可说，自然觉得丢脸不乐意。

　　然而说完这话，却听见青柠低低地笑了一声：“呵呵！”

　　“你笑什么！？”

　　赵铭不满，拔高声音，青柠掀眸，眸子清冽如水的看着他：“铭哥，道上有规矩，不能准时交货的，视为违约，买方违约家破人亡，卖房违约……”

　　青柠故意拖长了尾音，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只挑了挑眉道：“铭哥是前辈，自然应该知晓违约的规矩是什么。”

　　赵铭的脸沉了下来，他本以为季珩是个外行，自己手上又拿捏着苏翎，警方更是不会轻举妄动，便想耍季珩一番，没想到青柠现在抓着这一点竟是不肯放手了。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奉劝你一句，做事不要做得太绝！”

　　赵铭咬着牙说，语气里是满满的警告，青柠却是全然不当一回事，满脸纯真的眨巴眨巴眼睛：“铭哥此话说得很有道理，但这规矩还是不能破的，以往卖方违约，轻则剁手剁脚，重则分尸喂狗，看在铭哥和二爷的交情上，就不要这么血腥了，铭哥剁根手指，这事就算了了如何？”

　　如何？

　　不如何！

　　赵铭的脸变得铁青，眼神也嗜血起来，他不再看青柠，转而看向季珩：“二少也觉得我应该断一指赔罪？”

　　季珩还在琢磨苏翎为什么不肯和他走，听见赵铭的话，眼眸眯了眯，平静道：“既然规矩如此，那就按规矩办！”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赵铭剁手指了。

　　赵铭此刻恨不得崩碎一口牙，他当初选这个地下城交易就是看中这里是灰色地带，警方也不会涉足，但这里也有一套自有的法则。

　　凡是在这里进行交易的人，必须遵守这里的法则，一旦买卖双方产生分歧僵持不下，这里的法则执行者，就会帮忙执行。

　　所以，只要青柠现在走出包间喊一声，立刻就会有人进来帮忙主持公道！

　　这里之前是他的保护罩，现在也成了束缚！

　　赵铭抿唇，浑身散发着冷气，现在的情形是他被逼得必须要断一指，但他如何能甘心自断一指？偏偏青柠和季珩还一本正经的坐在对面看着他，只差在脸上写几个大字：请开始你的表演！

　　正骑虎难下，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少年忽的开口：“我自愿断一指替大哥赔罪！”

　　少年说完蹲下，把手放在茶几上，迅速拿出一把折叠水果刀，对准自己左手的小拇指就要切下去！

　　“等等！”

　　苏翎失声惊呼，同时推开少年的右手。

　　刀剑偏了一寸，在茶几上留下一道刻印。

　　苏翎后背都在发凉，如果她再慢一点，这个少年的小拇指就不在了。

　　倘若之前她没有在厕所和少年有过那样一场别开生面的见面，如果她不知道少年的身份，也许她还能装聋作哑，任由少年自断一指。

　　可问题是她已经知道了，这个少年是警方的人，他有很温暖的笑容，他是个好人，他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要走，她怎么还能眼睁睁的看见他这样伤害自己？

　　苏翎突然的举动把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她也在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多突兀诡异。

　　神经高度紧绷，她努力在脑海里组织语言，好完美的粉饰自己刚刚的行为。

　　“是我和王霸天害二少被警察怀疑的，赔罪的事也应该由我来做！”

　　苏翎说完，抢过少年手里的刀，刚要切下，一只柔软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偏头，青柠笑得云淡风轻：“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不用如此较真，我也是替二爷看看铭哥的诚意！”

　　说完，青柠把刀抢了过去。

　　赵铭的脸色阴沉得厉害，有种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间的恼怒。

　　他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站起了身：“既然如此，明天下午三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今天就到此为止！”

　　“铭哥慢走！”

　　青柠温吞吞的说，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要送客的意思。

　　赵铭气冲冲的离开，苏翎和少年一前一后的跟在他身后。

　　路过季珩的时候，苏翎还是没忍住看了他一眼，却只看见他紧绷的侧颜。

　　停顿几秒，季珩没有回头看她，苏翎收回目光，平静的离开。

　　等包间门关上，青柠放松身体，手里把玩着刚刚那把水果刀，有些惋惜的开口：“看她疼得厉害，本是要替她出口气的，没想到她自个儿还傻乎乎的冲了出来，真是拿她没办法呢。”

　　青柠口中的‘她’自然是指的苏翎，她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听见赵铭把苏翎叫做何漫漫，基本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她虽然劝住了季珩，却也知道得让赵铭放点血，今天的事才能善了，谁知道那个少年和苏翎会突然冲出来。

　　不过苏翎向来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尤其在这种危险的处境下，她竟然还要护着那个少年，难道那个少年对她有恩？

　　青柠默默思索着，自她来了以后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顾翎也站起来，不卑不亢道：“二少，已经很晚了，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顾翎说着要走，青柠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慢着！”

　　“请问还有什么事？”

　　顾翎拧眉问，青柠咧嘴，露齿一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条裙子看起来很漂亮！”

　　“……”

　　顾翎面无表情，径直离开。

　　这下包间彻底安静下来，青柠拿着水果刀动作优雅的修指甲，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那个女孩儿是叫顾翎吧，我看她的身形和阿翎很相似，二爷你今天该不会是想用她和阿翎掉包，把阿翎换回来吧？”

　　季珩没有回答她，冷冷的抛出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没有问青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问她为什么会知道他在这里，摆明了已经看出青柠不是偶然进入这个包间，而是冲着他来的。

　　“我在这里上班呀，看见二爷来这里玩，就想过来跟二爷说说话，谁知道竟然会撞见这么有趣的事。”

　　青柠笑眯眯的回答，完全没有要说真话的意思。

　　趁季珩不注意，她的手悄悄探向茶几上那几颗白丸，眼看要碰到，季珩随意地抬脚，将她的手压在茶几上：“手不想要了？”

　　季珩掀眸，眼神凌厉，青柠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二爷，人家就是好奇！”

　　“你沾染这些东西了？”

　　季珩问，语气严肃，刚刚青柠试尝的动作很熟练，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干。

　　没想到季珩还能注意到这个细节，青柠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二爷难道是在关心我？”

　　若是以往，季珩也许不会在意，可刚刚青柠明显是在帮他和苏翎，看在这一点上，他没有让青柠转移话题，板着脸警告：“这些都不是好东西，你要是沾染了，最好趁早收手！”

　　他的语气虽然凶恶，可却是出于善意，青柠敛了笑，表情有些感慨：“二爷，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次关心我。”

　　“……”

　　季珩的耐心宣布告罄，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青柠娇软的，带着小女孩儿纯真期盼的声音响起：“二爷，如果有一天，我被金主抛弃了，回来找你的话，你还能收留我吗？”

　　季珩回头，一脸莫名：“我什么时候收留过你？”

　　一直以来，你不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在生活吗？

　　青柠自行在心里把季珩的回答翻译了一遍，眼眶控制不住的发热，头脑也跟着发热，说了一句：“二爷，你会和阿翎白头到老，百年好合的！”

　　季珩：“……” 爱就一个字，为你说了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