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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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从他的手里抽回手。
“你姥姥么跟你说这回事?”程大伯语气里透着怀疑。
我的双手交叠着,已经渗出了冷汗,心里七上八下地难受。
他再次试图说服我:“明月丫头,你也大了,伯伯这话可能言重了些,可这关乎咱家大虎的性命,若不是当初你把咱家的大虎诱去了古巷子,他就不会被饿死鬼盯上,这事也怪不着你,没那档子事,大虎也会遇上别的,莫论这个,就说说你爸,大力哥,打小,我也受过了不少他的恩惠了。”
我的身子猛地一颤:“程大伯,你知道我爸在哪?”
“噢,明月丫头还不知道?”他略有些吃惊。
“什么?”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手在大腿上摩挲了几下,似乎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告诉我这事。
我定了定神:“再坏的结果,我也料到了,你就告诉我个明白吧。”
程大伯叹息道:“哎,你爸,他早就去了,就在大虎出事那晚。”
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止。
时间似乎又倒回到记忆深处的那个中秋夜。
明明我就看见父亲,他卷起了裤腿,浑身脏兮兮的,眼神空洞无神,一脸呆滞地走回家,后来我回家却怎么样都没能发现他的身影,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没能在那个时候把他喊住?
“按照安家的祖训,女嫁阴人,男娶阴女,你家姥姥当年的事情,众所皆知,你母亲就是个鬼胎,这就是你为何从未见过你母亲的缘故。”
“程大伯。”一腔怒火从胸中燃起,我忍住怒气,咬牙切齿地说。
他哼了一声,音量有些高:“你爸瞒着村子的所有人在养着你妈勒,若不是出了大虎那事,恐怕我也被蒙在鼓里,你不知道,你爸欠下村民不仅是钱的问题,而是命债!若不是这秘密,我一直守着,今日,你还有脸面对清水村的乡绅父老?”
命债?!
我蹭地站了起来,用尽了全身力气对着他怒吼:“你骗人!程大伯,大虎哥如今过的挺好的,为何你要这样逼我?区区一个龙婆的话,凭什么?更何况,姜陌深,他是人!不是鬼!这世上哪来的神鬼之说?”
“你逼我,行,怎么说,当年丢下大虎哥不管,是我对他的亏欠,程大伯,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你怎么这样说我爸?我爸欠你多少钱?我用一辈子的工作来偿还不就可以了吗?有必要这样说他?姥姥也是入了黄土的人了,您老怎么得给个面子?”
“我欠你们程家的,是我的事,你凭什么摆布姜陌深?他又欠了你们程家什么?你有必要让他接受我?两个不相爱的人,能在一起吗?程大伯,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说着说着,我竟然没发现自己的声线都是颤抖的。
无论怎样,家人就是我的底线。
“明月丫头。”他轻声地说:“我确实老了,可也不糊涂,也是快进土里的人,这大半辈子都为了大虎那小子奔波,对于神鬼一说,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也接触过不少干你们这一行的人。”
接而,他掷地有声地说:“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可以不信你的父母,想知道真相,自己会清水村看看去,我这个老人家也就不多说了,这命债,究竟是你还,还是你父母来还,你自个考虑。”
这话摞那儿,他慢悠悠地起了身,用那干枯的手轻拍了两下我的右肩:“明月丫头,我也是无奈啊,总不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咔擦一声,门关了。
静寂。
填充着这个房间。
我久久地站在那里,时光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不动了。
感受到窗户外头投射进来的光而带来的温热。
良久,我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有人进来了,然而他不说话,貌似正倚靠在窗户旁,静静地凝视着我,我能感受到那一抹炙热的目光。
他不作声,我也不说话。
空气似乎弥漫着一阵清幽的香气,宛若从深无人烟的幽谷飘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动了动身子,朝我走来。
没一会,一股子的寒气透过纱布渗进了我的眼皮,微凉的,在大热天里,还算舒适。
“你第一眼会想见到谁?”他淡淡地说。
我知道他在轻柔地摩挲着覆盖着我双目的纱布。
“不知道。”我回道。
此刻,我的脑子很凌乱,根本就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只想知道,我爸到底在哪里?我妈又是谁?我爸到底欠下了什么债?还有,大虎哥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为何程大伯会如此苦苦相逼?当初姥姥又瞒了我什么样的事情?
我觉得好乱啊!一种无助感油然而生。
“你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了。”他说。
下一刻,寒气消失了。
我没说话,缓缓地蹲下了身,身子有点儿冷,只想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拥抱着自己。
他就站在我的旁侧,语调依旧平淡:“什么时候,你才可以放下他?”
“谁?”
“程大虎。”
“怎么能.....”
“怎么能丢下他?当初,不是你的错!你已经把自己囚禁在这个回忆里很久了。”他的语气有了些微的波澜。
目视黑暗,我冷然一笑:“姜陌深,你有何资格说我?你还不是?活在几百年前的回忆里,灵女夺走了你的时间,你现在夺走了我的时间,如此循环,你不累?我也累了,好聚好散吧,算你积积福德,好去轮回,这样不好吗?”
淡淡的桂花香一点儿都不刺鼻,可我怎样都无法感到坦然。
昨夜他和阿结绝对发生激斗,身为本体的我,随着他出现在这个房间,浑身的酸痛感就如潮水袭来,最重要的是,我有点儿心累了,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
然而,我并没有心情去宽慰他,去感激他,所有的未明的事情像个麻花一样在我脑中扭着扯着。
“呵。”他蓦地笑了笑,笑的有些凄凉。
他说:“你这女人真是麻烦。”
“大虎哥,他肯定伤的很重,所以才一直以来都没来找过我。”我咕哝着说。
姜陌深默然站着。
“杨兰定是没跟我说实话,她肯定是怕我过度担心了,影响了病情,不用猜,我就知道,她也是太小看我了,大虎哥的性子,我能不知道?他若是安好,迎接我苏醒的第一个人,必然是他,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呢,从小到大,即使空出了一大段时光,可是他的心里有我,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我,至少他让大黑留下来陪我了。”
我似乎在回忆,又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我总认为,自己都是孤单的,姥姥走了,老爸走了,都走了,程大虎就出现了,在听杨兰说她是怎样爱上程大虎,那我呢?”
撕拉。
心脏好像裂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流了出来,痛彻心扉。
不是我,不是我的心碎了,是姜陌深。
口中一种腥味,我强迫自己忽视掉心房的疼痛,毅然地嘟囔着:“印象里,好像是在......呵呵,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夕阳西下,你在一片苍茫冥幽的草原里,就在那时,你遇见了他。”姜陌深替我回想了起来。
我一愣,旋即嘴角荡起涟漪:“对啊,他是小黄,一直陪着我的小黄。”
记忆的闸门顷刻间被打开。
暮色犹如一张辽阔的轻纱,悄悄地覆盖着大地,云朵为之羞涩起来,露出火一般的晚霞。
苍苍草地上漂浮着点点霞光。
我,一个生来被选作雾森主人的巫女,茕茕独立于森林的边缘,随风而动的白裙子,飒飒作响。
闲来无事,我站在一块岩石上学着蝴蝶森灵而翩然起舞。
不远处,有一个黑点,正用飞快的速度朝我这个方向奔来。
这个黑点的身后有着千军万马的高昂呼声。
记不清是哪个朝代了,我停下舞动,定然凝目,眺望一群皇家军队正在猎杀一只黄毛大虎。
天地随着暮霭的降临而变得深灰,不少的蠓虫被马蹄惊得四处乱飞,无垠的草地这时穿上了一件薄薄的红纱。
看着那只狂奔的黄皮大虎在我的视野里逐渐变得有棱有角,我抿嘴一笑,不由得哼唱了起《诗经·大雅·假乐》:
“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千禄百福,子孙千亿。穆穆皇皇,宜君宜王......”
歌罢,眼前的黄毛大虎两腿一伸,直接在我的面前躺倒,红红的舌头从獠牙大嘴里伸了出来,粗粗地喘着气。
黑夜降临,幽青色的火焰团团从草中升起。
军队在前方两百米处勒马停下,黑压压地排成了一条黑线。
我从岩石跳了下来,伸手抚、摸了一下那只大虎的脑袋,笑了笑,随后,我抬起脸,盯准那一条黑线,冷光骤然在我的眸子闪过。
忽然,飘荡着的万千青火缓缓地朝着那一群军马逼去。
不久,号角一起,那一批军马又浩浩汤汤地绝尘离去。
我俯低头,轻轻地抱着大虎:“不知虎先生打哪来,无谓,虎先生日后随我可好?我是雾森的主人,我是灵女。”
它样子累极了,不过它听懂了我的话,耷拉的脑袋一下就抬了起来,用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我:“主人。”
“嗯。”我把脸陷进它那软软的黄毛里:“你叫什么?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儿?嗯,叫小黄,怎么样?”
“吼~!”
它以一声破空的虎啸回应我。
日后,我的身边总有一只黄毛大虎陪着,它刚开始被雾森里的森灵排斥到成为雾森之王,多少春华秋实,就这样在一人一虎的影子里悄然溜走。
直到,姜陌深的出现。
那日,漆黑的巷子里,它追随我而来,咬着我往日提着的灯笼,对我说:“主人,天黑,路不好走。”
我点头,摸了摸它的脑袋,似笑非笑:“小黄啊,我不想当雾森灵女了,我啊,跟一个人换了命。”
它扬起那黄毛绒绒的脑袋,眼睛漆黑若夜空:“主人,我吃了人,仙途已断。”
心中惊骇。
“你,怎能毁了上千年的修行?”我勃然大怒。
“主人,你去哪,我就去哪,陪你下黄泉,走奈何,到来生,我会在来生找到你,然后,还是我们两个,守着时光慢慢地变老。”它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仰望了浩瀚的星空,喟然道:“何必呢?小黄啊,我毁了那个人的一生,他必然会在来生夺回一切的。”
话音一落,巷子的深处有一道黑影被月光拉的拉长。
青衫血剑,冷眸俊脸。
“姜先生出行,还带宠物?”他说着笑话,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老板,你的棺材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