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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南京评事街徐宅,后院小飞云假山前,万历四十一年进士,现年三十六岁的徐卿伯放下苏州府太仓防御操守将朱延平的信,闭眼长叹,神色痛苦。
信中朱延平向他请教西南战事,他成竹在胸,可现在什么都晚了。
正月月末,贵州巡抚王三善受朝廷催促,率军过乌江,一路进展神速,水西叛变各土司先后归附。然后好死不死,朝中那帮人又议论改土归流,要剥夺贵州世袭土司的军政财三项大权。
土就是世袭土官,流就是流官,听朝廷调遣的流动官员。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根除土官的隐患。万历三大征,就有播州杨家一役,这一战是秦良玉夫妇崛起的战役,平掉了播州千年土司家族杨家,改土归流,设置遵义。
这一战水西安氏居功甚伟,想要的就是播州杨家的土地,可朝廷裁撤土司,设置流官即流动官员治理,让安氏兔死狐悲。
而前前任贵州巡抚杨鹤又命令西南第一土官家族水西安氏彻查贵州各土司家族的谱系,领地内的经济、人口、军事等等数据,让水西安氏做文档交给朝廷,方便朝廷洞悉各家土官强弱,利于治理。
这种事情安氏哪敢做?做了就是得罪所有的土司家族,一直拖。拖到上一任巡抚李枟,这时候奢氏造反,李枟也命令安氏做资料文档,而水西出现流言,说是奢崇明攻破成都正要进军汉中,形势一片大好,于是直接就把水西安氏逼反了!
这些陈年旧事暂且不提,让徐卿伯气忿的是朝廷竟然会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讨论改土归流,讨论就讨论,还传播出来!
猪脑子,简直就是猪脑子!
这些也可以忍受,可他一眼就能看出,有人从中作祟,不愿意看到西南宁靖。辽东未平,又挑战事,这些蟊贼唯恐天下不乱!
所以他愤怒,他是贵阳人,他的宗族乡亲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他非常的愤怒,可朝中又是东林为尊,作为浙党大佬方从哲的半个学生,他深感无力,想调查都无从下手。
所以置宅评事街,想通过这里丰富的消息,推算一切阴谋背后的主使者!
更离奇的是,朝廷的议论,竟然会莫名其妙的,十分快速的出现在贵州,于是王三善完了。
哪怕解围贵阳时,他两万人大破水西叛军十万,此时也完了。
出兵助他的苗人土司反了,水西投降的彝人土司也带人反了,王三善自刎未死被俘,大骂反复的土司官取死。
他是保住自己的名节死了,可贵州的叛乱大事又完了。重新运输军械,兵员、粮草,哪样不需要钱?
这一战,秦良玉的弟弟秦民屏和两千助战贵州的新募白杆兵全军覆没,而三年前,秦良玉的兄长秦邦屏与两千白杆兵尽数战死在浑河,秦民屏重伤逃归。那一战,秦良玉的儿子,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裔马祥麟,单骑冲阵,被建奴射瞎一只眼睛。
平叛,讲的就是神速!
任何的叛乱拖延下去,双方杀的眼红,哪怕杀不动了,朝廷碍于脸面不会轻易招降,叛军又怕投降后遭到清算。双方无法取信对方,只能一直杀。
再说,大明朝何时会对打不掉的叛军招降?要招降,也是把对方逼到山穷水尽才会招降。否则就是养虎为患,当代人的问题绝不留给后人,这就是大明朝的风范。
刚明,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朱延平的信……这是鲁衍孟的手笔,托商旅送到徐卿伯这里,而送到徐卿伯手里之前,正好是朱延平单人挑杀猛虎,为气节挂印离职的消息传来之后。
没有一个好的名声,徐卿伯根本不会将一个小小的操守将放在眼里。他是被任命为四川参政,类似于高官的职务,这位被赶出北京城的半路上,就干净利落的辞职不干了。
寻常的总兵站在他面前,他都可以不搭理,更何况朱延平一个小小的操守将。
含着怒气,徐卿伯手臂颤抖,给朱延平写了一封回信,让老仆送给门口等候的商旅。
离开评事街,鲁衍孟挤在人群里抖开信纸,眯着眼睛看着,轻轻一哼收好信封,随后乘船直入秦淮河,北行入大江,顺流而下。
此时南京应天府东侧的镇江府丹徒县丹徒镇,这座运河边上的镇子十分的繁荣。
朱延平与船老大各自拿着书契、州衙门开具的文书来这里报备,报备后拿到回执,才能光明正大地走扬州府江都运河,否则被巡哨漕兵逮住,罚钱事小,没背景可能会被没收船只及货物。
这里管事的也是卫所兄弟,派人去船舱检查,看有无私盐、火器或黑户、缉拿要犯,朱延平一切手续齐全,拿着的又是陈如松亲自画押的文书,也就一切顺利,对他船舱里的铠甲、兵器也不过问。
因为朱延平是卫镇抚,堂堂五品卫所官,养家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吹个牛皮,朱延平称自己是将门也不为过。
拿到回执文书,朱延平仔细看着,到了山东济宁还要重新报备,运河上管理的实在是严格。这是国朝的大动脉,容不得疏忽。
采购大量水果,毕竟北方的水果可没江南的丰富、便宜。
往来拥挤的码头前,吆喝声、呼喊声还有看杂耍叫好声,十分的嘈杂。
何冲手里握着橘子,左右张望,见到熟人指过去道:“老爷,孙昂在那头。”
朱延平扭头望去,见一排地摊货铺后面,身披半身罩甲的孙昂正对他拱手,四周站着同样打扮的卫士,簇拥着一名身穿绯色常服,胸前补子是一对豹,看着是个四品武职,头戴乌纱的青年。
正一品的武职都不值钱,更何况才是一个四品?
他也拱手,带着何冲挤过去笑道:“孙兄,好巧。”
“不是巧,是专程来这里等候兄弟的。”孙昂八字胡抖着,展臂指向码头往来的人群,声音拉高问:“我南京繁盛否?”
“擦肩接踵,人烟密集。”朱延平回头看一眼,眉头轻蹙又说:“就是过于奢华,处处锦绣,比之苏州还要奢靡。”
孙昂一笑,道:“朱兄弟倒是苛刻,这里还比不上秦淮奢华。可有兴趣逗留两三日,见识见识秦淮风物?”
“孙兄好意小弟心领了,这次北上护送两位小兄弟入学双鹤书院,这路程不好随意更改。”
朱延平歉意拱手,看向一旁绯袍青年,问孙昂:“孙兄,这位?”
这青年从看风景状态中恢复过来,笑着拱手:“都督府闲职小厮,不足一提。这回也是专程来寻朱将军的,锦衣卫杨千户行为多有不妥,打虎英雄岂能卸甲?”
见对方不肯说名字,朱延平只当是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对方,惹得对方不快。也没有在意,只是推辞一番,连说过誉了。
“是这样的,杨千户上奏南京兵部说是太仓防务空虚,部内、都督府共议后,欲在太仓设置一营兵马。而将军精熟太仓上下,威名昭著。所以,将军看看这个。”
这人说着,从宽敞袍袖里取出一道官职告身,双手递来。
双手接过,朱延平卷开一看,原来是对自己的升赏,任命自己为太仓守备将军,镇海军正式设立营制,他就是坐营武将,由他负责镇海营扩充、筹备事宜,七月南京方面检阅后,会正式立军。
守备将军手下是一营兵马三千人,现在的行情是两千人,一千人的空饷是上面默许的。因为上面给不了三千人的足额军饷,上面人也要吃。
卷好告身,朱延平双手还回去道:“我已准备入学双鹤书院,入不成将会投军辽镇,有愧本部、都督府诸公赏识。”
这人接过告身随意塞进袍袖内,道:“科考是正路,将军有这番志向,本官想,本部、都督府诸公会谅解的。”
人家跑来给他授官,半路打发回去,实在是有些落人脸面,朱延平遂拱拱手再次表示歉意:“如此有劳了。”
“无碍,此小事尔。区区一守备,确实小了些。”
这人摆摆手,气度颇大。守备上面就是游击将军,这已经可以算是重将了,往往游击将军与守备将军麾下兵马一样多,但更为精锐。因为游击将军麾下的军队,有野战军的味道。
抽调各地兵马,第一序列是游击将军,其次才是守备。守备将军负责的就是辖区内的缉盗、绥靖军务,一般很少跨省作战。
孙昂见两人谈完,踏前一步说:“兄弟于太仓所革新战术,深得小公爷欢心,小公爷也知兄弟志向高远,看不上这守备将衔。故,为兄弟准备了一番大礼,并向天子举荐。”
朱延平闻言,双目不由一亮,拱手道:“还是小公爷知我,还望孙兄代小弟转达弟感激之情。”
“这是自然。”
孙昂笑笑,向后招手,笑容不减:“可还记得当日那番话?来看看,小公爷赏赐之物。”
当初给的镀银鱼鳞甲算是订金,真正的犒赏是凤翅盔,含义就是守备将军这样的官职回报。
可自己拒绝了军职,朱延平猜测应该是一副好盔甲。
两名卫士抬着盔甲架子上来,孙昂一把揭掉红绸,一具镀金山文对襟连身甲出现在朱延平面前,金光璀璨,朱延平一对眼珠子折射着金色光辉,有心理准备,可整个人还是被震惊的怔在那里,口中呢喃:“真美!”
见他这样子,绯袍青年眯眼,嘴角翘着。
镀金山文对襟连身甲真的非常美,前后通体都是山文甲片编制,大红收边,是朝廷武将重臣的礼仪用甲,可想而知这甲有多么的美丽、威武。
孙昂手里举着一顶圆檐六瓣猛虎立顶高尖盔,这顶盔通体黑漆折光,金色纹饰分成六瓣,每一片内都纹饰着一员丁甲神将,顶端是拳头大的镀金猛虎飞扑立顶,立顶之上还有一尺高的锥型高尖,顶端插着五彩丝线编织的绶带如马尾弯曲垂下,非常的美,美的犹如艺术品。
“山文甲寻常,这猛虎立顶六合盔可是小公爷心爱之物。因兄弟杀虎勇名,这才忍痛割爱。兄弟,如何?”
孙昂三十多岁了,也是军里有名的勇猛锐士,这套盔甲他都眼红的难以自制,露着笑容,忍住心酸。
一套金光灿灿的山文甲,瞬间造成码头堵塞,过往商旅、水手、漕丁、江湖好汉,本地商贩,都眼巴巴望着。
“抢他娘的!”
“那是苏州打虎英雄朱延平,你试试?”
“……”
丹徒镇上的当值卫所一名正三品指挥使看的眼红,脑海中都开始构想沉船之类如何制造意外的勾当,当看到绯袍青年,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呢喃低呼:“小公爷……” 雄霸大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