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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娘家呆到了第二天的下午,顾老爷派了人来探望,孙氏这才顺势跟着回去了。
尽管孙昇海多有顾虑,可是架不住自己妹妹一番软磨硬泡、苦口相劝,到最后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为妹妹撑腰出气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还是在于顾老爷自己。自从顾冯两家结了亲以后,马上又要多一个陈昭妃的亲戚做亲家,顾老爷更是早早儿地把打算都放在了顾成卉的婆家身上,因此近来确实正如妹妹所说,“对孙家仰仗得少了”。
如今竟把流着孙家血脉的姑娘给降成了庶女,孙昇海无论如何也消不了心头火。
得了大哥的应承,孙氏这才终于平静了下来,登上了回顾府的马车。
才一回到院子里,乐妈妈便抢先迎了上来。
“太太,您可算是回来了。舅太太那边怎么样了?”乐妈妈皮肤松弛下垂的嘴角,抿出了一道忧虑的纹路。
“大夫说是一时痰迷了窍,如今已经没事了。”孙氏随口应了一句,问道:“老爷呢?”
乐妈妈的表情顿时变了——她微微地蹙起眉毛,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叫她嫌恶的东西似的,轻声说:“老爷在前院的厅里见客呢……我派人打听了一下,好像谈的是咱们家里一个小姐的婚事……”
虽说还不知道具体是谁的婚事,可是猜也能猜到了——顾成宛年纪还小不说,条件也是马马虎虎,顾老爷一向不甚看重,万没有亲自上阵谈她婚事的道理。这么一来,就只有顾成卉了。
“那丫头的婚事?”孙氏也想到了,随即瞪起眼睛,重复了一遍,猛地冷笑起来。“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丢人?堂堂一个爷们,净只会搀和一些后院的事……他和谁在谈?”
早在孙氏骂出口的时候,乐妈妈就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圈,此时听见了太太问,忙答道:“我只知道来人姓卫,好像正是京里那个卫家的人。至于具体是谁,可不清楚了……”
“他怎么会认识卫家的人?”孙氏喃喃道。“就凭五丫头那个低贱出身,难道还想把她嫁去卫家不成?”
这个乐妈妈不知道,只好紧紧地闭着嘴。过了一会儿,孙氏忽然下定决心似的道:“不行,我要去看看!我的闺女一辈子都叫他给毁了,他可别想替那个丫头安排什么好出路!”说罢还来不及坐下歇一歇,便又转身匆匆地走了。
——其实正好如同孙氏所猜,顾老爷此刻还真就动了念头,要把顾成卉嫁到卫家去。
卫家的来客是在一刻钟之前到的,刚巧与孙氏来了个前后脚。一听说都察院协办大学士卫从德竟然忽然亲临,顾老爷马上顾不得即将到家的妻子了,急匆匆地就赶到了前院。
厅里只留了两个小丫头伺候着茶水,其余的下人都被遣走了。及至听明白了卫从德的意思以后,顾老爷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失态——饶是如此,他下巴上丰厚的美髯也随着面上绽开的笑容,而成了一个扇形:“卫大人这话可叫我太吃惊了!”
卫从德常年身居高位,养成了一种十分矜持闲适的态度。此时见了顾老爷的神态,他面上的笑容更是从容极了,道:“犬子无状,倒让顾大人见笑了。只是他们既然在公主宴上碰见了,也算是有缘……听犬子说,你家里那一位嫡出的女儿至今仍然待字闺中,可是这样?”
顾老爷愣了愣,一下子就明白了。去了公主宴,能被卫九爷一眼看上,如今仍小姑待嫁的,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除了顾成卉还有谁!恐怕是卫经远不知怎么地误会了,以为顾成卉是嫡女……想到顾成卉那通身的气派和神态,若是误会了她是嫡女,确实也不出奇。
只不过为了小心起见,顾老爷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笑着试探道:“原来令郎瞧见的,是我那个生了一双大眼睛的女儿啊……”
卫从德缓缓点了点头,虽然没说话,可满脸上的表情和意味,好像都在说“难道我还会娶你们家的庶女不成?”
顾老爷心底暗叫一声侥幸——同时觉得自己前阵子犹豫了好长时间的决定真是英明极了。他忙笑着道:“那是我们家行五的姑娘,正是一个嫡出的没错儿,如今也还没有说亲……”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窗外“嗑”地一声轻响,顾老爷虽然有点儿在意,却仍将话说完了:“……她资质平常,不想竟能叫令郎另眼相看,当真是惭愧。”话虽这么说,可被得意之情充斥的心里,却在不断回响着一句话:五丫头果然是一张好牌。
顾老爷的反应,基本没有逃出卫从德的意料之外。他今日之所以能够开门见山地提起这个话,而没有像平常人做亲之前那样先迂回试探一番,已是吃准了顾老爷万万不会推拒自己——不会推拒卫家。
哪怕是个嫡女,卫家愿意娶他们的姑娘,都已经是屈尊纡贵了——卫经远是他最小的儿子,卫从德疼得便如心头肉一般,再加上卫经远一直都很懂事,因此一向也很少拂了他的心意。若不是小儿媳无须太高的身份,向来又有低门娶妇的说法,恐怕卫从德还不会松口呢。
他成竹在胸地一笑,吃了一口茶,转开了话头:“话说回来,那一日在公主宴上,小女倒是与令爱十分聊得来。这几日她也正好与内人提了几次,说想念她的这个好友了……”卫从德说到这儿,顾老爷已经明白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不由有几分紧张地盯着他。
卫从德缓缓地道:“若是不嫌叨扰的话,过几日便让内人与小女来作客,顾大人意下如何?”
——这就是要相看的意思了!顾老爷只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说装模作样或许不太好听,可是论起在外人面前的风度气派,他有自信五丫头绝不会输给皇室女——当下马上笑开了花一般,连连道:“就这么办!怎么谈得上叨扰,那可是平时盼也盼不来的贵客呢……”
说到这儿,厅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老爷……”
他抬头一看,见到的是顾庆有些不安的脸。
虽然顾老爷的好心情被打断了,不过他仍带着笑问道:“怎么回事?”
顾庆的目光有些犹疑不定,往卫从德的方向看了一眼。顾老爷顿时有些尴尬,刚刚朝卫大人露出了一个笑,对方马上便道:“我也没什么旁的事,不过是内人希望能来瞧瞧罢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顾老爷忙有些惶恐地打量了一下卫从德的表情,见他神色仍然一如方才的从容,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被冒犯,急忙站起身来笑道:“那我送送您!”说着不顾卫从德的连连推辞,硬是一路送出了府。
在府门口一直眼看着卫家的马车一溜烟地走远了,顾老爷这才回到了前院。见顾庆仍在原处等着,他不由带了些埋怨地斥责道:“没瞧见我正有重要的客人吗!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
顾庆忙弯下了腰,轻声道:“老爷……方才我走近厅前的院子里时,正好见到太太在门边上站着……”
顾老爷一惊,顿时忘了一肚子的不高兴。“在门边上站着?你是什么意思?”
毕竟谈起来的人是当家主母,顾庆咽了一口口水,有点吞吞吐吐地道:“……瞧太太的模样,似乎站了好一会儿了。见了我来,太太才匆匆地走了……我后来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老爷和卫大人谈话了。”
这么说来,孙氏极有可能是站在门边上,把二人的对话都给听了去……顾老爷忍不住想叹一口气。不过,就算她知道了自己有意将五丫头的身份提一提也无妨,她又不知道——
“老爷,我还有一件事儿想跟您回报一下。”顾庆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接着,他将昨天晚上孙氏忽然来了书房,说要进屋拿东西而把他给支走了的事给说了一遍。
顾老爷越听,额头上的汗意越多。顾庆的最后一句话,也终于出了笼:“可我后来看太太出来的时候,神色不大好,手上也空空的……”
还不等他话音落下,顾老爷已经转身冲去了书房。
他一进书房,直奔那个装了聘书的小匣子,待他拿起了匣子打开一看,登时心里咯噔一下。
就在“顾成欄”三个字旁边,明显地多了一个深深地折痕,似乎是有人拿起聘书时心情太过激动,下意识按出来的。
毫无疑问,孙氏已经知情了。
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顾老爷简直想骂人——他此刻顾不得去考虑顾成卉的婚事了,如何安抚下来孙氏才成了眼前的大事。他刚想吩咐顾庆“若是太太要出门,立刻来告诉我”,忽然猛地想起来,孙氏昨晚已经出过一次门了。
而且去的正是孙家。 庶道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