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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稍间右手侧的窗子,正好能看见忍冬走向院子门口的身影。顾成华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追着她,直到忍冬出了门,再也看不见了,她这才又坐回到了位子上。
虽然上一次在源山寺经忍冬的手,叫顾成卉吃了一个大亏,可是天性多疑的顾成华到底还是不敢真的信任她。——毕竟是顾成卉从小用到大的丫鬟,要是在大事上,忍冬忽然一时心软,可怎么办才好?
但这一次顾成华还是不得不冒险用忍冬去打听消息。说到底都是要怪顾成卉——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哪里来的那么多心眼?顾成华自认在面对她的时候,自己已经摆出了十二万分的端庄亲切了——就是有一回一击未中,不也立时道歉认错儿了吗?
可是打从一开始,顾成卉对她的防备之意,她离一里地远就能闻得出来。因此,在这种敏感时候,她才不能直接将顾成卉叫来院子里,叫姚公子相看——对于这个五妹妹的聪明机敏,顾成华一直不敢小瞧。
顾成华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等了半日,眼看姚公子已经有点儿心浮气躁了的时候,门口终于响起了小丫鬟的通报声:“奶奶,五小姐院子里的忍冬来了。”
她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忙扬声道:“叫她进来。”
忍冬神色有些惶惶然地进了门。她先朝顾成华行了个礼,这才道:“回二小姐,我们姑娘方才说了,想要在午饭前逛一逛园子,看看桂花。”
顾家人若提起了“园子”,那便指的是姹红园了。顾成华看了忍冬一眼,朝姚公子笑道:“这可真是正好儿了!离午饭还不到半个时辰了,公子不如现在就过去候着罢?”
姚公子一想到马上能见到美人了,一张国字白净脸皮上也不由浮出了几分兴奋的神色,当即连声应了下来,马上带上了小厮,随着念奴走了。顾成华目送几人出了门,转头对忍冬轻声笑道:“只盼着姚公子真能够顺利见到五妹妹才好。”
忍冬浑身一颤,忙赔笑道:“姑娘跟我和半夏两个这么说了,想来肯定是要去的,只要姚公子在桂花林那儿等着……”
顾成华只是微微一笑,没说话,径自出了东稍间。
自从入了秋以后,天气变得特别舒适宜人。
澄净的碧蓝天空显得极为高远;每一阵秋风都仿佛从高原而来一般,轻盈而凉爽。桂花都开了,嫩黄牙白的花瓣儿一簇簇地挂在枝头,熏得整个顾府都弥漫起了一股香气。
忍冬没有说错,这样的天气里,顾成卉的确是最喜欢出门散步的了。
姹红园里的秋日,花丛簇簇,如同一幅淡雅的花鸟图。
凉风吹散了一枝头的桂花,花瓣卷着香气在空中飞舞——当姚公子好不容易把面前的花瓣都扑落在了地上时,不远处走来了两个少女的身影。
他忙缩了缩头,将身子向树林深处藏了藏,只露出一双眼睛朝外望去。
两人一前一后而来,走在前头的那个少女,果然眉目秀丽,身姿颀长——可是虽然生得不错,却与画像上的美人相差得太远了!姚公子当即有些不屑,转头朝身边小厮低声道:“就这样的姿色……也敢张口要一万多两银子!”
话说完了,却听不见任何回应。姚公子一愣,不由打量了一下小厮的神色。——这张自己十分熟悉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呆呆的神情: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竟是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
姚公子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这才发觉走在前头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转开了身子,露出了后面那人的模样来。
顿时,好像周遭的美景都失去了颜色一般。
他觉得自己此时的神色,一定同自己的小厮如出一辙。要说美人儿,他自认也见过不少了;可是不知怎么,此时姚公子受到的冲击却比往日都来得强烈多——
恍恍惚惚之间,姚公子竟然还有心思觉得好笑:怎么会误认为之前那个才是五小姐呢?那少女分明还梳着丫鬟发髻……他使劲眯了眯眼,仿佛顾五小姐的美色太过耀眼,叫他不得不避开锋芒一般。
顾五小姐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丛林中,有两双窥视着自己的眼睛——她带着丫鬟在园子里玩了一会儿,剪下了几枝桂花,不久就离去了。
突如其来见到美人的冲击,这才随着她的离去而渐渐地变淡了——姚公子呼了一口气,二话没说,突然起身就朝园子外匆匆走去,连小厮也忘了叫一声。
一路上,他甚至都忘了要低着头掩藏自己的模样——脚步匆匆地赶到了顾成华的院子,他也没有使人去通报,直直冲进了正屋。
顾成华正一边吃着茶,一边翻看着几张书法帖子,忽然见姚公子一声不吭闯进门来,她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了悟似的吃吃笑了。“看公子的模样,想必是见到了我妹妹了?”
姚公子脸涨得通红,双眼晶亮地冒着光,坐下来也不说话,先是咕咚咕咚地喝掉了一杯茶,这才抹了抹嘴道:“见、见着了!”
顿了顿,好像是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这才笑道:“你果然没有骗人,她确实是姿容绝佳!”
“给公子做四姨娘,只怕也还够格儿罢?”顾成华笑道。听见“姨娘”二字,忍冬刷地一下抬起了头,脸色有点儿发白——只是在旁人看见之前,她又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
“哈哈——岂止是够格儿呢,简直绰绰有余!”姚公子心情大好,搓手笑道:“若不是她身份不够,我倒真想让她做妻室呢!”
顾成华手上动作顿了顿,朝他露出一个笑:“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只要美人在怀,公子管他是什么名分呢!”
“奶奶倒是爽朗!”姚公子愣了愣,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好,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顾成华虽然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忽然提起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其实,在公子之前,已经有不少人都打过了我妹妹的主意……”一旁低着头的忍冬心想——二小姐大概是想起了冯立罢?
只听她的声音又继续道:“可是我想,能够成功得抱美人归的,恐怕只有姚公子一人。”
“噢?这是为什么?”姚公子笑道。“莫非令妹……就是喜欢我这样儿的?”
这话轻浮得几乎可以称得上不要脸——忍冬刚皱了皱眉,就听顾成华轻轻笑了几声。“错啦——是因为有我帮你。”
姚公子一怔,脸色迅速又涨红了。顾成华如同没瞧见他尴尬的模样似的,忽然转头对忍冬道:“你家姑娘平时是不是喜欢写字?”
“是……姑娘她本来写字并不好,是后来苦练了一段时间……”忍冬有些不明所以,仍旧答道。明明是没什么意思的事儿,姚公子却听得如痴如醉。
顾成华满意地笑了:“嗯,我上一回见了一次五妹妹的书法,写得当真不错!不过,容我托一句大:在书法丹青一途上,我恐怕要比五妹妹稍强那么一些儿。”她拿起桌上写好的几张大字,对忍冬笑道:“你来瞧瞧。”
忍冬不解其意地走了上去,接过大字一瞧,倒抽了一口冷气。
姚公子看看她,又看看顾成华,不知道这跟自己求取顾五小姐有什么关系。
“这……这是我们姑娘的字啊……二小姐是从哪儿拿来的?”忍冬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纸。那张纸上一排一排秀丽的小字排得整整齐齐。忍冬的话引得姚公子忙探头过来一瞧,当即连连赞叹道:“这字写得真不错!圆润娟秀,显是下了功夫的。”
顾成华掩嘴笑道:“是吗?那可多谢你的夸奖了——这是我仿照五妹妹的笔迹写的。”
二人猛地吃了一惊——按她所说,只不过是见过了顾成卉的字迹一次,就已能够仿照,她于这方面的天分确实十分惊人。
顾成华接着道:“姚公子,今日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过几日,我将把一些东西送到府上去——到时,你就拿着这些东西来提亲就行了。”
“什么东西?”姚公子兀自有些不解。
“我五妹妹在过去半年里写给你的几封信,还有——”顾成华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忍冬。“还有她的一些贴身小物,是她给了你作定情信物的。”
忍冬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惶惶然之下,只好又把头低了下去。
顾成华却好像没见着她的模样似的,与姚公子又商量了一会儿日子和细节;过了半响,才找了个午饭后人少的空儿,嘱咐念奴将姚公子主仆二人送出了内院。
人一走,忍冬就好像也失去了支撑她的力气了。毕竟与顾成卉多年相伴,心里到底还存了几分感情罢——她语气带了几分幽怨地求恳道:“二小姐,我们姑娘虽然心狠了些,可到底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儿来……叫她去做妾,岂不是毁了她的一辈子吗……”
顾成华见她这个时候还如此稀里糊涂,当即冷笑了一声道:“你醒醒罢!你以为你自己还是往日关月山居里的忠仆不成?你家姑娘早就不要你了!也别忘了,在源山寺里你都干了什么——这个时候你却来惦记着她,当真好笑!”
她这话十分刻薄,如疾风骤雨一般,刮得忍冬脸上失了血色。顾成华语气中好像渗了毒似的,轻柔地笑道:“她算是个什么身娇肉贵的东西?不过是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以为做妾委屈了她不成?不过是走了她生身母亲的老路嘛!”
不过,想到最终还要靠忍冬去拿顾成卉贴身的物件,顾成华放缓了语安抚她道:“姚公子的家世,是极显贵的;只怕与什么候啊伯啊的比,也毫不逊色。你家姑娘嫁到了这样的人家里,还愁有苦日子过吗?再说,这件事一成,我给你作主——马上除了你的奴籍,再给你些银子,找个好人家嫁了……到时,什么顾府、什么五小姐,都与你再没了干系……”
她的嗓音好像蕴含着什么法术一般,说的又句句在理——在顾成华紧紧的目光迫视之下,忍冬终于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真是个好孩子。”顾成华笑容一下子放大了。“绣有她名字的手帕或者香囊,给我拿一个过来,听见了吗?” 庶道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