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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一让。”
顾玥是被人推醒的，她睡眼迷蒙的抬起头，就见朦朦胧胧的月光下，两个男人居高临下的低头看着自己。
她忽然一下就清醒了，可是她没动。光线太暗，她看不清肩章上的花纹，没有办法确认面前的两个人里是不是有一个是她要找的陆军长。
如果有一个是陆军长自然好说，如果两个都不是，她要怎么说？
“既然醒了，就让一让罢。”两个人中个头稍微矮些的男人语气不大好，他抓着顾玥的胳膊就把她提了起来。
“陆……陆军长？”她故意低低垂着眼帘，没去看任何一个人的脸，这样如果有一个人是，她估摸着那人会应声，如果两个都不是……她大可以说自己没看清认错人了。
“你找我？”
谢天谢地，幸好让她遇上了！
顾玥把胳膊从稍矮一些的军官手里抽出来，深吸了口气，转向陆之初那边，但也还是不敢抬眼看。“陆军长您好，我叫顾玥，我爹是顾得柏。”
矮个军官原本刚想开口呵斥，一听说是顾得柏的女儿，硬是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有吞了下去。
“你是顾大领的女儿？”
顾玥点点头，正愁接下来的话不晓得如何开口，就听见陆之初说：“进去说罢。”
还能让她进屋，顾玥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矮个军官开了门，顾玥就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陆之初走在顾玥后面，屋里灯一开，他才发现，顾玥头发乱糟糟的，裙子因为在地上坐过有点脏，手里提着一只鞋，另一只鞋子已然不知所踪，此刻她正赤着一双脚。
这个女孩子，还真是……狼狈的很。
“天德，你去给顾小姐找双鞋子。”
周天德手里的公文包还没放下，就听到陆之初说了这么一句，他回头看了眼顾玥的脚，嘿，这小姑娘居然没穿鞋！
顾玥尴尬的看着周天德又出了小楼，这会只剩下她和陆之初，她说还是不说呢？
“顾小姐找陆某人，有什么事情吗？”
陆之初双手插着军裤裤袋，往红木椅上一坐，又动了动下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示意顾玥也坐。
顾玥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陆之初，她没想到这位陆军长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男人。“我听说，陆军长在找适合的私邸？”
“叫我陆军长太见外了。我与你父亲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军务上通过许多电话和电报，也算是认识罢。”陆之初顿了一顿，微微带上一点笑意，“你可以叫我陆叔叔。”
陆……叔叔？顾玥打量着陆之初的脸，这个男人最多最多二十七八岁，让她叫叔叔，这不是占她便宜吗？
陆之初见顾玥一张小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情愿，“我也算是你爸爸的朋友，你叫我一声叔叔也不为过。”
叔叔就叔叔吧……反正是自己有求于人，此刻别说叫叔叔，只要能帮她退了汪博睿的婚，叫爸爸都行啊！
顾玥微乎其微的叫了一声叔叔，陆之初听完就笑了。“说吧，找叔叔什么事情？”陆之初看她那个狼狈样就是遇到了麻烦。
“我听说陆……陆叔叔再找私邸，我家的大宅眼下没人住。在……”顾玥紧张的吞了下口水，“在宜川城算是数一数二的宅子，如果，陆叔叔不嫌弃，我想把房子送给陆叔叔……”
话到这里陆之初已经就听明白，她这是想让他住到顾家去，但他也不是好糊弄的，这个小丫头上赶着送套房子给自己，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我住到你家去，你要去住哪里呢？”
“就……”顾玥默默的扣着指甲，企图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我能不能请你留最差的两个房间给我和二娘住”
顾玥看他没搭话，连忙摆手，“我跟二娘不会白住，她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我能干活啊！我一定帮二娘把活做了！”
顾得柏死在前线，陆之初也是前几天才接了调令来宜川城，他对顾家的情况并不了解，却是可以推测。
他虽然不知道顾得柏具体有几房妻妾，但想必家业也不小，如今顶梁的没了，总有人会闹着分家。看顾玥这样子，想必也是个不喑世事的，估计落不下什么好。
“还有呢？”
“还有……就是，陆叔叔能先借给我三百块吗？”顾玥不敢看他，说话声也越来越小。“我以后会……赚钱……还给你。”
“小姑娘这笔买卖做的不划算啊，只借三百块就要送我一栋房子吗？”
“对……对陆叔叔来说应该是没什么坏处的。”
顾玥这句话说得很是心虚，那栋房子里值钱的东西早被其他几房拿走了。如今除了空房子，连个仆人也没有。要说好处，送他的房子也并不是多么大的好处。陆之初想必也不是个真缺房子的人，不过是初来乍到还未仔细找罢了。要说没有坏处却也是未必的，毕竟，若是陆之初真的收留了她，再借钱给她帮她退婚，总也是要跟汪博睿结下梁子的。
陆之初墨眉下一双亮闪闪的眸子，此刻定定的看着顾玥，看得她心慌。他的军靴一下一下的敲着地面，每响一声，顾玥就心惊一下。
“而且，我在中学找了一份助教的工作，每月两块钱，我会慢慢还给陆叔叔的。”
“每月两块大洋，那你得还上十来年？”
顾玥此时特别着急，就怕陆之初一个不愿意，她不是走上绝路去寻死就是给汪七狗去做姨太太。“我身体挺好的，我看陆叔叔身体也挺好的……”
周天德拎着一双找来的女士皮鞋一进屋，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他不动声色的把鞋子放在顾玥脚边，心里却在想：“什么陆叔叔？身体好又是怎么回事？他就走了一会，这话题怎么好似怪怪的？”
顾玥看了看自己的脚，她今天穿的是双白色薄丝袜，赤脚走了那么久丝袜早就破了，脚上也有些伤口。眼下有了双鞋子穿，虽说有点大，她还是特别开心的。
陆之初见鞋子勉强合适，觉得今天的谈话也是时候结束了，他对着周天德摆摆手，“你去，安排辆车子把顾小姐送回家。”
这就要打发她走了？
不行啊……住还是不住，他也不给个准信，这怎么能行呢？
“陆”顾玥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陆之初打断了。
陆之初面上故作有些不耐烦，语调也严肃起来，“有事情明天再说。”讲完就自顾自的上楼了。
顾玥眼看着人走了，心想着虽然没有说住还是不住，但是一句有事明天说，是不是证明她明天还能来？
只要还有机会，就好！
穿着那双有点大的军靴被周天德，送回家的时候，顾玥就看见冯月珍正坐在厚地毯上哭。她不知道冯月珍究竟哭了多久，是不是从她离开就哭到现在，但见姨娘哭的伤心，顾玥也没了脾气，她跪坐在冯月珍身边，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二娘，你别哭了。”
不说还好，顾玥这话一说，冯月珍哭的更厉害了，她抽抽噎噎的话都说不利落：“娘的……亲”冯月珍上气不接下气的还打这嗝，“宝珠哟……娘以为你再也……再也不回……来了！”
顾玥叹了口气，给冯月珍顺着背，“宝珠是二娘带大的，哪能离开二娘呢？二娘不要乱想，天晚了，不要哭了，得早点休息。”
“那……那汪……”
顾玥轻轻拍了拍冯月珍的背，“那个事儿，明天再说吧……”
冯月珍见状以为顾玥是准备从了，一时心里也就没有那么难过。本来她其实哭的也不是顾玥，是哭她自己命苦，嫁了个早死鬼，还养了个不贴心的丫头，真是怎么想怎么委屈。
既然顾玥言语上有些松动，冯月珍就觉得嫁给汪七……哦不，汪博睿做姨太太的事情还是有戏的。只要这事顾玥能同意，那就万事好商量！
顾玥抚着抽抽搭搭的冯月珍回了房间，又侍候她更衣洗漱，好不容易把冯月珍哄睡，才去烧了壶热水，梳洗自己。
等她坐在床上给脚上伤口上药的时候，月已中天。
窗外分外寂静，似乎是连鸣虫都睡了，可是，顾玥睡不着……
她在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想着那位“陆叔叔”。
陆之初头发梳理的整洁利落，穿一身灰蓝色呢料军服束着武装带，笔挺的长裤收在军靴里，显得双腿笔直修长。
顾玥在记忆里将老顾穿军装的样子与陆之初做了翻对比，最后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为难老顾了。
老顾那个身高若是站在陆之初身边，只怕要矮出一个头去，藏不住的肚子自然也没法跟陆之初军装下平摊的小腹比……唉！
真是想不到作为军长，他会那么年轻；也想不到他不但年轻，样貌也生得不错；更想不到的，是明天他究竟会……如何答复她……
顾玥收好了膏药，又因为怕那膏药弄脏了被褥用纱布轻轻的缠了几层，她躺在被窝里出神的望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掌中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