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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瑞麟看着伍学仁的样子，一时间觉得自己十分委屈，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也并不觉得自己对他有什么不好，于是坐在一旁越看他越是生气，“你不就嫌弃我年纪小吗？你是我学校的讲师又怎么了？敢情什么男女平等，自由民主都是糊弄人的口号吗？好得呀，你要是嫌弃我是个学生我现在就去教务处，大不了我不读书了。”
孔瑞麟说完这话就要往外走，伍学仁赶忙将她拉住，“祖宗，你是我祖宗还不行吗？你不要这样闹，闹到满学校都知道有什么好处！”
孔瑞麟把手一甩，“闹不闹都没有好处，我还不如怎么高兴怎么来，不就是一个学吗？我不念又没什么大不了，你现在的意思不就因为我是你的学生所以不能同你谈恋爱吗？那好的呀，我不做你学生了，我看到时候谁还能说出什么来？”
伍学仁简直被孔瑞麟的逻辑给打败了，“我不是不让你念书了，你才多大，不念书了回家去要做什么？我只是让你收敛点，收敛一点懂不懂？”
孔瑞麟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伍学仁的话，忽然就笑了，“那我收敛点就可以呗？”
伍学仁无奈地点点头，“收敛一点，不要总往我的办公室跑。”他抬手指了指空着的几张办公桌，“我这里还有其他的讲师，你让别人要怎么想？”
孔瑞麟“哦”了一声，“我不来办公室找你也不是不可以，那你不能每次我一到你家去你就赶我走！”
伍学仁晓得她这是再同自己讲条件，可是眼下能够不来办公室找他，对他的影响就会小很多，也就只能任由孔瑞麟往他家里跑了，“我可以不赶你走，但是我母亲年纪大了，是要休息的，你不要长时间的缠着她，随便你做什么，我是不管你的。”
孔瑞麟眼珠子一转，“谁要缠着她，还不是因为你根本不同我讲话！”
“好好好，这是我的不是，往后你去了我会同你讲话，只要你别总往办公室里跑，什么都好说。”
“那行吧，最近我也没有时间总来找你，宝珠就要结婚了，好多事情要忙的。”
伍学仁默默地点着头，他瞧着办公室里的落地钟，“快要下课了，你先回去。”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有点太生硬，很怕孔瑞麟一个不高兴又不肯走了，于是赶忙补了一句“好不好”算是柔和的询问了孔瑞麟的意见。
孔瑞麟本来也答应顾玥送完车钥匙就回去，她既然并没有打算多待，这会伍学仁这样询问，她也就顺势走了。
下午后面的课程顾玥都上的心不在焉，孔瑞麟虽然发现了她的异常，但碍于正在上课期间，也实在不好细问，这会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学，她马上拉着顾玥开始谈心，“你上课一直在走神，想什么呢？”
顾玥将书本整理好往书包里装，“晚上我要同姨娘讲去绥远的事，我到现在也没有想好要怎么说。”
孔瑞麟也在装书包，但她可没有顾玥精细，只是抓过几本书随随便便往皮包里一丢，“实话实说。她但凡了解点局势都会晓得那边的情况，你再美化也终究无济于事。反正，你们也没有要求她必须跟着去，照你说的，你小陆不是还打算将她接到上海去生活？到时候就算上海也不好了，只要往英美法的租界里一住，左右是不会出事的。”
顾玥十分疑惑为什么孔瑞麟对这些事情似乎很了解的样子，“二宝，你怎么晓得在租界里就不会有事情？”
孔瑞麟将包盖扣好，提着皮包站在一旁等顾玥，“那都是我爹的后路，我还能不清楚吗？就算租界里也不好了，大不了去香港，去欧洲。我就不信这世界上还能都在打仗。”
顾玥收好书本，拉着孔瑞麟往楼下走，两个人一路说话一路走，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到了大门口，临别前孔瑞麟安慰顾玥，“你尽管将如何安顿你姨娘同她讲清楚，我觉着，只要她能安稳度日应该不会拦着你不让去绥远。”
顾玥钻进汽车里同孔瑞麟挥了挥手，“晚上我给你去电话。”
何立国出门去办事还没有回来，今儿依旧是陆之初亲自来接，他刚才是听见孔瑞麟说的话的，这会车子开出去了他才同顾玥说：“你若是不好同她讲晚上我来说。”
顾玥坐在副驾位上，右胳膊搭在车门上，“不用的，你同她说完她也还是要找我，还是我自己来说罢。”
陆之初觉得顾玥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做的十分成熟，心里面越发觉得她这阵子长大了许多。两个人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到家的时候程妈已经摆好了饭菜，冯月珍就在客厅里，只等着他们回来就开饭。
程妈的手艺依旧好，只是顾玥自己吃的没滋没味，晚饭过后冯月珍先回了房间，顾玥让招娣帮她泡了一杯玫瑰茶，自己端着去了冯月珍的房间。
“姨娘。”
冯月珍本来正准备泡澡，见顾玥来了就把浴室里正在放的热水给关了，“哟宝珠啊，今儿怎么想起给姨娘送茶了？”冯月珍喜笑颜开地结果顾玥手里的茶杯，她这会才吃饱并不想喝茶，但想着顾玥有心也是十分高兴的。
“姨娘这是要沐浴吗？”顾玥往浴室里头看了一眼。
冯月珍笑着摆摆手，“早一会晚一会都不打紧，你找姨娘是有事？”
顾玥点点头，右手暗暗地在身后绞这自己的裙子，“我有件事想通姨娘说。”
“坐着说。”冯月珍拉着顾玥做到床上，自己坐在了顾玥对面的单人小沙发上，她住的这间客房比较小，除了卧室外只有浴室，并没有小客厅可用。
“我想等到结了婚，大约是过完年的样子就同陆叔叔去绥远。”
冯月珍起初还以为他们是要出门去玩，但又觉得绥远那地方实在没有好玩的，“怎么要去绥远？你们婚后确实应该出去走走，但绥远那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顾玥面露难色，犹豫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姨娘，我们并不是去玩的，陆叔叔的一位同学要将他引荐给傅司令，若是没什么意外应该就生活在那边了。”
听完顾玥的话冯月珍脑袋嗡的一声响，“你们是要搬去绥远？那……那我呢？”
顾玥俯身拉过冯月珍的手，“陆叔叔说了，你仍旧可以住在这边，他会安排人每个月给你汇钱，或者，若是你不想再宜川了，他也可以安排人把你接去上海生活。”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冯月珍激动地挥开顾玥的手，“宝珠，姨娘从小对你一直不错，我自己没有孩子，从来都当你是亲生的照顾，如今你要成家了就要把姨娘抛下了？”
顾玥一听冯月珍的话就晓得她是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的姨娘，绥远那边的不怎么太平，我们也是为了姨娘的安全考虑才想着仍旧将你安置在宜川或是上海。”
冯月珍觉得顾玥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转念一想仍旧觉得不对，陆之初带着顾玥去了绥远，若是安排人每月给她生活费少不得是要将她交给陆家来照顾，但说到底天高皇帝远，顾玥人在绥远哪还有心里顾及到她的生活？到时候若是陆家背着顾玥偷偷做点什么手脚，她岂不是要吃亏的？冯月珍怎么想都不能将顾玥放走，“姨娘从小就带着你，这么多年岂是说分开就分开了？你要去绥远姨娘断然是不能放心的，既然你坚持这要去，那姨娘也得同你们一道去。”
顾玥觉得十分意外，她没想到冯月珍居然也要同他们一道去绥远，“姨娘，绥远比不得宜川，照着上海更是差远了，我听说那边的天气不怎么好，吃穿也同我们差别很大。”
冯月珍现在是不相信顾玥任何话语的，她眼下一门心细觉得顾玥是被陆之初教坏了，急着甩开她所以才将绥远说的如何如何不好。
冯月珍面上微微一笑，拉着顾玥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好不好的姨娘倒是不在乎，只要同宝珠在一处，姨娘也就心满意足了。”冯月珍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眼眶里还带着点湿润的眼泪，“吃穿有什么可挑剔的，我活了这把年纪起起落落也是经历过的，早些年家里并不怎么好，还不是什么活都要自己做？如今也是好过这么些年的，要说啊，姨娘也是知足了。往后除了同你在一处外，还求些什么呢？你爹是个没福气的，也没看到你成家。”说到这里冯月珍还真的掉下一颗眼泪来。
顾玥抬手去给她擦眼泪，“娘，你别哭，我这就去同陆叔叔说，就说你要同我们一道去绥远，好不好？”
冯月珍本来也不是真的伤心，一听顾玥已经答应会带着她一块去绥远，也就不再费劲的挤眼泪，“好宝珠，你同他说一说，我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只是舍不得你罢了。”
顾玥点点头，起身就往外头走，临关门之前她还很怕冯月珍再伤心，又安慰了一遍，“娘，你别难过，你想同我们一起去就同我们一起去，我这就去同陆叔叔讲，他一定会答应的。”
冯月珍假意地摸了一下根本没有的眼泪，“去吧去吧，娘的好宝珠。”
顾玥听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将出了冯月珍的卧室，站在走廊里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好，她原本以为冯月珍会嫌弃绥远，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既不想生活在宜川也不要去上海，反而是要同他们一道去绥远。 掌中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