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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瑞麟将电话线扯的老长，然后将话筒夹在耳朵与脖子间，听完顾玥的抱怨她咂咂嘴，“这是没羞没臊的新婚生活啊！”
顾玥啐了孔瑞麟一下，“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说什么啊……夫妻不是都这样吗？”孔瑞麟虽然年纪的不大，可她从小就同男孩子们混在一处玩，对男人这件事看的很开明。
“总不会家家户户都这样吧？不是说好相敬如宾吗？”
孔瑞麟听了相敬如宾四个字手一抖，“你觉得那样有意思吗？彼此都客客气气的，我觉得挺没劲的，弄的跟外人似得。”
顾玥在电话那头“哦”了一声，“我们明天上午就出发去关帝庙了，我还没去过寺庙呢！在北平也流行去庙里度假吗？”
孔瑞麟歪着头回忆了一下，“是不是全北平都流行我还真不知道，但是我家在“净因寺是有长年包房的，我的几个小妈经常周末就陪着我爹过去了。哦，我还见过在寺庙里结婚的呢！”
顾玥觉得痛孔瑞麟聊天可真是新鲜，她只听说过可以在教堂里结婚，从来没想过居然可能在寺庙里举办婚礼，“我还以为和尚们都很古板呢！”
孔瑞麟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一块木质小棍，仔仔细细涂好了胶水，特别缓慢地放在了一栋缩小版的徽派建筑房顶上——那根小木棍正是这栋小房子的房梁。
“这你就没见识了吧，我跟你说哦，什么唐先生啊，吴先生啊，孙大帅啊他们都特别喜欢住在寺庙的，有的是偶尔去，有的是干脆长年隐居在寺庙里。”
“可我总觉得寺庙里应该挺无聊的，本来说好带我去重庆玩的，可是谁能想到就这么几天的事情，那边居然打起来了……”顾玥也是无奈，本来满心欢喜以为可以去一个从没到过的城市旅行，谁想到那边突然之间就开战了。
“突然就对了，要是不突然回头消息走漏了那不是完蛋了……”孔瑞麟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大对劲，“你们是年后去绥远吗？”
“对啊，他之前同我讲的就是年后去绥远呢。”顾玥不晓得孔瑞麟为什么忽然这样问，“我之前不是同你讲过吗？”
孔瑞麟放下手里的东西，正正经经拿好了话筒，“可我怎么昨天听我姑父说，衙门里面传的是陆之初月末就走啊？”
“哎？”顾玥有点懵，“他没同我说过呀……是不是他们传着传着传错了？”
“这我就不晓得了，你自己去问问他好了，我就是想着你们如果真是月末走我还提前准备准备。”
顾玥拖着电话往房间门口走，她房间的门没有锁，一抬脚就将门给打开了。
顾玥站在门口看看了陆之初的书房，“我看他书房门是关着的，我估计他这会在书房，我得去问问，要是月底就走……我……”顾玥我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那我作业就不要写了！”
孔瑞麟在电话那头笑坏了，“啊哈哈哈！我以为你要说什么，搞了半天是作业不写了，要我说啊反正你也是要办休学的，写不写其实无所谓了。”
顾玥站在房间门口，听到书房传来陆之初讲电话的声音，“我先不同你说了，等我晚点给你打电话！”
顾玥匆匆忙忙地挂断了自己房间的电话，然后垫这脚尖悄无声息地到了一楼。
陆之初书房的电话同大客厅里的电话是同一个号码，顾玥悄悄地拿起客厅的电话，就听到话筒里传来陆之初的声音。
“傅司令的亲笔信我前几日就收到了，对，他希望我可以提前过去。”
“你有什么顾虑吗？你过来后的住所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嫂子可以安顿在那里，我也找了几个稳妥的下人，都是知根知底的。”
顾玥不晓得电话那头是谁，她生怕自己的喘气声被电话里的人听到，憋好久才喘一口。
“我还没同她说，我之前与她讲的是过完年再走，现在忽然提前到月底，我怕她会不高兴。”
那话那头的人“嘿”了一声，“少筠你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哦！看来跟嫂子的感情确实很好啊，想当年你在学校的时候那些个对你有意思的女同学，你可是总来都不考虑她们的情绪。”
“不说这些。我……我这会还有点事情，我明天再同你通电话罢。”
那头的人一听说陆之初还有事情，立刻开起他的玩笑来，“怎么了？是不是小嫂子找你了？”
陆之初懒得理他，催着他赶紧挂电话，等到那头的人电话挂断了，顾玥也正要把电话听筒放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陆之初在电话里面说，“偷听够了吧？自己上来。”
顾玥惊的将电话一把扔了出去，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偷听！
陆之初说完话就挂断了电话，他打开书房门叫了两声古语的名字，反正她都已经听到要提前走的事情了，莫不如马上同她谈一谈，问问她的态度。
顾玥起初还因为自己偷听电话的事情有点心虚，可她上楼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她有什么要心虚的？她根本不需要心虚好吗！她这会应该生气，应该为了提前出发的事情生气，这样的话陆之初肯定就不会强调她偷听的事情了！
顾玥这样一想，自己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她气呼呼的，就连上楼的脚步都重了些，等到了陆之初书房门口，她也不敲门，扭开门把手大摇大摆地就进去了，“不是说好过完年吗？怎么有提前到月底了？”顾玥决定先发制人。
陆之初没想到顾玥的反应会这样大，他看到顾玥气愤的样子顿时内就起来，他觉得作为一个男人，答应过的事情出尔反尔，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这个事情我也没有想到，我的同期校友同傅司令推荐了我，没想到傅司令竟然这样着急，他先派人拍了一份电报给我，问我能不能安排一下马上就过去，我当时同他讲不行。后来他大概是为了表示诚意，又亲自写了一封信给我。宝珠。”陆之初面露难色，“傅司令说那边情况十分不好，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
顾玥咬着下嘴唇站在书房里，她皱着眉头听完了陆之初的话，她本来也不是真的生气，现在陆之初又讲的这样诚恳，她更是没有脾气了。
“你已经答应傅司令月底过去了？”
陆之初摇摇头，“我没有答应他，我只是说会同你商量，他那边的意思当然是希望我越快越好，可我总不能才同你结了婚就带着你往绥远那地方去。”
顾玥沉默了好一会，就在陆之初以为她不同意去的时候顾玥终于开了口，“那就去吧。去了也好，省得你人在这里也不安心。只是我得同姨娘讲一下，若是她不想同我们去了，你就按照她的意思安顿她行吗？”
“可以的。”陆之初当然没有意见，对于冯月珍，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各种安置准备，“如果她不想同我们一起去了，那她不论想留在这里或者是去上海都是可以的。就像我最开始说过的一样，我会让家里人按时给她送钱，至于房子她在上海可以住我的那栋房子，到时候再给她多安排几个仆人就好了。”
顾玥点点头，她觉得陆之初这样的安排还算是很妥当的，“我听招娣说姨娘出去了，等她回来我就问问她。”
陆之初对着顾玥招了招手，顾玥听话地走了过去。
“宝珠。”陆之初拉着顾玥的手将她抱在腿上坐好，“你会不会怪我？”
顾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谈不上怪你，我就是有点失望罢了。”
陆之初听到失望两个字心凉了一半，“你对我失望了？”
“哎？不是不是……”顾玥摆摆手，“我是只是觉得可能好久都见不到二宝和怀仁了有点失望而已，不是对你啊！”
陆之初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夫妻之间哪怕互相生气吵嘴都没什么，最怕的就是彼此失望。如果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不抱有任何的希望，那么……他们之间怕是真的半点感情都没有了。
陆之初将自己的额头滴在顾玥脖颈处，一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到底什么表情，“你说……宝珠，我们要不要不去绥远了？”
宝珠想侧过头去看他，可因为他的头抵在那里，顾玥根本转不过去，“那不是你的理想和主义吗？”
陆之初抬起头来，眼神有着些许的迷茫，“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理想和主义是不是对的。有人同我说上面的人对傅司令不大满意，觉得傅司令赤化严重。可是眼下日本人得寸进尺，是红是蓝真的重要吗？我们难道不是应该一致对外吗？”
顾玥不知道什么叫做赤化，但她明白陆之初的那句“一致对外”。
顾玥第一次看到陆之初这样的表情，她安抚地拍了拍陆之初的手，“你放心，我是支持你的。” 掌中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