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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玥盖着小薄被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阳光晃的她微微眯起眼睛,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想着报纸上的那三个字,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她的身体总有一天会恢复好,到时候她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她原本想着就算联系不到陆之初,也可以自己回到宜川去,就算陆之初不在宜川,她也可以找到孔瑞麟。只要找到孔瑞麟也就不愁找不到陆之初。
可……可如今忽然在报纸上看到陆之初阵亡的消息,顾玥闭上眼在心里摇了摇头,若是陆之初真的阵亡了,她就不能去找孔瑞麟,按照孔瑞麟的性子一定会让她住到姑妈家去,可她同孔瑞麟的姑妈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长久的寄人篱下,并不是顾玥想要的。
她是不是应该找到上海的陆家?
似乎只能这样了吧?顾玥想着自己既然嫁给了陆之初,那就是陆家的媳妇,就算陆之初阵亡了她也有义务给陆之初守寡不是吗?
心里面做好了决定,顾玥也就不再迷茫,她正准备抱着小杯子走回屋里的时候,马德昌提着一袋东西从院门外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哎呀,姑娘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顾玥心里面很不喜欢马德昌,但她听马婶说过,打从她还昏迷的时候,马德昌就经常送东西过来,就连她铺着的新褥子都是马德昌从家里送过来的。因着这层缘故,顾玥就觉得马德昌也算她半个恩人,虽然是半个,但恩人到底是恩人,她每次见到马德昌的时候,态度虽然谈不上热络,但总也是客客气气的要同他说上几句话。
顾玥想起马婶交代给她的话,于是面上略带歉意地摇摇头,“还走不得,都是马婶把我扶出来的,她说晒晒太阳对我有好处。”
马德昌点点头,从不远处搬来一个木制的红漆小板凳,把手里的粗布袋子放到膝盖上,献宝一样的打开给顾玥看,“姑娘你瞧这是什么?”
顾玥微微歪着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袋子里露出的一个瓷罐子,那罐子扣着盖子,她实在不晓得是什么东西,“猜不出来。”
马德昌将盖子打开,然后双手捧着举到顾玥面前,“你瞧,这可是我们家新制的大油。”
顾玥看着一罐子白乎乎的荤油就犯恶心,但她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压着那股子想吐的冲动对着马德昌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一个礼貌的微笑,“马少爷怎么出门还带着一罐子油?”
将荤油罐子盖好放到一旁的地上,马德昌笑嘻嘻的就要去拉顾玥的手,被顾玥假装整理被子给躲了过去,马少爷一抓没有抓住,倒也不觉得尴尬,他把手收回来规规矩矩地放回到自己的膝盖上,面上仍然笑着,“我是送来给你吃的,你正在恢复身体,想必需要有营养的。”
顾玥原本在家的时候就不爱吃荤油,她的家里条件一直很好,鱼肉从来不缺,犯不着依靠荤油来给饭菜提香。本来顾玥是想拒绝的,可她的余光看到了正在厨房里忙着择菜做饭的马婶,想着自己不吃马婶和马大壮总是要吃的。尤其是马大壮,下矿不是个轻松活计,吃点荤油估计能长长力气。
“谢谢马少爷了,自从我被马婶救回来,村子里的大家就都在帮助住我,等我以后身体好了,一定要好好感谢大家。”
顾玥的一番话把马德昌的特殊照顾,同那些个送两三块糕点和一两碗玉米面的村民画上了等号,但马德昌似乎是没有听出来,他高高兴兴地站起身来,将那罐荤油送到了厨房交给马婶,又同顾玥说了几句话,便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顾玥看着马德昌的背影,心里面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马婶在厨房里将马德昌的一举一动看了个个清清楚楚,就连马德昌走后顾玥的神情,她也没有落下的看在了眼里。
马大壮下矿的时候一去就是三天,这天晚上只有马婶同顾玥在家,睡到半夜里忽然有人敲门,那人将门敲的又重又急,将马婶和顾玥都给吵醒了。
马婶披了一件外衣,趿拉着布鞋去开门,门外的人一看见马婶立刻大叫了一声“不好了”片刻之后,顾玥就听见了马婶的一声哀嚎。
顾玥这些天已经可以自己走动了,按照她自己的话说,除了觉得体力不如从前之外,似乎感觉不到什么不同,这会听到马婶的叫声,她也套了衣裤往院子里走,才除了外屋的门,就见马婶瘫坐在地上,正被罗婶子掐人中。
顾玥急走了几步,扶着远门微微有些喘,“罗婶子,这是怎么了?”
罗婶子抬起头看着顾玥,眼睛也是红红的,“矿上出事情了,大壮在地下没有上来。”
听了罗婶子这话,顾玥的脑袋“嗡”的一声,马婶的老伴就是死在了矿里,那时候马婶还不到四十岁,一个寡妇带着四个孩子生活十分不易,后来子女相继生了病,为了能给家里面留个后,马婶咬咬牙,只给马大壮买了药吃,其他三个女孩子,只得听天由命。
虽然马婶的行为顾玥心里面觉得十分不对,可毕竟马婶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没有任何资格去评价马婶。
顾玥蹲下身来帮罗婶子扶着马婶,“还有救吗?”
罗婶子摇摇头,“我也不晓得,就是我家男人让我挨家挨户通知一声,能去帮忙的都去帮忙。”
“我也去。”这是顾玥下意识里的反应,可她说完也就想起来了,自己如今这个身体状况,只怕是去了反倒给别人添麻烦的。
“你可不能去,你这身体都还没好,就在家里吧。大家都晓得你的情况,谁也不会说你的不是。再说……”罗婶子见怀里的马婶动了动眼皮,就晓得她这是醒了,于是下一句转而对马婶说道:“他婶子,你可醒了。”
马婶睁开眼睛,挣扎着从罗婶子怀里坐起来,她哆哆嗦嗦地拉着罗婶子问:“你说啥,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罗婶子叹了口气,“我也不晓得大壮有没有事,但是矿上确实塌了,我男人让我回来挨家挨户的通知大家去帮忙。兴许……兴许大壮没啥事情也未可知,你也晓得的,往常出事也不是没有人活着出来。我瞧着大壮是个命硬的,阎王老爷是不敢收他的。”
马婶从地上爬起来,罗婶子也赶紧跟着站起身,顾玥因为起的急了,一时间头晕眼花。
“我也去,我也去,我的去救我儿子!”
马婶说完这句话迈开腿就要往外走,确实被顾玥给一把拉住了,“马婶,外头黑你好歹点个灯啊!”
顾玥这样一提醒,马婶才想到去找灯,可家里的煤油灯很久不曾用过,好一会也没找到,记得马婶直掉眼泪。
罗婶子敲她那个样子很是不忍,可她还有十来户要去通知,也实在耽误不得,只得同顾玥嘱咐了一句,自己就又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矿井在五六里地之外,照顾玥眼下的身体状况是绝对没有办法陪马婶走过去的,她看着马婶提着煤油灯一路小跑的背影,心里面默默祈祷着马大壮不要出事。她觉得马婶同马大壮都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顾玥心里面惦记着矿上的情况,人也就睡不踏实,她迷迷糊糊之间总是听到有人走来走去,偶尔还能夹杂着一两句话。起初顾玥以为是马婶回来了,可她忽然觉得不对,这怎么讲的是上海话?
这样一想,顾玥忽然就睁开了眼睛,她躺在床上眨了半天的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梦里的她明明就躺在这张土炕上,那些说着上海话的人是怎么回事?顾玥努力的回忆着梦里她听到的对话,只是很可惜,她几乎是听不懂上海话的。
顾玥撑着身体从炕上坐起来,她想给自己去到点水喝。若是平日里马婶在,马婶一准是早早就在她的炕头放好了白开水,那里还用得着她自己去倒水。
想起了马婶,顾玥又跟着提心吊胆起来,眼下天都已经凉了,也不晓得矿上的事情究竟怎么样了。
顾玥走的很慢,就在她一只脚买过门槛刚落到外屋地上的时候,她忽然就想起了梦里的一句上海话,一句她似乎听懂了的上海话。顾玥虽然说不好,但她大概可以理解那句话的意思,那句话说的是“她怎么还好意思回来,她怎么还好意思活着”。
顾玥蹙着眉僵在原地,她想着梦里的这句话是不是说给她听得?是不是在告诉她,陆之初都死了,她怎么还好意思独活在这世界上?
正想着,顾玥忽然听到有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听了杂乱的脚步声,顾玥估摸着最少也得五六个人。
她披着衣裳往外走,还没走出三五步,就见两个身体强壮的青年抬着一副简易的担架进了院子,担架上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断了气的马大壮。 掌中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