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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长安突然起身就走,连说都没说一声,这让叶长门很是意外。等到叶长门也站起身来的时候,洛长安已经在外面的雨里高声唱道了。
叶长门听洛长安唱得那玄妙而优美的词句,看着洛长安在那迷茫风雨中潇洒远去的背影,不觉心生一丝旷达深远的妙悟,怔怔地愣在了那里,脑海中不停回荡着洛长安那高远响亮的声音:咸其自取……咸其自取……
洛长安没有回头理会叶长门,就那么一边唱着一边去了南城。问鼎侯府也在朱雀大道上,距离丹阳门不远,不过是在左手边,与萧家的府邸斜斜相对。府门敞阔大气,紧闭的门扉上碗口大的铜钉满布,油光闪亮,门前两座青石玉狮几近一丈之高,体态雄实,面目峥嵘,显露出无尽的霸气。
洛长安在门前高达十一级的石阶下站了片刻,微微吸了口气,抬脚上得石阶,到门前叩响铜环。叮叮的脆响传入府内不久,吱呀一声府门开了一条缝,一个门房小厮侧身探头出来,精明的双眼在洛长安身上扫了一下,又飞快地往他身后看了看,见再也没了旁人,不觉眉头一掀,极为冷淡地问道:“找谁?”
洛长安自小没少受冷眼,此刻见又被那门房小厮轻视,不觉暗自一笑。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那小厮,谁让洛长安自己不讲究,身上的青衫不够平整也就罢了,胸前还明显有一块洗不掉的污渍,暗沉沉的极为扎眼,再加上腰间灰蒙蒙的长剑和手中倒提着的油黑粘人的大伞,哪里有半分清贵的模样?
洛长安笑罢,暗地里也想了一想,若是直说来找安澜的,只怕见不着,但要他编个谎说是青溪镇来的家仆,那门房小厮或许能信,而他自己却是觉得臊得慌,来见自家娘子,还得偷偷摸摸,岂不让人笑话?打定了主意,张口便说道:“劳烦小哥前去通报一声,就说洛长安前来拜见。”
门房小厮平日里没少与府中的下人们议论那些八卦的事,对洛长安的娘子被小侯爷抢了来的事可没少说,是以陡然听到那个没品没用的小男人就站在眼前,顿时眼中一亮,露出一丝兴奋之色,头脸不觉扬得更高,斜睨着洛长安,一副高高在上的声调问道:“你要拜见谁,是侯爷?还是小主母?”
洛长安见那小厮突然变得更为可恶的嘴脸,而且还犯在他的忌讳之上,不觉剑眉微微一拧,一股凌厉的杀气蓬勃而起,往那小厮身上笼罩而去。
正在滴溜溜地转动双眼想着该怎么羞辱洛长安才能获得最大快感的时候,突觉仿似一桶冰水兜头而下,猛地一个哆嗦醒过神来,骇然抬头望向洛长安,只见他身形挺拔,目光清寒,仿佛一只盛怒之中欲要择人而噬的怪兽一般,心底不觉咯噔一下急速下沉,腿肚子微微颤抖,脚底心淅淅沥沥出了一层冷汗。
看来传言不真,这小子没有那么没用,光这傲然的气度和凛冽的杀机,竟然让老子差点心神崩溃,不过幸好老子见过大世面,撑住了面子,不然以后在门房那帮小子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了,不止如此,说不好小侯爷一不高兴,老子人头落地也未尝没有可能。
门房小厮短暂的惊惧之后,勉强稳住心神,脑海中刹那间浮过诸多念头,倒是再也不敢轻易辱没洛长安了,转身就要掩门而去。
洛长安看那门房小厮被自己镇住了,便缓缓收了气势,冷着脸沉声说道:“你直接向布公权通传一声,就说我来了。”
门房小厮突然听到洛长安直呼问鼎侯的名讳,惊得目瞪口呆,伸出门外的脑袋都忘了收回去,但手上关门的动作却是没停,哎呦一声痛呼,彻底被门给夹了。那小厮也顾不得疼痛,缩回脑袋关上大门,急匆匆转身往府内走去。
走出不远又猛然顿住脚步,在那里踟蹰不定地来回打转,面显犯难之色,我的乖乖,那小子还真有胆,竟敢直呼侯爷名讳,这老子哪敢去通传,难道当着侯爷的面说,布公权,外面有个叫洛长安的要见你?那岂不是自己去找死么!
想了又想,那小厮忽而把心一横,转身回门房处交代了两句,便回偏院自家小屋里歇着去了。老子不趟这浑水,就当从没见到过那浑球,惹不起,老子还躲不起么?
洛长安在门廊下等了老半天,也不见那小厮有话传来,这见是不见总该有个说法吧。略约又等了盏茶的工夫,便有些不耐烦地上前捶响了大门,想当初布子衿到青溪镇的时候,他和安澜可是很爽快地出门迎接了的。
门响处,侧身露出一颗脑袋,同样在洛长安身上瞄了一眼后又往他身后扫了一圈,紧接着又是面露轻视之意,淡淡问了一声:“找谁?”
洛长安看到这个开门的小厮明显比前面一个年轻许多,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心中不由一阵愤怒,以前看杂记的时候,总见有人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今日他总算是领略了一把其中的滋味,当下沉着脸冷哼了一声,说道:“去通传布公权一声,洛长安上门来了。”
在门前伺候的小厮都是心思玲珑带有几分眼力劲的人,和前面那个小厮一样,这个小厮也被洛长安吓了一跳,转身关门而去,略一思索顿时明白了之前那个管事为什么突然回家歇着去了,这是在躲祸事呢。于是当下也不多说,就当没有见过洛长安,回门房继续当差去了。
洛长安傲然站在门廊下,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他之所以敢在问鼎侯府门前如此放肆,并不是一时愤怒鲁莽所致,而是他与问鼎侯布公权乃至于小侯爷布子衿可谓已是死敌,没有给彼此尊敬留脸面的必要,另外他与布子衿有三年生死之约,不怕问鼎侯布公权会提前对他下手。
为什么呢?因为如果问鼎侯杀了他洛长安,那他与布子衿三年生死之约未竟,布子衿必然落下心魔,在修道一途上,只怕一生再难寸进。很明显,问鼎侯布公权对布子衿期望甚高,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不然以问鼎侯的实力和势力,要替布子衿出头,他洛长安早就死了千回百回了。
当然,如果问鼎侯自己不出手,也不让自己的人动手,就能杀了洛长安的话,或者说洛长安死在别人手中的话,布子衿自也不会落下心魔。不过,此时洛长安在问鼎侯府门前这么一闹,事情传扬出去,就算他当真日后死于他人之手,只怕布子衿心底也无法把自己把布家撇得干干净净了,心志终究还是会受到影响。
所以说,洛长安这一手不是冲动,也不是鲁莽,而是妙手空空,借问鼎侯暂时充当一下保护伞。这也正应了问鼎侯布公权在七夕夜之后的那一日与布子衿手谈时说过的一句话,世事就如棋局,作为一个好的棋手,要能用好每一颗棋子,不光是要善用自己的棋子,还要善用敌人的棋子。这句话的妙用,布子衿领悟不到,但洛长安却是信手拈来。
门廊外秋雨连连,洛长安傲然站在门前,虽然一直都不见再有人出来回话,但是他也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也不再上前叩门逼问,就那么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方才转身而去。
第二天一早,雨水还在下着,洛长安吃过古长灵精心熬制的粳米粥,撑着大黑伞,又往问鼎侯府门前而去。叩开门,出来的还是昨日那个管事的小厮。那小厮见到洛长安,二话没说便把头缩了回去,再也没有出来过。
洛长安又在门前傲然站了一日,中途有三两个进出侯府的人看到他,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了半天,不过谁也没有上前打问一句。
从清晨到夜幕降临,这一日又无功而返。到了第三日,洛长安仍复到问鼎侯府门前守着,一日间又碰到几个进出的人,虽然谁也没说话,但是眼神中无不透着诧异。
眼见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洛长安准备回去了,这时候府门吱呀半开,出来一个身穿杏色长裙的婢女,快步走到洛长安身前,有些战战兢兢地伸出一只手来,手心里握着一片残了的碎玉,有质无华,成月牙儿状,正是洛长安之前还给安澜的两片中的一片。
洛长安伸手接过那碎玉,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是布公权让你交给我的?”
婢女神色一震,极为慌张地朝府门处望了一眼,见没有人,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低声说道:“是小……安姑娘让我送来的。”
婢女本来也准备说小主母的,但是这两日听人背地里小声议论那些门房小厮们的事,知道洛长安正是因为一句小主母才直呼侯爷名讳的,不等话出口便忙又咽了回去,急急换成了一声安姑娘,将事情说了。说完便急急转身回府而去。
洛长安手指间轻轻摩挲着那片碎玉,撑着伞缓缓往斋心堂而回。安澜能将这片碎玉送回来,说明她已经得知了他平安归来的消息,虽然有些遗憾还是没能见到她本人,但是目的总算是达到了。而且他在侯爷府门前耍闹的事情,也在龙城传开了,虽然都只是在茶余饭后低声议论两句,没有大肆宣扬,但是知道的人已不在少数,问鼎侯无疑又被看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洛长安回到斋心堂的时候,铺子里点着灯火,一张小饭桌上摆了好几个精致的菜肴,桌角还放着一坛子好酒,古怀易和古长灵坐在桌旁静静地等着,明显是在等他回来一起吃了,另外,叶长门也坐在一旁。
洛长安含笑招呼了一声,将雨伞收立在门旁,匆匆净了把手,往桌前一坐,呵呵笑道:“还等着做什么,你们先吃不就行了。”
古怀易、古长灵和叶长门都只是微微一笑,当下古长灵就给众人倒酒,洛长安抬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先扒拉了几口菜,这从早到晚地在问鼎侯府门前立着,虽然很拉风,但是连口水都没得喝,也是难受。
叶长门看着洛长安狼吞虎咽的模样,自己喝了一碗酒后,淡然笑道:“找上门去直呼问鼎侯的大名,我看这大乾天下也就只有你有这么大的胆子了,难道你就不怕被人给打出来?”
洛长安今日得了安澜送回来的碎玉,心里头高兴,咽下口中的菜肴,又喝了半碗酒,笑呵呵说道:“怎么说我也已经练了几个月的拳脚吧,若是连侯府那些个看门的都能把我给打回来,岂不是白白糟蹋你教了我这一场?”
叶长门也知道洛长安近几个月来武力进步很快,光是那侯府的看门小厮,还真的奈何他不得,当然,叶长门也知道洛长安有恃无恐的底气在布子衿身上,除了暗自感慨一声胆大心细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
众人喝酒吃饭,不一会儿,大家都发现洛长安今天的心情确实很好,不免都有些好奇。叶长门似乎想到了什么,端起来的酒碗微微一顿,颇为诧异地问了一句:“你们见到了?”
叶长门没说是谁,但是关于洛长安和安澜的事,龙城里早就传遍了,古长灵和古怀易自然也都知道,两人一听叶长门这么一问,也都转眼看向洛长安,只不过不知什么情由,古长灵看着洛长安的眼底,隐隐透着一丝纠结和小紧张。
洛长安抬眼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探手入怀掏摸了一下,煞有介事伸到饭桌中间,翻掌摊开,掌心里却有两件东西,一件是安澜送还回来的月牙儿碎玉,另一件则是一个沉黑如夜的小玉瓶。
古怀易和叶长门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那个沉黑如夜的小玉瓶给吸引住了,而且脸上都浮动着惊诧羡慕之意,就连素来恬静温婉的古长灵,清亮的眸子深处,也有荧光闪动。
洛长安似乎没想到手掌心里会有两件东西,看着那沉黑如夜的小玉瓶,略一回想,才恍然想起这是他新婚之际,洛阳明和花千容赐给他和安澜的礼物,说是什么三阳宫的腾龙丹。抬眼间看到叶长门等三人正牢牢地盯着这腾龙丹,压根没有一个人瞧那碎玉,不觉有些失落,随意将那小玉瓶往饭桌上一扔,将那片碎玉郑而重之地戴到了脖子上。
叶长门见洛长安将那小玉瓶随意扔到了桌子上,忙伸手一把抓了过去,仔细辨认了许久,最后喟叹了一声,十分不舍地放了回去。古怀易明显也想伸手拿过来看看,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双眼仍然牢牢地盯着那小玉瓶,似乎里头装着一件对他而言十分贵重的宝贝。
洛长安见三人的脸色实在有异,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三阳宫的腾龙丹可有什么说道?”
叶长门、古怀易和古长灵听到洛长安这么一说,俱都神色大震,同时也都是像看一个陌生的怪物一样看着洛长安,羡慕、无语、莫可奈何,诸多情绪,应有尽有。
洛长安见自己一句话引得三人这般情态,不由暗自苦笑了一下,抓起筷子,自顾埋头喝酒吃菜。
饭桌上静默了良久,突然响起咕噜一声下咽唾沫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古怀易有些犯难的声音:“小洛,你这粒腾龙丹能不能转让给我,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洛长安正在喝酒,听到向来不求人的古怀易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眉头不觉微微一挑,抬眼看了古怀易一下,见他老脸通红,满脸殷切之意,再看一眼叶长门,则见他眉头微蹙,暗中朝他打了一个不可的眼色。
看到古怀易和叶长门如此情态,洛长安倒对那腾龙丹生起了三分好奇,当下无奈一声苦笑,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们是不是先跟我讲讲这腾龙丹的门道,也好让我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