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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冬夜狂书入铁槛

禅魔 间安 5644 2021-04-07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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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长安轻描淡写之间,便将半杯清酒化作一道『巽』道神符,其中玄机其实并不在那微悬腾舞的酒水之上,而在酒水之外整个天地不疾而驰的元气。

  周一鸣虽然看不透究竟,但是天生一份极致的敏感,自身又是不可多得的神符师,是以隐隐约约能够体察到一些藏于神符之中的深旷的韵味,一时间大为震惊意外,不过脸色却变化不大,反倒回复了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嘿嘿然笑了一笑,说道:“想找他就跟我来吧。”

  周一鸣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朝怀香楼外走去,很明显,纵使看不透『巽』道神符的奥妙,也绝没有就此认输的意思。

  洛长安剑眉微挑,眼底闪过一丝极为短暂的慎重,看着周一鸣长袖翩翩的背影,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北方草原上的王者慕容垂的名字。

  虽然之前并未见过慕容垂一面,但是经过青门峡北门外一行,从其严谨的治军便管中窥豹,知道他必是一个胸怀很大、颇具大能的豪雄。而眼前的周一鸣,就冲那绝不认输的劲气,以及通达人心的机敏,纵是宿醉烟柳,也是蜇龙潜伏。倘若此人有朝一日得势,那末世衰微的大乾王朝南陲边境只怕也将不再安宁,到那时,北有慕容垂,南有周一鸣,大乾王朝腹背受敌,不知能否继续苟延残喘。

  洛长安就这么一转念之间,便见周一鸣已经大步踏上了下楼的长梯,想着自己曾经当着安澜的面许过还她一个朗朗清明的大乾王朝的诺言,不禁暗暗吸了口气,抬脚紧跟两步,遥遥缀在周一鸣身后,往怀香楼外走去。

  怀香楼的厅堂不算辽阔,洛长安百步之间便到了大门口,正要跨门而出之际,先前退下去的绿珠忽而从旁快步而出,急急探手撵上他的衣袖,红着脸低声说道:“洛公子,千万别跟他入宫。”

  洛长安看着绿珠满面焦急关切的神色,不禁微微怔了一下,转眼看向周一鸣,不想目光却落在了躬身候立在青龙乌木大马车前的权业身上,见其双眼泛白,满面死气沉沉,甚是枯槁冷漠,想起周一鸣乍见此人之际脸上飞掠而过的惊疑之色,双眉微微一紧,知道绿珠定是从哪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周一鸣此次入宫定然不利,这才前来阻拦,心下大为感激,不过眼中却闪出一道笃定的光芒,淡然抬手在绿珠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洒然一笑,漫不经心地朝门外走了出去。

  在洛长安看来,如果说周一鸣是蜇龙潜伏的话,那么周一蘅姐弟在南朝已然是飞龙在天了,不管是为了将来帮助安澜达成夙愿也好,还是要从周一帆手中救出陆青黎也罢,眼下的第一敌人无疑还是周一蘅姐弟二人。而在这南朝的都城阳城之中,他暂时所知道的,与此二人存在不可化解的冲突且或许有能力与之直接对抗的便只有周一鸣了,是以明知此一行或将凶险非常,也毅然决定前行。

  周一鸣出了怀香楼,头也不回地上了青龙乌木大马车,转身落座之际,从悠扬垂落的车帘缝隙间看到洛长安翻身坐上白虎跟了上来,不禁暗自松了口气,不过随着车帘紧闭,车轮滚动,眼中短暂而起的轻松之色复又如车内的光线一样低沉下去,渐渐的双眉微紧,双拳轻握,一动不动地撑在双膝之上,腰背挺得笔直,仿佛那瘦削不甚宽广的双肩之上,隐然间加上了千钧重担似的。

  权业晃晃悠悠地斜靠在青龙乌龙大马车的横辕之上,白蒙蒙的双眼半开半合,虽然自始至终未曾朝骑着白虎跟在马车旁的洛长安瞅上一眼,但是洛长安却敏锐地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机始终萦绕在身旁,不过他也没有过分打量权业,反倒装作茫然不知,面带三分轻浮之色,优哉游哉地左右观赏着阳城的市井风光,倒真的像与周一鸣是一路货色。

  怀香楼本就在阳城中心的富庶之地,距离皇宫不甚遥远,青龙乌木大马车看似晃晃悠悠不紧不慢,可速度却一点也不满,小半个时辰便到了皇宫厚实城墙跟下。南朝虽然富庶风流,但是仅论皇宫的格局,到底还是不如大乾王朝的泰斗宫那般巍峨雄伟,不过在庄严之外,却也多了三分俊秀灵动。

  权业到底是得势的老太监了,宫门宿卫见了他也颇为恭敬,见过他迎面举起的金牌,甚至连车帘都没有掀开查看一下便挥手放行。洛长安骑着白虎一直跟在马车旁侧,便也连带着未经一句盘查就进了宫门。

  洛长安并不知道阳城的宫城有着怎样一个名字,进了正阳门放眼望去,只觉殿道幽深,甬壁高耸,遮住了大半的日光,一阵阵冬风穿流而过,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意,与当初在龙城泰斗宫前透过丹阳门看到的敞阔清明完全不同。

  青龙乌木大马车缓缓前行,逢弯便转,一路上所遇太监宫女,无比俯身避让,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悠然停在一处兰轩秀阁前。权业声色不动,颤颤巍巍地从车前横辕上挪了下来,继而朝前默然远去,穿过一道富丽清雅的园门,转过弯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长安端坐在白虎之上,探眼朝秀阁檐下望去,只见一块阔大璀璨的金匾悠然高悬,匾上横书三个大字“文华殿”,笔力入木三分,古意盎然,说不出的苍劲潇洒,心底不觉忽地一动,陡然想起了周一鸣南朝小书圣的名号,霎时间似乎有了一丝明悟,在这样的三个字前,纵然是洛长安本人,也不禁心生折服之意。

  洛长安正对那隽秀字迹欣赏赞叹之际,青龙乌木大马车的车帘微卷,周一鸣探首而下,挺直腰身,举目看到身前的秀阁以及阁檐下的金字匾额,脚步不禁微微一顿,双眼间闪过一丝略为复杂的神色,良久方才暗自深深吸了口气,背负双手,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朝着高峭直立的文华殿大门走了过去。

  洛长安默默从白虎身上飘然而下,不紧不慢地跟上周一鸣的步伐,其间转眼四顾,却见草木悠悠,林风习习,全无半个人影,不觉剑眉微蹙,大是狐疑。

  吱呀一声轻响,文华殿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洛长安跟在周一鸣身后跨门而入,顿觉一股翰墨暖风扑面而来,探眼望去,只见殿内敞阔,中堂燃炉正旺,四壁宫灯斜照,灯影和日光的交错中,一排排古朴陈旧的书架缘壁而立,苍黄的古籍整整齐齐地塞满四壁,间或还有三两帖水墨山水高悬窗缘橱壁之间,很是氤氲风流。

  啪啪一阵风吹纸响,南窗半开,窗前八尺开外的紫檀长几之上,堆垒得严严实实的书卷折子之后,一方未曾压实的纸头上下纷飞,宛若一只灯罩中受困的蝴蝶,煽动着鞘翅挣扎不休。

  文华殿内亦是不见一个人影,周一鸣已然缓缓走到了紫檀桌前,探眼朝桌上铺张的大纸上望去,不知道那纸上写了什么,只见他时喜时忧,采色不定,皱缩着眉头沉吟犹疑不决。

  洛长安看到周一鸣轻按在桌头的双手微微颤抖不歇,不禁也有些好奇那纸上到底写的是什么,不过打从之前一阵四处观察,他总觉得这文华殿不是一般寻常之地,此刻四下无人,静寂如夜,实在有些怪异,想着权业离去前的阴沉冷漠,便一时按下了抬步上前查看的念头。

  紫檀桌前,周一鸣按在桌头的双头猛地一紧,止住了先前的些许颤抖,紧蹙的双眉猛地一轩,眼底闪过一丝坚定之色,悠然转身移步桌前,探手取过桌角墨斗中的长毫,深吸了一口气,俯首正对那一张纸头飞动的敞宣,恣肆挥洒而下。

  洛长安看到周一鸣挥毫,只觉其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滞,轻沉有度,疾缓相连,宛若长山大河,峰回婉转,大有一分昂扬的美感,与此前那个酒色过度玩世不恭的七皇子的气度截然不同,纵使没见他添就的字迹如何,也已经可以断定,丝毫不负那小书圣的称号。

  周一鸣收锋提笔,一气呵成,默默审察着自己添就的笔迹,一时间容色严严,眼中神光闪闪,十分的志得意满。

  洛长安因为他母亲姬红玉的缘故,对书画自小有一份别样的执着,此刻见周一鸣自观自喜的振奋神色,想着殿外那块高悬檐下的文华殿金匾,还有眼前四顾之下墨香浮动的古籍字画,不禁有些心痒难耐,稍稍沉吟了一下,忍不住抬腿朝着那紫檀大桌默默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洛长安堪堪朝前迈了三步,身旁的白虎忽而转身环首,朝着门外低低嘶吼了一声。听到低沉而隐含怒意的虎啸,洛长安不禁心神一紧,前行的脚步悠然顿住,侧腰回身朝文华殿的大门望去,只见一个一身金紫面阔耳方的中年人满面愤然地夺门而入,身后赫然跟着垂垂老矣的权业。

  满身金紫的中年人对洛长安和白虎不闻不顾,径直大步抢到紫檀大桌前,探眼看到草芽宣纸上新添未干的墨迹,脸色霎时间变得更为阴沉,瞥眼扫过周一鸣手中浓墨半散的长锋,狠狠盯上周一鸣略带一丝倔强的脸庞,猛然一声断喝:“你好大的胆子!”

  周一鸣缓缓搁下手中长锋,双眼从那满面怒色的中年人脸上扫过,定定落在其身后三尺开外的权业身上,嘴角忽地一弯,咧嘴露出一副戏谑的笑脸,双眼间神光却是猛地一突,仿佛两道利刃一般,透过权业的双眼,直直插入其心门。

  权业看起来行将就木,正对周一鸣的凌厉双眸,却是坚如磐石,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那浑浊泛白的双眼之中隐隐有浮光流动,似笑非笑的相当诡异。

  满身金紫的中年人对周一鸣的态度十分不满,猛地一摔长袖,转身负手夺门而出,冷冷扔下一句圣旨:“七皇子年少德亏,大逆不道,即刻打入天牢,择日流放海外。”

  权业冰冷干涩地答应了一声遵旨,随即转身跟上那满身金紫的南朝皇帝扬长而去,他看起来双腿僵直几乎生锈,可这一来一去,却是始终紧紧跟在南朝皇帝身后三尺开外,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修为高深难测。

  皇帝的圣旨已下,原本空荡静寂的文华殿一下子从四周涌进来数百甲士,领头的是一个脸上挂着一道醒目入骨的刀疤的少年,很是骨感的右手紧握在腰间的厚背长刀之上,指节绷得一片雪白,双眼怒火暗藏,似笑非笑地牢牢盯住周一鸣的双眼,自颧骨斜下嘴角的伤疤剧烈颤抖不已,无比狰狞而凶恶地戏谑笑道:“七皇子,请吧。”

  周一鸣看也不看那脸上有疤的少年,只是略微转眼瞅了一直悠然静立于侧的洛长安一眼,见其一副束手就擒的姿态,暗自咬了咬牙,默然移步起行。

  洛长安仍像来时一样,领着白虎不紧不慢地跟在周一鸣身后,在众甲士的银枪簇拥之下,穿过大半个皇宫,于日暮西沉之际,擦着最后一抹光明,俯首投进了暗无天日阴森晦暗的天牢之中。

  监牢估计真把洛长安当成了周一鸣的随从,并没有将两人分开囚禁,就是那异种白虎,也没有遭受抢夺,乖巧无比地窝在他的脚边。

  南朝的天牢很空旷,也很厚实,入夜三分,一抹清冷的月光从高墙上仅留的数个气孔间倾泻而下,照在洛长安身上以及他脚下白虎的眼底,荡漾起一层淡淡的银华般的氤氲,他毫不起意又漫不经心地笑问了一句:“你在那纸上写了什么呢?”

  月光清寒,天牢幽暗,洛长安的声音绕一个圈就低沉消泯了下去,四下里一片死寂,周一鸣仿佛就像从天牢里消失了一样,一点声闻也没有。

  洛长安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一边探手轻抚白虎的额头,一边仰首朝那气孔间的月亮张望,看着那一眼迷华璀璨忽地一暗,仿似有一道疏影如同夜云一样漂流而来,悠忽而过,心中不禁微微一动,为了江山周一鸣于此绝境尚不放弃,安澜只怕也是如此。 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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