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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中秋,对南域百姓来说,就是个灾难。
月光城被雨水淹没,邻近的城镇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大雨依旧滂沱一阵、歇一阵,然后继续滂沱,好似没有尽头……
受灾范围以月光城为圆心,每一日都在向四周蔓延。
中秋节前夕,又有三个小城相继传来水淹的消息。
南离城因为收容了月光城的全部灾民,此刻已经显得有些饱和,即便能再挤一挤、甚至发动全城百姓私人家里接济受灾民众,也解决不了多少。
何况,这一接济,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解决,为安定人心,他不能再大开城门救济其他灾区涌来的灾民了。
怎么办?
乔世潇仔细思索后,亲自前往南域第二大城——南涯城,想找当地知府商议,希望南涯城能和南离城一样,临时建立一个赈灾机构:城门口撑起避雨棚,发动城里医馆无偿提供看诊服务,对涌来的灾民进行身体检查,城内的公祠、学堂等所有闲置区域,城里救济站,接济老弱妇孺,壮年男子和南离城一样,临时编入防护对,维护城里城外的秩序。
经过南离城近一个月来的施行,乔世潇觉得这个赈灾方案还是挺有成效的,至少没有出现拥堵、暴乱现象,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
只要南涯城也愿意照他提议的这么操作,一定能有条不紊地安顿好最新涌出的这批灾民。
南涯城地处南域东界,如果把南离城比作南域当头顶梁柱的话,那么南涯城就是东墙的粗椽木,其他各城就是普通的木柱。
南域十一城,尤以这两城为马首是瞻。月光城离南离城近,灾民基本都选择南离城做第一投奔点无可厚非,可介于两城之间、距离差不多远的其他城,就未必都选南离城了,特别是离南涯城近的小城城民,直接选择南涯城为投奔点。
可他看到了什么?
当乔世潇乘马车来到南涯城城外,被城门口哀声遍地的景象惊呆了。
或淋着雨、或裹着蓑衣,或撑着破伞的大片灾民,被南涯城拒在了城门外。并非严进严出地等着受检和安顿,而是彻底地被拒之门外。
“他疯了啊!居然坐视不理!”
乔世潇嘴里低咒着南涯城的知府,迅速跃下马车,想挤到前面去找城门官,可黑压压的人墙,根本没办法让他从中通过,袍摆往腰间一系,提气纵身,一口气跃过了人群,眼见着城门口无处落脚,索性牙一咬,攀上了城墙,和城门官打了个照面。
“喝!谁啊你!竟敢……”
“本官乃南离城知府乔世潇,有事急见你们知府大人!”
“乔……乔……原来是乔大人!啊哈哈,小的真是有眼无珠,只是,乔大人怎么就……这么上来了啊……这让小的好生为难……”
乔世潇原本正掸着衣袍上的雨渍,听城门官话里有话的意思,蹙起眉,抬头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南涯城关着城门,城门外又堵着灾民,我要见你们知府大人,莫不是要在城下高声呼喊吗?”问题是,喊了你就听得见?就会给我开城门?
“这……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闭城是知府大人下的令,小的一介城门官,自当听命行事……”
“行了行了,别在我跟前唠一套有的没的,你们知府大人此刻在哪里?快带我去找他!”
城门官原本还想再啰嗦几句的,可一见乔世潇已经沉了脸,只好吞下了未出口的话,带着他去找自家大人了。可心底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要是被自家大人得知,南涯城的坚固城门虽然挡住了四处涌来的受灾百姓,可还是挡不住轻功厉害的主。若非来的并非乔世潇,而是手提刀剑的恶民贼子,这罪责可不轻,说到底,总归是自己这个城门官的失职,没守好城门,希望眼前这位乔大人不会在自家大人跟前多嘴……
乔世潇才没那么多工夫和南涯城知府闲唠嗑,他此行前来,就是希望南涯城能打开城门,规范地接济灾区难民。
可南涯城知府吴进竟然拒绝了。
“乔大人,您的施恩壮举,我们都看在眼里,也很钦佩!可要我南涯城也学你南离城那套接济方案,请恕我无法做到。”
吴进在府衙厅堂客气地接待了乔世潇,可在听完乔世潇说明来意后,丝毫不做停顿,就摇头直言驳回了这项提议。
“吴大人的理由是什么?”乔世潇的脸色已经从方才的黑沉,转而冷凝了。
“做官先做人、万事民为先”,素来是选拔官吏的第一要素,可为何一套到现实,就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到底是他想得太简单了,还是这人心实难琢磨?
“乔大人莫非还未收到来自朝廷的消息?据说在大同任质子的金狼国太子,被金狼国派人救回去了,此刻,金狼国正举兵进犯我大同北关,皇上忙着北关的战事,无暇顾及南域这边的水患,我若是答应了乔大人,开城门济灾民,日后开支,谁来承担?朝廷摆明了不管了……”
朝廷摆明了不管了……
皇上无暇顾及南域水患……
回南离城的路上,乔世潇的脑海里,始终盘亘着这两句话。
可就算朝廷不管、皇上无心,他也不能放任灾区百姓颠沛流离。放任的结果将比眼下的水患更严重,一旦雨停迎来日出,气温陡升,瘟疫肆虐,迎接他们的将是一茬又一茬的生离死别……
“走!去灵秀城!”
乔世潇这一日从大清早奔波到夜半,赶到了灵秀城。途中好些路段出现泥石流现象,差点车轮就陷进去了。
阙聿宸一听乔世潇连夜回来了,披衣赶至前厅,未免歇下的女眷们担心,忙让青焰取来他一套他的新袍,先让他洗澡洗头,待洗净出来,两人对坐烛下,边吃宵夜边谈正事。
乔世潇将从吴进那里听来的消息转述给了阙聿宸,末了,问:“朝廷所做的这个决定,你有收到消息吗?”
阙聿宸摇摇头,沉吟了片刻,道:“这才几天,就算有消息,应该也还在路上……”
“那吴进怎么会知道?难道他只是瞎猜的?”
乔世潇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大碗海鲜面,搁下碗,抹了抹嘴角,皱着眉道:“可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瞧着不像是瞎猜……”
“也许他另有人在朝中,随时关注着皇上决策,随时在给他飞鸽传书……不过你也别太急,实在不行,就选个地势高的平地,搭建帐篷,就地避灾,至于吃食、药材,我来补给。等这场雨过去,再选个长久居住的地。”
阙聿宸见他这些日子不见,整个人已然清瘦不少,遂安抚道。
“临时搭建帐篷倒是不难,难就难在长久居住的地儿……如今的雨势,也不知何时会停,那些新淹的城镇,如果和月光城一样,来个全城淹没,那就麻烦大了,那么多百姓,一时去哪儿安置?灵秀城这里我也想过了,除却玉家那座老宅子还能安顿百来是个人,其他根本没什么空宅邸……”
“田庄那里倒是还有几排空屋舍……”阙聿宸手指轻叩桌面,挖空心思地想着能不限时日容纳人居住的空屋邸。
乔世潇刷的起身,“不行!还是得让南涯城开城门,那是最好的办法,离灾区近、也便于同意管理,安顿到民宅,那是最没办法的办法……对了,”乔世潇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你不是有道令牌吗?吴进要是不肯合作,你的令牌借我一用!”
乔世潇说的令牌就是阙聿宸的那面“奉恩镇国公”令。
“对啊!”阙聿宸也想到了,二话不说,让青焰去他书房将令牌取了来,交道乔世潇手上:“必要时还是得施压。”
“我用完就让人尽快给你送来。放心!只做这一用途,不会滥用。”乔世潇握着令牌,拍了拍阙聿宸的肩,郑重保证道。
阙聿宸白他一眼:“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个身外之物,能有它发挥的一席之地,总比压箱底好。你尽管收着,保不齐还会用到。”
“谢了!”乔世潇抿唇一笑,和他轻击一掌。
“兄弟之间,说什么谢!”
……
是夜,乔世潇未免吵醒妻女,就宿在了前院。次日清晨,才去“静雅居”看望许久未见的妻女。可南离城和灾民还需要他马上赶回去,故而没多做停留,宽慰了妻子几句,又满心愧疚地吻着她连说好几声抱歉,原定的婚期怕是要延后了。
叶槿澜当然不介意了,反过来叮嘱他身体当心,看着清瘦不少的他,她心疼得难以复加,甚至想把元元交给婆婆,亲自跟他去南离城贴身照顾他。这个提议理所当然被乔世潇驳回了,开什么玩笑!那一带如今可说是南域最乱的地方,途中又危险,他怎能让妻子涉足。
等乔世潇告别妻女和母亲等人出来,阙聿宸已经套好马车再等他了。就算南涯城愿意开城门救灾,腾出地方收容灾民,吃食方面,对吴进也不能抱太大希望。
可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准备六辆马车的吃食、一辆马车的药材,其他的粮食药材,等再筹措几日,他再着人送去。 炮灰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