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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笑间,季鹤天已走到母女俩跟前,四下扫了眼,清了清嗓子:“歌儿也在?听韶儿说,已有一部分家具打好了?可是入库了?”
“是。”秦氏还记着女儿方才的打趣,此刻也有些羞赧,只一眼,就别开了丈夫的视线,佯装镇定地道:“妾身都已检查过了,没任何问题,就让吴总管和蝶翠一道去盘点入库了。”
“那就好。”季鹤天捋着胡子,点了点头,眼角扫到女儿偏着头,正听得津津有味,遂问:“歌儿那里,可还有缺漏?”
“没。”卫嫦忙点头,继而“噗嗤”轻笑:“爹和娘莫非套过话的?怎么问女儿的问题一模一样?”
“是吗?”季鹤天下意识地看向秦氏,发现妻子耳根赧意浮现,面颊绯红,眉眼含春面,不由下腹一紧,盯着秦氏的视线也渐渐灼热起来。
秦氏虽未与他视线胶着,却也明显感应到了,再联想到近几日来,夜夜被丈夫抱在怀里亲热,脸上的羞意更深,不由啐了女儿一声:“不是说要去喜被上添几针的吗?还不去?”
“哦,对对对!”卫嫦忍着心头的爆笑,一本正经地道:“那女儿就不打扰爹爹娘亲了。女儿回小楼咯!”
说完,带着沅墨快速出了主院,又走了一段路,才忍不住“哈哈”地大笑出声。
“娘,你瞧四姐姐……”
身后不远处,正要随华氏去主院请安并询问相关事宜的季宁露,一脸好奇地问:“四姐姐看起来很开心呢!也是,就快嫁人成将军夫人了,换做我我也开心,就是三姐姐……对了!娘,你说三姐姐怎么去别庄休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啊?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不在府里养病?非要去别庄呢?”
华氏收回视线,幽幽地瞥了女儿一眼,淡淡地道:“有些事,你知道就好,不必非得要个答案。对娘来说,旁人的是非好坏,都与娘无干。唯有你……露儿,你要记着,你是爹的女儿,虽然庶出,可还是季府的小姐,一言一行,始终要与自己的身份相一致,别做任何有违你身份的事出来,否则,哪怕娘跪地磕头求你爹,也未必能救你。”
季宁岚就是个极好的例子。华氏眼底一幽。早在四月二十八那日,她就知晓季宁歌失踪一事了。虽然,府里知情的人,事后都被老爷敲打过了;府外也不见传言四起,怕是也被将军府和侍郎府压着了。可她心里清楚:季宁岚之所以被送别庄,绝对和此事有关。
这就是身为庶女,却瞧不清自己身份的后果。想和嫡女争?那无疑是以卵击石。
唯有在嫡女出嫁后,还能在这个府里挺住的,才是赢家!
她身为妾室,不会与主母争,却也不甘心被其他小妾踩在脚下。女儿也一样,争不过嫡女,也不会去和嫡女争,却要在众庶女中,做最出挑的!那样,日后才能谋个好姻缘。
而今,季宁岚咎由自取、自毁前程。这侍郎府,在季宁歌出嫁之后,也该轮到自己女儿了……
思及此,华氏轻轻一笑,朝着主院方向凝视了片刻,旋即转身:“走吧,回冬情院。”
“咦?娘不是说有事找母亲相商吗?怎么这就回去了?”季宁露一脸困惑。
“唔,娘突然记起,还有事未处理,且快正午了,怕叨扰夫人用膳,还是下午再来吧。”
既然老爷进了主院,无论会待多久,聪明如她,都不会挑这个时候进去,免得遭主母厌弃……
……
再说季宁岚,被季鹤天派人送到城外别庄后,一直处于失神状态。
都半个月了,她来到这里,已有半个月了。
今夜子时,便是那两个陌生男子留给她考虑的最后期限。
思及那日在马车上,那两名陌生男子不由分说强喂她服下了一颗不知道什么名的毒丸,而后又留下了三粒据说只能解五日毒的临时解药。让她每隔五日服一粒,直到今天,他们会来索问她的答案。一旦给不了他们想要的答案,季宁岚心里清明:怕是大限将至了。
这过去的半个月里,她何尝没有试过五日一到不服解药?那样的结果,绝对会让人生不如死,恨不得一剪子扎入自己心窝,一了百了。
可若是答应……
季宁岚垂着眼睑,眼底幽怨一片。
入宫为妃,伴君左右。这个诱惑,对大部分女人而言,应该是极大的吧?
可她不想。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更何况,还得与三千佳丽共享一个男人。那样无望的生活,才不是她要的。她的心里,一直只有聿宸!只要聿宸!她想做的也只是将军夫人。
宫里低等的妃嫔,被高份位的妃嫔踩死的要多要少。就拿近期的例子来说,秦家那个入宫没多久的女儿,不也因为得罪了乔贵妃,差点被皇上赐死吗?就算在秦家的奔走讨助下,没受什么惩戒,可一旦和乔贵妃结下了梁子,日后还会好过?而皇上,顾及乔家的兵权,也绝不会为一个小小的昭仪,给乔贵妃难堪。
再看眼前,为人妾室的生母就是最好的例子。女人一旦与人共事一夫,且身在妾位,那么,一生都将活在算计与被算计中,不得安生。故而,她上辈子就坚定了信念:绝不为人妾室,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最终也确实达成了她的心愿。可这辈子……
季宁岚冷然嗤笑,真是白得了前世的记忆吗?既如此,何不收了她的记忆去,让她心甘情愿地服从庶女的命运,也好过现今这般……
“你不是恨极了抢尽你风头的季家嫡女吗?我们好心给你提供机会去报复她,怎么表现得像是我们在逼你?入了宫,凭你的本事,岂会争取不到贵妃的席位?到那时,想如何惩治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还不是易如反掌?”
回想半个月前,被那两个陌生男子威逼服下毒丸的同时,其中一人如是对她说。
她也的确有些心动。一则为活命,不想这般屈辱地死去。另则,与其被父亲禁足在庄子里,哪里都去不得,日后到了不得不嫁人的年纪,也无法再有机会为自己挑选丈夫,那么,何不从了他们的意思?入宫、想办法步步高升,终有一天,她会站在季宁歌之上,甚至,站在阙聿宸之上,让他反过来仰望她、后悔没娶她……
“考虑好了吗?”
约好的子时一到,那两个陌生男子如期出现在了她的房内。
到这一刻,季宁岚反倒不怎么害怕了,倚着窗望着升上中天的弯月,淡淡地背对着出现在房里的两个人说:“你们就不怕我告诉了父亲,然后联合官府将你们一网打尽吗?”
“呵!”青崖山排行老九、曾化名吴秦的无情,一脸轻松地接道:“我们可不是傻子!庄子里有没有设陷阱、你房里有没有埋伏官差或侍卫,会察觉不到?也就青崖山那群四肢和头脑一样简单的傻兄弟们才会着了‘铁鹰骑’的道!再说了,季三小姐真不怕死吗?这半个月来,没尝过断肠毒发作时的痛?”
原来这个毒叫“断肠毒”,呵!断肠!果然贴切!她的确尝到了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之苦。也正因此,她才难作抉择。生不如死抑或一死了之,她都不想要。所以,她不得不接受他们的提议。
季宁岚喉口苦涩,这个决定一旦做下,她和阙聿宸之间,就真的再无机会了。
是他逼她的!还有季宁歌!
是他们造就了这一刻的她——陷她于两难之境。
若日后真有那么一天,她能站在他们之上,俯视他们,她绝不、绝不轻饶他们!
“看来,季三小姐心里已有答案了。那么,就快做决定吧!子时一过,你的解药又要续服了。哦,对!你手上的解药已经服完了,瞧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喏!这是一个月的剂量。赶紧服下吧,我可不想看到毒发的样子,那太恐怖了,绝对会让我做噩梦……”
无情一脸笑嘻嘻地说着,同时将一个小瓷瓶利落地抛给了季宁岚。
“一个月?既要入宫,为何不给我彻底解了?这样子,一个月后你们要如何给我解药?”
季宁岚接过瓷瓶,喉口发苦地看了半晌,然后拔出塞子,倒出一粒,仰头服下。
“彻底解了?季三小姐在说笑吧?”无情嗤了一声,“何况,也没那么快!一个月,也已是我们设想最顺利的准备期间了。总之,时机一成熟,我们自会来找你。其他的,你就不必过问了。解药如何给你,也不属于你考虑的范畴。我看这庄里,风景还挺不错,季三小姐就好好将养身子吧!”
“若是,”季宁岚咽了口唾液,艰涩地问:“父亲来接我回府呢?”
“这就更不可能了!”无情与另一名男子对视一眼,继而耸肩笑道:“据我们所知,侍郎府打算让你一直在这里住到出嫁为止。”
果然如此!她早该料到了!秦氏和季宁歌,哪怕没确凿证据证明是她做的,也会想方设法地坐实她的罪名。
季宁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恨意。 炮灰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