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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就过去了两个月。
逐鹿城的八月,酷热的盛夏褪去,总算有了初秋的凉意。
卫嫦的肚子已有六个半月了。
许是除了娘家来人探望外,平常就她与阙老夫人婆媳独处,几乎没外人上门打扰,也没人来破坏她安胎的心情,吃好睡好,一过五个月,肚子开始吹气似地长,如今还没七个月呢,却已有寻常妇人生产时那么大了。
对此,阙老夫人也不无担心,虽然早就免了媳妇晨昏定省的请安,可还是怕她在三不五时前去看望她的路上出个什么好歹,遂让媳妇别再往她住处跑了,偶尔去园子散散步可以,其他时候,就在后进院里休憩。偶尔惦记她了,阙老夫人就亲自到后进院来看她,陪她说话、教她做小衣、给她讲生产前后所需注意的事项。
自阙聿宸走后,卫嫦进入了成天不是吃就是睡、午觉后半个时辰的看账节目也无法打发她穷极无聊的养胎生活。
遂在某日,见沅珠、宋嬷嬷等人开始给她腹中的宝贝准备小衣,一时心血来潮,也想学做试试,倒是让她接下来的养胎生活多了项充实的闲暇节目。不过仍就只是单纯的裁裁剪剪,刺绣什么的,就别指望她了。
这一日晌午,婆媳俩照例坐在后进院回廊尽头的亭子间聊家常。
八月秋桂陆续开了,幽香萦鼻。
婆媳俩正商量着马上就快到来的中秋佳节该如何布置。
“娘,不如咱们扎一批形式各样的花灯,在外头题上谜面,挂在园子里,让大伙儿聚在一起猜猜,一来图个热闹,二来嘛,给猜中的下人们打个小赏,一年过了大半,权当是变相奖励他们,您觉得怎么样?”
“这主意好哇!”
听完媳妇想出的中秋猜灯谜节目,阙老夫人一拍大腿,连连赞好:“还是歌儿聪明!那就这么敲定了!明儿,我就让人去准备花灯,对了,你说形式各样的,可有新颖别致点的花样?还得选几对献进宫去,往年送去的不是天女灯、莲花灯,就是狮子灯、祥云灯,年年如此,都没半点新意,不如你替娘想想?”
卫嫦听后,沉吟了片刻,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现代元宵节时,曾在市民广场花灯展区见过的一座精美别致的嫦娥奔月花灯组,遂对阙老夫人说:“媳妇倒是有一个,等下给娘绘出来,娘瞧了要是觉得好,再找人去扎也不迟。”
“好好好!”阙老夫人忙笑着称好。
“老夫人!夫人!”
这时,阙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翡翠一路高喊着朝这里跑来。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要是冲撞了夫人怎么办?”阙老夫人眉宇一皱,不悦地低喝。
“是奴婢失礼了!”翡翠忙止住步伐致歉。
“究竟何事?让你这般火急火燎地跑来?”阙老夫人纳闷地问。翡翠素来行事稳重,鲜少会有如此莽撞的时候。
“禀老夫人、夫人:是将军!将军来信了!派人递来书信了!”翡翠气喘未消,扬着笑回道。
“真的?”
婆媳俩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欣喜的笑容。
“还不快递过来!”阙老夫人忙朝翡翠吩咐。
“是!”翡翠赶紧将攥在手心的这封来自北关的家书,递到了阙老夫人的手里。
“来,歌儿眼力好,给娘念念。”
阙老夫人接过后,直接塞到了卫嫦怀里,示意她打开来念。
“好。”卫嫦嘴里爽快地应着,双手却有些发颤。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在他离家之后,得到的有关他的第一个消息。
使劲将沁出眼眶的潮润逼回眼里,卫嫦一鼓作气地拆开了信封,抖开薄薄一页宣纸,照着上头如他一般清冷俊逸的小篆,逐字逐句地念给阙老夫人听……
“死小孩!难得让人稍封家书回来,就这么只字片语,也不多给我们说说北关的情况、他自个儿的情形……”
听卫嫦念完这封再简短不过的家书,阙老夫人拿起手中的罗帕抹了抹眼角,笑骂道。不过心里压了两个月大石也落了一半。
儿子走后第二日,她复又上了趟香积寺,找解签大师看了那日所求的签文,确实说要谨防小人暗害、未明之像方能柳暗花明。于是,她立马着人前往北关,给儿子送去了个口讯,让他务必小心身边之人。饶是如此,这事始终压在她心头,又怕媳妇知晓了胡思乱想伤及身子,刻意叮嘱身边的丫鬟,瞒着媳妇只字不提找大师解过签的事。直到这封来自儿子的家书真真切切地搁在眼前,方才暗松了口气。
卫嫦也觉意犹未尽。
相隔数千里,一别两月余,让人捎来的家书,却只短短几行字,除了不要让她们牵挂担心,除了让她和婆婆好生照顾自己,旁的,什么都没说。
“不过,比起往年倒是好多了。以往啊,自打出门,不到年关就没他的消息。如今成了亲、有了家室,心里惦记的怕是多了,瞧才两个月吧?这就来信儿了……如此说来,老婆子我倒还是托了媳妇你的福,能这么快得到宸儿的消息……”
阙老夫人抹掉牵挂又欣慰的泪,开始打趣起眼含羞意的媳妇。
“娘——”卫嫦拖着长音,不依地轻唤。
“好好好!不笑你!不笑你!来,再念一遍,娘刚刚没听仔细……”
“好。”
卫嫦点点头,再度展开了不知何时已贴于胸前的信纸。
婆媳俩坐在亭子间里,重温起来自北关的家书……
……
是夜,卫嫦洗漱完,换上睡袍后,一身松爽地靠坐在床头,就着烛灯,再一次展开了被她折叠齐整、收在袖袋里的家书。
“回信的任务,就交给媳妇你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老婆子绝不干涉,过两日,让宸儿派来的人捎回去……”
晌午,在亭子间读完信后,婆婆让她将信收起来,并让她抽空给他回封家书。
婆婆让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说什么好呢?她很想他?不不不!那太直接了,看看他写的家书里,字里行间哪有这方面的意思?无非是问府里好不好?她和娘、还有宝宝好不好?另外,就是一笔带过的关于他自己的近况,总结下来,无非就是“很好”两字。
可是,让她也学他三言两语就成一封家书的风格、回他同样一封家书,她又做不到。
一来,她觉得让他派来传信的人,千里迢迢只捎带这么三两句话,委实太浪费了;二来嘛,虽然才分别两个月,可她还真的挺想他的。特别是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静思的时候,越发想念他温暖厚实的怀抱,想念他故意逗她时一本正经、笑她时又眉目清朗的清俊容颜……
这般想着,她披衣起身。
“小姐?”
守在外间的沅玉,听到屋内的动静,举着烛火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疑惑地问:“小姐这是……”
“我睡不着,索性去书房给他回封信。”卫嫦边套绣花鞋,边说。
沅玉心有担心:“大晚上的,小姐又怀着身子,坐灯下写字对眼睛不好……”
“就一晚,没事的。”
见主子执意如此,做丫鬟的也只好照做。唤进沅珠,让她提着烛灯,自己则扶着主子,生怕黑灯瞎火的,撞上什么可就遭了。
来到隔壁书房,坐在桌案前,沅玉正替她磨墨,卫嫦托着下巴,望着跳跃的烛火发呆。
直至沅玉磨好墨,她才回过神,深吸了口气,展开案上干净的宣纸,提笔落下了对方的称谓:夫君……
这两字一出,脑海里想说与他听的林林总总,竟像不需要思考似的蜂拥而至。
毕竟曾靠码字赚了好几年的生活费,要她把府里这两个月的情况,压缩成三言两语,恐怕会难倒她,可要她洋洋洒洒写上几页纸,却是信手拈来。
除了毛笔捏起来不如键盘习惯,跃于纸面的字也没他写得好看,可速度上,却是没得话说。
仅一炷香工夫,她就已将府里乃至整座逐鹿城里近两个月来发生的大事小事,事无巨细地转换成文字,一一落于纸面。
写完后一数,乖乖!足足写满了九页。
“呼!”
待闺名于页末落了款,卫嫦搁下毛笔,长吁了一口气,甩着发酸的手腕,自言自语地轻笑:“许久不写,一写还真有些停不下来了呢。”
好在沅玉收起了毛笔,正仔细地搁笔洗里清洗,一时没怎么听清她的话,只抬头提醒了一句:“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回房歇息了。”
“好。”
既已完成婆婆交予她的“任务”,卫嫦顿觉得身心皆轻松不少。伸了个懒腰,见信纸墨迹也差不多都干了,遂小心地折叠起来,装入信封,并拿较粗的狼毫笔,在信封上提写了“阙聿宸亲启”五个字,揣入怀里,回房睡觉去了。
……
此番奉阙聿宸之令,回逐鹿城办事顺带给将军府稍来家书的,是铁鹰骑十二将之首的赤鹰。
待他办完主子交代的事务、回将军府询问可有要他带往北关的物件时,被门房的小厮领入了主院正堂。
“您就是替夫君送信之人?”
卫嫦事先征得了阙老夫人的同意,带着沅玉、沅珠在堂屋接见了赤鹰。
“禀夫人,小的正是!”赤鹰见是主母召见,连忙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卫嫦摆了摆手,朝沅玉使了个眼色。
沅玉心领神会,跨前一步,将事先备好的包袱递给了赤鹰。
“这里头装着的,是我给将军回的家书,还有一套新做的换洗衣裳,麻烦您带回北关,交给将军。”
“夫人见外了!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小的定会原封不动地将它交给将军!请夫人放心!”
赤鹰头一低,抱拳回道,接着从沅玉手里接过了包袱,郑重起誓。
卫嫦笑着点点头,又让沅玉奉上另一个体积稍小一些的包袱,对赤鹰说:“这是厨房做的一些路上吃食,还请不要嫌弃。”
“夫人言重了!小的多谢夫人!”赤鹰顿时受宠若惊。
身为铁鹰骑首领,他平素以保护主子安危为重,偶尔外派执行任务,遇到的也多是鼻孔朝天的主,何曾受过如此礼待?连带着,对卫嫦这个主母,他心里也激发了不少好感。想着回到北关后,一定要给底下那群兄弟彻头彻尾地洗洗脑:让他们别再听信逐鹿城里谣传的那些不靠谱的言论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可是真真正正见过主母的人了! 炮灰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