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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炽有朱高炽的难处,他毕竟是朱家子孙,造反可以,但是要他流亡属国,去依附那些未受到教化的高丽人,那已经超越了他心里承受的底限。
所以当道衍说出最后的出路之前,朱高炽平静地想,仗是打败了,或许还会有个什么好的建议吧。他是怀着一种怡然**的心情听取道衍建议的。可是不听则已,一听心都伤透了。
原来要求自己逃往朝鲜的。所说的理由倒也堂而皇之,说什么朝廷大军攻势甚猛,我军主力丧失愈半,难于抵挡,出路只有一条,挥师东征,杀出一条血路后直到朝鲜,在那里占据有利地形后,积蓄力量,再图反攻。
朱高炽陡然痴呆了一般,人仰坐在椅上,眼睛定定地盯着道衍,那种眼神盯得道衍心里一个激灵,连忙住了嘴,但是殿中又恢复了宁静。
深深叹了口气,朱高炽问:“大师建议暂避高丽,说是那样可以避开朝廷大军的攻击。各位议议吧,看这是去得,还是去不得?”
一反往常,在场诸人都像心里有什么急事儿。也不像往常那样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地议论的风生水起。文人武将们一个个都心事重重的,各自在捉摸自己心里面的事。
朱高炽说得十分平静,就像问一件自己没有决定的平常事一样。可是这时文人武将们的心中,却掀起了很大的波涛。首先是李让、袁容他们大吃一惊。心里琢磨着说是到高丽,那么就完全和朝廷撕破了脸面,正正经经的做了叛逆,更何况,去依附以往讨好北平的属国,想起了原来高丽人来北平时自己的那副嘴脸,再想想自己将要面对的高丽人,心里顿时生出万般不愿意来,正在犹豫间,却没有想到朱高炽竟点名问他们话了:
“李让、袁容,对于移师高丽,你们都是王府老人,不知有何想法?”
过去,李让总紧紧追随道衍的,自然道衍的意见,也就是他的意见。这一回情况不同了,即或他的想法完全和道衍一个样,他也得考虑考虑怎么表态好。
从他的观点出发,大军已丧,张玉乃是北平军中威望甚高的大将,也战死了。北平难保是个事实,移师高丽其实就是逃跑的另一个说法,都是难以避免的,只是话该怎么说呢,他毕竟和朱高炽是亲戚,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都得小心着点。于是,伶牙俐齿的他,一副苦思模样说了这样一番话:
“回世子,移师高丽。这是关系北平燕王府存亡的大事,即使是道衍大师的建议,也当谨慎思之。因事出突然,属下还须周密考虑,方能有个稳妥的意见。”
朱高炽听罢,微微点了一下头,正准备说些什么,谁料再一侧的袁珙沉不住气了。他是道衍的绝对手下,移师之议,道衍早已给他了信息,并要他努力在促成。他原以为在场诸人都会附和道衍的主张的,没想李让首先就耍了滑头,便抢着说道:
“以贫道看,以为道衍大师所建议十分有理。真定府大军的惨败,加速了朝廷军进攻北平的危险性,如果不移师,势必有落入敌手的可能。要移师,移到什么地方去呢?眼下四处受敌,很难找到一片安宁的地方,那便只有高丽。在高丽,可以专心一面迎敌,且高丽此时也深受朝廷胁迫,和我们同仇敌忾,有着共同的敌人,这是最安全之举。”
很多人都悄悄观察到,袁珙在说这一番话时,朱高炽的眼睛始终是闭着的,脸上有着一种难耐的表情。估摸着朱高炽是不同意移师的。本想提出反对的意见,但又考虑到世子没有明说,态度毕竟不明朗,加上道衍以前的威望,遂忍着暂不吭声。
这时,还在地上跪着的朱能说话了。声音显得有些愤慨地说:
“移师高丽?这是什么好主意?这是要毁我燕王府。大师有没有想到,我们一离开北平,那燕王府还是燕王府吗?依靠那弹丸小国,生无着落,是万万不成的。”
朱能说到这里,很多有心人分明地看到了朱高炽的双眼忽地睁开了,脸上还带着满意的微笑。他明白了,世子是反对的。于是,袁容抢着说:
“我很赞同朱将军的意见,决不能移师高丽。北平乃是燕王的象征,必须生根于北平才能称谓之。是的,眼下朝廷大军凶狂,不听我们北平解释,大有侵犯北平之势,这一点危险性是必须看到的。但是,我们燕山护卫的力量还在,保卫北平的可能性也还存在,更何况我相信,燕王在京师也不会置之不理的。为什么要急忙忙地移师高丽呢?”
听了这话,道衍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说出来肯定是要受到反对,但是袁珙的心里却是火爆爆的。不客气地反驳道:
“保卫北平?说得好轻巧!大军丧尽,拿什么去保?拿你的笔,还是拿你的脑袋?只怕要你拿脑袋的时候你比兔子还跑得快。”
“别说了!朱将军说得对,是决不能移师高丽的,就这么定了。”
一锤子定了音,众人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朱能得到了称赞,而且也没有再问其兵败之罪,心里也舒舒服服的。
道衍、袁珙等人也为表现的那么激进,毕竟他们只是谋士出身,在王府内并无职司,所能有的话语权,大部分都是燕王给的,燕王不在,那就要世子给,世子没有模棱两可,直接说出了定议,他们只能徐徐图之,却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说些什么。只是在临散去之前,有些怨恨的看了朱能一眼。
这又是一个让朱高炽不能平静的夜晚。
上午,众人散去后,没顾上休息,就召来景清、朱能和袁容等人商议军情,却没有再去召集道衍、袁珙等人,在景清的劝慰下,他令人去找金忠,太监回来后,却是金忠府中无人,遍寻北平府,都没有金忠的下落,只是金忠府上说他去居庸关不知防御去了,心里略敢诧异,景清却知道金忠根本没有出北平城的大门,只是低调的保持着中立。
而朱高炽的这次召集,却是重新布置北平局势的一个开始,他虽然没有朱棣那么高的威望,也没有当年燕王勇猛拼杀的劲头,更因为朝廷废除了燕藩,没有了世子这个称号,但是他有有点好处,就是善于将人心团结在自己周围。
而且朱高炽也不笨,通过今天商议,他十分明白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要不是需要自己这个燕王长子的身份,估计道衍等人会图穷匕见的给自己施加压力,让自己同意移师高丽,因为以他们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根本没有办法调动大军,同时,朱高炽也庆幸张玉的战死,因为张玉和道衍的关系,算是十分深厚的。
去高丽算是怎么回事,不用想朱高炽也能权衡出轻重来,到了高丽,道衍、袁珙他们还是谋士,朱能、丘福他们还是武将,甚至跟去的大小官吏凭借他们的能力,也会有些用处,偏偏就他这个燕王长子是一点用也没有,反而会给朝鲜带来绝对的朝廷攻击借口,那李芳远本来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绝对不可能会真心对待自己,在关键时候,把自己献给南京,作为延缓朝廷怒火的棋子,那是绝对可能的事情。
所以舍弃道衍等人,启用新的班底。在朱高炽的心里,这时已经有了这种想法了。其实他早就有了这种想法,不过没有现在强烈而已。她不诛杀道衍等人,但要将他们赶离北平,或者囚禁起来,作为自己这次靖难的替罪羊,如果能平息朝廷的怒火,就算是送到京师也在所不惜。对道衍那一伙,也要逐步予以清除。这些,都想找景清等人好好商议。
对于这番举措,景清又是高兴又是忧。高兴的是北平的内部终于不是铁板一块。如今,为了生存,大家都在各自为着前程。忧则是似乎皇上想让世子前去高丽,担心北平的这次分裂,会不会导致朱高炽孤注一掷,反而坏了皇上的大计,这不能不令他担忧。
有什么办法,能使朱高炽顺利的去高丽,而弃用道衍等人呢?景清的脑筋急速的转动着,边心口不一的劝慰着朱高炽稍安勿躁。慢慢的,景清心里有了一个清晰的计划。
北平的内部,持续的保持着动荡,在保定府沿线驻扎的定国军,接到各方面的情报后,也稳扎稳打的布置着最后进攻的事宜,皇上的密旨也已经到了,在京师中开会的王爷们,经过漫长的讨论,每个人的锐气在急剧的被消耗着,很快的就要进入正题,皇上想用北平的收复,再给王爷们敲一次警钟。
耿炳文知道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调兵遣将了,近七十的高龄,已经让他有些力不从心,于是更加注意着自己的晚节,刻意保持着小心翼翼的推进,不使自己在阴沟里翻船,在他看来,北平的那些将校们基本都是他的晚辈,要是万一有什么闪失,不说皇上会不会问罪,自己也会惭愧死的。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也在等待一种信号,同时在等待信号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道衍,移师之事,是他十分关注的事。他知道,二十余年来,他之所以权重一时,可以为所欲为,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的背后有一个燕王。只有燕王在他身边,他才可能在北平呼风唤雨。否则就什么能耐也没有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燕王已经离开多时,而自己的威信也在慢慢的丧失者,所以他一直催促着袁珙,这整个北平城里,如今可能也只有这个袁珙还能拿他的鸡毛当将令了。
其实袁珙也明白,道衍和他身边没有燕王,就没有了一切,他自己也没了如今的威风。于是,他不顾朱高炽经作下的决定,又在会议中一次又一次提及移师高丽这件事,使朱高炽十分难堪。
而景清经过几次思量,觉得北平现在唯一不稳定的因素还是金忠,张玉死后,金忠是唯一可以算得上能独当一面的将才了,朱能和张辅等人都要远远逊色,而丘福只算一个莽夫而已,现在金忠的态度很重要。
而且无论是去不去高丽,景清都认为金忠还算是个人才,于是,自己不顾被道衍等人发现,连着几天前去偷着寻找金忠,陈说厉害,却发现,这个金忠却是移师高丽的首要倡导人之一,不过金忠是完全处于对于南方朝廷的不满,或者是为了北平的前程着想,倒不是像道衍等人为了一己私欲而已,于是顺着金忠的话语,间接表明了自己愿意说服世子移师高丽,前提就是不能让所谓的非官员人士抓住权柄。说的极为隐晦,但是已经很明白了,什么是非官员人士,那不就是没有经过正式授命的人吗?道衍、袁珙……。
这一点深合金忠的心意,他之所以不发一言,就是因为觉得北平守不住,要生存就必须撤退,但是又觉得道衍等人用心不正,所以一直不出声,听到景清如此说,金忠觉得这是告白自己不属道衍党羽的机会来了。
他已经把握了朱高炽这个世子的意思了,即使还未下明文决定,但清除道衍的党羽是肯定要的。他可以有恃无恐地干。别看金忠算是个书生,但也统御着兵马,在面对生存、面对权力地位之争时,手段是也很果断的。
在一天下午,在燕王府开过会,又听了一番袁珙那激烈的言辞,以及道衍的巧妙配合,之后散去,金忠则以一种神秘的表情,请袁珙晚些时候过府去商讨移师之事。
袁珙极不满最近北平府上下官员的举动,但是更想找一个同盟。已经很久没有表态的金忠现在既然自己找来了,觉得机会难得,便高兴地答应了。
傍晚时间,袁珙大大咧咧赴约来了。他没有任何的防备,也没有任何的多心。当他走进金府大院的时候,他唯一的感觉是过于的安静,忍不住地在心里骂了一句:“狗日的这些江南人,把个屋子搞成庵堂一般,冷清的能吓死人!”他决没有想到在这座清静的绿树掩映的庭院里会埋藏杀机。
这位据说可以逆天改命的相士正昂首挺胸走着,突然从树影之中窜出几位人,将他围住。袁珙仍未警惕。他只当是黄昏时间,金忠府上的家人没看清,把他当外人盘查了,哪会料到这是早早埋伏在这里等候他的。
“我是你家大人请来的,姓袁,快快去通报……。”
这话还未落音哩,这些人一个个从衣袖里抽出铁棍,无情地打将过来了。袁珙本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哪能敌得过铁家伙?没多大一会,就在这番铁棍的抽打下一命呜呼了。
在北平的动荡终于由暗中被抬到桌面上来,袁珙之死,算是拉开了这个帷幕,景清、金忠等人也并未准备将这个消息隐瞒很久,第二天,朱高炽得知详情后,却装作不知,故意召集众人商议如何对抗朝廷大军,大家都来了,就差袁珙,正诧异间。
金忠却上来请罪,说是袁珙昨日深夜进入金府之中,欲胁迫金忠发动兵变,颠覆北平,然后想朝廷举功,已经被自己擒拿,关押起来,却不料今日凌晨,袁珙畏罪自杀,所以特此请罪。
丘福是袁珙的忠实信徒,知道这个消息后,十分恼怒,当庭就和金忠要打在一起,被道衍制止,因为道衍知道大势已去,现在爆发,不过是给朱高炽以清除异己的理由而已,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贫僧识人不明”的话语。
当天,丘福召集一帮死党找金忠算账,攻打在燕王府西侧的金忠府邸,但不知道为何,竟然有弓箭射向燕王府,导致燕王府卫士死伤。朱高炽发怒了,令金忠、景清调动军队捉拿叛逆分子,丘福闻讯后,也是莫名其妙,他就不知道,燕王府和金忠府邸相隔这么远,怎么会有流矢飞入伤人,现在听说大军要来,自己也就是那千余名手下,却不甘心死的不明不白,急忙带着家室妻小,杀出东门,往居庸关方向而去。
这下子可在油锅里面撒了一把盐,整个北平城都沸腾起来,朱能、张辅、金忠三将合并,一起侦拿党羽、余孽,但是在庆寿寺的道衍却是始终一声不吭,景清知道不妙,连忙派人急去庆寿寺请道衍大师去燕王府议事,但是已经晚了,道衍那么大的岁数,竟然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同时庆寿寺内僧侣也失踪了二十余人,据有些僧人讲,听说是丘大将军派人来请的,然后一同出去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主持回来。
只能叹息道衍狡猾,但无兵无权,逃掉那几个人,北平并未放在心上,紧接着,随着袁珙的死,道衍的失踪,反对移师高丽的意见有上升到高潮。眼看着移师高丽之议自此画了一个句号。
但是事情却起了很大的变化,在金忠、景清的合力劝说下,也不知道有什么理由打动了朱高炽,后者竟然改变初衷,同意暂且放弃北平,率领大军前往高丽,不过主要问题出来了,一路上有辽王地界,辽东都司的大批兵马。水路在渤海湾附近有大量的朝廷水师,怎么去高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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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向大家道个歉,有事情出去,回来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一个字也没有写,今天虫子一定补上,这是第一章,谢谢大家支持!!!求月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回明